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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印第安人和新的国家

在美国这个新生国家的最初几个月里,新生的美国国会[1]的议员们必须要处理有关白人和印第安人关系的问题。这个问题的复杂性体现在他们目前面临的两大难题之中。其中之一,是沃巴什河上的印第安人和他们在西北领地的盟友正在捕杀侵犯他们领地的定居者。这个难题还算是相对简单一些。只需要派一支军队远征而去,赶跑印第安人,然后保卫新的定居点就可以了。另外一个涉及美国和克里克印第安人之间正在磋商的和约,克里克人祖居佐治亚西南部。这份和约旨在保护这些印第安人在他们土地上的权利。但这却招致议会中佐治亚代表的痛斥。詹姆斯·杰克逊,是一名佐治亚州的众议员,他宣称:“这份和约已经让所有佐治亚人民警觉起来了。在没有任何赔偿的前提下,我们要把宪法赋予我们佐治亚人的土地割让出去,足足300万英亩……联邦政府尊重佐治亚州的权利吗?并没有!联邦政府把她的领土赠予他人,请一个克里克的野蛮人成为联邦政府的座上宾,用最奴颜婢膝的方式来安抚讨好他,然后让他带着无数的好处回家。”

人们一传十、十传百地广为谣传与克里克人的和约中含有对佐治亚州不利的秘密条款。“我的天!在天堂之下,合众国政府怎么能和别的国家有什么秘密条约!……国会能忍受美利坚合众国的法律……在没有人读得懂它的地方执行,然后还要惩罚不遵守它的人?这办得到吗?请注意,阁下先生,人民从来不想被秘密条约所绑架。”杰克逊冲口而出的申辩预示着此事的困难所在。果不其然,和约最后也是不欢而散。

眼下,要对付西北领地的印第安人,最棘手的一件事是正因为英国人还保留着俄亥俄北部地区的一些据点,所以印第安人底气颇足。特拉华人、肖尼人、迈阿密人(Miami)、怀安多特人以及奥塔瓦人携起手来一起对付美国前线地区。在邦联国会时期(1781—1789年),美国就已经表明态度,这些部落因为在独立战争期间支持英国人而丧失了他们的土地所有权。尽管如此,邦联国会还是承受了相当的痛苦,与印第安人缔结和约,赠予厚礼以安抚印第安人。1784年签订的《斯坦威克斯要塞条约》,目的是撤销易洛魁人对相当于今天的俄亥俄州、伊利诺伊州和印第安纳州这片区域的领土要求。怀安多特人、齐佩瓦人和特拉华人也接受了类似的条款,而肖尼人在一年之后也随后跟进。但迈阿密人、齐卡普人以及波塔瓦托米人拒绝和约磋商。这是一个和印第安人相处中司空见惯的问题。波塔瓦托米人的语言属于阿尔冈昆(Algonquian)语系,他们世代和易洛魁人为敌,而且当初也是站在法国人那一边。所以,得知易洛魁人和邦联国会达成和约,就会让波塔瓦托米人选择不和美国人签署和约。

迈阿密人的情况类似。他们和易洛魁人打打停停已经有百年之久,而且很多勇士死于和易洛魁以及和苏族之间的战事中。现在,他们已经准备好跟住在俄亥俄河以北的白人定居者成为战场仇敌了:在文森斯,住在老法国定居点内的几千人,塞莫斯购买案土地[2](Symmes Purchase)上居住的1300人以及另外1000个生活在俄亥俄公司[3](Ohio Company)所控制的土地上的居民。其他的分布在各个小定居点中,比较著名的有克拉克斯维尔[4](Clarksville)以及卡斯卡斯基亚等。

整个春夏两季,定居点不断传来印第安人发起进攻的消息。一位19世纪的历史学家曾这样娓娓道来:“起初,印第安人只是被视作是一些蛮夷之人,因为他们总会伤害一个陌生国度来的定居者。这是自约翰·史密斯和米尔斯·斯坦迪什(Miles Standish)以来没有断绝的。”他们肆意杀戮,在俄亥俄河上截杀一船逃难者,烧毁房屋,绑架妇女和儿童。亚瑟·圣克莱尔(Arthur St. Clair)是一名独立战争的老军人,比起他的将军身份,他倒更像个政客——他被任命为西北领地的总管。他把行政中心设立在辛辛那提,这个城市的名字是他命名的,用的是他自己当时担任主席的辛辛那提协会[5](Society of the Cincinnati)的名字。而这一举动则招致了这个兄弟会的仇敌们无情地抨击。圣克莱尔派约翰·汉姆崔马克(John Hamtramck)少校去打探印第安人的动向,而他聘请了一位在文森斯的法国商人去拜访这些部落,然后向他汇报这些人的所思所想。

商人带来的情报却颇为令人紧张。在他看来,至少有3个部落毫无疑问地正在磨刀霍霍准备开战。圣克莱尔立即纠集了一支杂牌军来进攻印第安人盘踞的沃巴什河流域地区。他拼凑起来的这支远征军归约翰·哈丁(John Hadin)和詹姆斯·卓特(James Trotter)两位上校指挥。这支1453人小型部队的不祥之兆已经可以从明面上看出端倪。虽然哈丁是军衔更高的长官,但是他严格的行军纪律使得他颇讨人厌。因此,士兵们开始拒绝接受他的指挥,而他也不得不把权力让给更和蔼的卓特。在美国革命期间,和与英国人结盟的印第安人发生的冲突已经清晰表明,在军事作战中,行军时的纪律从来不会比作战时的纪律来得重要。保持静默、机动性和行军速度在需要突袭敌军的时候是必须要保证的。

向沃巴什流域的进军变成了场低俗喜剧,这和9年前命运悲惨的桑达斯基远征几乎一样。这支侵略部队就是一支衣衫褴褛的民兵队,里面大多是老人和少年,因为极少数为人夫和为人父的壮年男子能离得开他们在前线的农场。他们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有些人拿着破火枪,有些人则只是拿把生锈的军刀。很快这些没有经过训练的民兵就和身旁的正规军士兵吵了起来,正规军为此次远征的准备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他们的第一个攻击目标是大约30英里之外的几个迈阿密人的村子。哈丁受命指挥进攻,他