“统领,主子来消息说万俟离人这几日会到达上凌。”
幼柏刚睁开眼睛,耳边便传来这么一个不太好的消息。透过树叶看着波光粼粼的光点,心底有了些许思量,吩咐道:“先不必回去了,让手下的人散布到城池的各个地方密切注意特殊情况,让人去查探万俟离人的动态。”
“是。”
幼柏慵懒的起身,飞身落下,看见那边从营帐里走来的段铮,道:“万俟离人要回来了,或许万俟离姬根本不用我们动手。”
“攘内安外,万俟离人这么聪明,这个时候和他那个弟弟一起对抗我们才是上策。”
“可惜他那个弟弟并不聪明啊!”幼柏靠在树上,眼底闪过一丝鄙夷,“那个人好不容易得到的皇位怎么可能让他出现一丝问题?”
权利,地位,是最让人疯狂的东西啊!
段铮没有再与他争论这个话题,万俟离人是个挺令人敬佩的人,也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他开始还认为他不会来争斗这所谓的皇位,那到底是谁让他回来的呢?
或者说是为了什么回来?
“好了,你该去会会那宋城了,他想要见你,说明应该不会难办。”幼柏直起身子,拍了拍褶皱的衣袖,道:“这附近我都安排了人,万俟离人的消息也让人去打听了,我现在要去西境找寻玉了。”
“主子让你去的?”
幼柏微微挑眉,笑道:“你还关心我?”
段铮神色一凛,转身走了。
李瑶在床上躺到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到床上的时候才想着起身,就那么睁着眼睛静静的看着头顶的帷幔,让木香吓的赶紧去请了凤苍。
可是凤苍又岂是她能随便就找到的?于是她只能找了一个空旷的地方大喊:“哪位暗卫大哥能不能去告诉王爷,就说瑶主子好像有些不对劲!”
不消半个时辰,凤苍便踏风直接从空中飘落在瑶华阁的阁楼上。
李瑶半靠在床头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看着床边的凤苍道:“才八月十五我就感觉有些冷了。”
“南谷说你的身子有些受寒,修养个把月就会痊愈,并且安阳的秋季和冬季来的都比较早些。”凤苍亲自将人拉起来,给自己的妻子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又将人拉在妆台前坐下。
看着镜子里依旧不怎么精神的人,凤苍伸手抚上那人的眉眼,叹道:“瑶瑶,这种性格不适合你。”
“要是我原本就是这个样子呢?”
凤苍微微一愣,猛然想起李瑶说的那个故事。因为那个人死了,不想让她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南栀代替了她一切的痛苦,如此她便愿意替南栀活下去。
瑶瑶原本的性格吗?
李瑶伸手拿开凤苍如玉的手指,看着镜子里模糊的影子,扯了扯唇角,“如果我是这样的李瑶,你会不会就不喜欢我了?”
“说什么傻话,整日忧思对你的身子不好。”凤苍拿起妆台上的梳子,将李瑶有些杂乱的头发一点点的梳的理顺。
经过几个月的补养,这头发有光泽了很多,也长长了很多。
“瑶瑶若是想梳个发髻,本王去叫木香进来。”
“不用了,你用发带给我扎起来就行。”
李瑶抬头侧目看向身后的那个人,问:“今日你要带我去哪吗?”
凤苍面色温和,眼底流转着柔情万千,如玉的手指穿梭在李瑶的发间具有一种别样吸引人的美感,凤苍淡淡一笑,道:“今日带你去看母亲。”
李瑶面色一顿,“你是要去皇陵?”
“嗯,好多年没有去过了,今日想带你去说说话。”顿了顿,又道:“那里风景不错,想带你出去看看风景,听木香说你最近连瑶华阁都不怎么出。”
李瑶抚了抚自己的额发,“你也只是听木香说,平日早出晚归的,你最近又在忙些什么?”
凤苍将人拉起,叹道:“李萧已经不分日夜的忙了近一月,本王若是再不去处理朝政,他就该猝死了,到时候你就更加见不着本王了。”
“呵呵......”李瑶低笑两声,与凤苍并肩向外走去,边道:“听李然说要进行科举,应该也快了吧。”
“嗯,三日后就开考了,再三日考完。然后就是考官批改,进行评选,怎么也得十日。”
李瑶脚步突然停下了,突然扭头与凤苍道:“这件事我负责吧,你晚些让李萧把事情和我交接一下。”
凤苍微微挑眉,“怎么突然想起要办这个事情?”
“不找些事情做总是胡思乱想,显得乏困。”
两人漫步般的出了凤王府,流觞流封随跟在后。半路李瑶觉得有些累便随意在路上买了马车,几人向城外驾车而去。
京都城外有一片连绵的山脉,从中间的山洼分为两个部分,那风清水秀,风水极好的一片为安阳历代皇帝陵墓,为玉陵。离玉陵足有十里之远的那片则设为皇家猎场,供达官贵人打猎游玩。
李瑶掀开车窗的帘子看向远处的山脉,眸中平静,心底却不能避免的想起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
“这些年是白活了,还是活的太久,怎么竟是想些过去。”
凤苍抬头看了一眼,车帘飘落间看见那连绵的山脉,自然想到这个姑娘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便道:“也该让你和李萧一般,或许那样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你说的也对,最近京都总归是很忙,我便帮你一帮。明日我去找李然,我忙她自然不能在家闲着,还有上官玉儿,能者多劳。”
“她们两个现在也是忙死了。”
“忙?”李瑶有些不解,“她们忙什么?”
凤苍屈指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笑道:“你忘了你把五个店铺的事情都交给李然了吗?她不和你一样,现在一日里大半日都是在各处跑着。”
李瑶怀疑的挑了挑眉,“铺子里很忙吗?我以前也不觉得啊。”
“那是木亚不想辜负你,什么事情也不问你自个扛下来了。李然想着自己也该锻炼一下就事事亲力亲为,现在整日和木亚游转在几个地方。”
凤苍看她有些抑郁的小表情,轻笑了起来,“前几日李萧去库房调取银子准备粮草,可是库房竟然已经入不敷出,连三十万兵马三个月的粮草都备不齐了,还要他求着去给幼柏写信向他去借。李然估计是看到他哥哥犯难,所以这几日想着尽快把分店开出来。”
李瑶笑了笑,叹道:“看来我真的是懒的,这几个月竟是玩闹了。对了,我听木香说青寒回来了,你又让他去跪了祠堂。”
“先清清头脑。”凤苍的表情看不清喜怒,忽略了这个话题。
“你也不是玩闹,你做的事情哪一件都不是无用的,没有你做,本王还是要做。不过我们夫妻一体应该是不分你我。”
李瑶未应,反问:“李然忙也就罢了,那上官玉儿呢?她一个最大的闲人到底在忙些什么?”
马车已经放慢了速度想必是已经到了,凤苍收拾着李瑶身上的毯子,边道:“她在想着先从流封身上攻克,这几天好像在四处找什么武功秘籍,准备献给流封用来讨好。”
李瑶微微一愣,随即失笑。
马车停下,流封在外恭敬道:“主子,里面进不得马车,你和瑶主子是骑马进入还是步行?”
李瑶掀开帘子看了眼低头恭敬的流封,又是低笑一声。首先跳下来,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转身对流封道:“我们步行去,你和流觞去那边猎场找一片能看夕阳的地方,搭个烧烤架和帐篷。”
流封微微一愣,“瑶主子是要野炊?”
“我今晚想看星星。”
流封躬身应是,和流觞一起驾车离开。
凤苍从身后将薄厚适当的披风披在李瑶身上,笑道:“瑶瑶今天怎么如此风雅?不过看今晚要变天,恐要下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是该到下雨的时候了,不过不是有你吗?到时候带着我轻功飞回去,或者一起淋个雨我也不介意。”
李瑶说着顺着悠长的小路往山上走去,凤苍抬头看着那个突然间沉静成熟了很多的姑娘,嘴角勾起一抹暖暖的笑意。
不管她如何,他凤苍喜欢的是李瑶这个人。
如画的面孔在这处处生机的地方更加显得清贵无双,凤苍低声吩咐,“回去拿几把雨伞。”
暗中有人应是,凤苍才抬步去追上那人。
时光静好,回到京都城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什么也不用想的一起漫步在一个令人心旷神怡的地方了,由此可见权利那东西也不是万好的。
两人并肩走在青石铺就的台阶上,犹如画卷中的世外之人。男子一身白衣胜雪,身形修长,自带一股清雅之气。女子优雅恬静,目光温和,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
一对璧人。
玉凌是历代安阳皇帝死后的栖身之所,历代皇帝都会在原先的基础上修缮建设,上一代皇帝更是在里面加了一座比之其他帝陵还要豪华精致的陵墓,可惜至今无人居住。
“我母亲死后留下话说并不想进这冰冷冷的陵墓,入皇陵的那天抬棺椁的横木突然断裂,父皇亲自把母亲抱去了一座无人的荒地,将母亲埋在了那里。他去后,皇陵里入衣冠,真正的遗体也埋在了这里。”
面前是一片空地,后有深林,前有小溪叮铃,远处山脉连绵,风景无限美好。
李瑶转头看向那两个墓碑,轻声道:“父皇应该很喜欢母亲吧。”
“或许吧。”
他不知道,因为他还不太记事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只有在看到祖父留下的那些画卷和他们留下的那些东西时他才能意识到自己原来也是有父母的。
祖父曾说他太冷情,可是从来未见过的人他该如何去深情呢?
“母亲是被轩辕敏心害死的,可是那时候轩辕家把持朝政,父皇没办法彻清为母亲报仇。并且母亲去后,父皇便再也没有心思理政,不过几天后便也随着去了。”
李瑶仔细的观察着凤苍的眉眼神情,最后终于认命的放弃。这个人果真是没有一点感情的,至少对于自己的父母来说。
不过想想也不是他的错,出生第二天就被送走了,半岁之时父母均亡,这些年都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还怎么能要求他对自己的父母有着深厚的感情呢?
李瑶看向那两个墓碑,心里忽然有些复杂。他们拜高堂,如今凤苍带她过来这里,估计是感觉该有这么一个形式。
这样说来,这对父母还挺不负责的,说去就都去了,留下那么小的一个孩子。
“母亲......”该说的话到嘴边一句也说不出来,李瑶扭头对着凤苍苦笑,“那些煽情的话我说不出来,我本来以为是你想和你爹娘说个话,如今看来我是多想了。”
“若是不想说便不说了,我们走吧,流封应该已经准备好了。”
李瑶侧头看着墓碑,心底暗暗下定决定。
两人好不容易浮生半日闲,抛去了轻功,也不特意赶路,就是慢慢的走在山间小路上听着属于大自然的声音。
李瑶在路边顺手摘了朵花,远远的看到那边的帐篷和炊烟,不禁笑道:“这么一看我倒是真的感觉到对不起李萧了,一会烤点肉给他们送回去。”他们好吃好喝看风景,李萧却在重阳殿里要死要活。
凤苍抱住李瑶,足尖轻点,只听耳边风声呼啸,眨眼间便已经站在帐篷前。
李瑶从凤苍怀里下来,看着前面的烧烤架,又看了看一旁桌子上的肉类,道:“你们去找些蔬菜和菌类,然后去向南谷要些孜然的干叶子,磨成粉拿来。”
“是,只是看天有些阴暗,今晚或许会下雨,瑶主子是要搭上棚子还是一会回去?”
李瑶抬头看了看天,想了想道:“不用,下雨了我们回帐篷里。”
“嗯,那属下去了,让流觞给您和主子烤肉。”
流封将手里的东西交给流觞,施展轻功去了。
看着拿着竹签烤肉的流觞,李瑶不知为何竟然看出了十分的喜感,低笑一声,与凤苍道:“你的这些手下还是拿剑的好看,本就不是做饭的手。”
凤苍也看了一眼流觞,叫后者身子一颤,僵硬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若是再笑他,今日我们就不用吃了,或者是你想让本王给你烤肉?”凤苍这般问着,却已经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了备好的几条白色布条将宽大的袖子绑了起来。
流觞忙将新鲜的肉类递给凤苍,然后在另一个架子旁继续烤手里已经烧焦的肉。
李瑶站在凤苍身后看着他的背影久久的愣住,不知为何竟然想起了第一次相见时的样子。
那时的他多么清贵无双啊,犹如九天临凡的仙人一般,不染丝毫凡尘,可是现在呢?李瑶缓缓弯起了唇角。
君子远庖厨,虽然烤肉也算不上什么,但是能得凤苍亲自烤肉,她李瑶何其是三生有幸?
今日他突然带着自己来这里恐怕也不只是为了看风景,看爹娘。让她宽心是真,让她明白一些事情更是真。有些事情不能太过较真,若是真的过不去那个坎那就努力让自己强大,到时候千百倍的奉还,但是委屈自己,并不是多么高明的做法。
他父母均是被轩辕家逼死,说他感情少是一方面,但是毕竟亲生父母,死在他人手他如何不想报仇?只是这人从来不会委屈自己,他会强大,然后让敌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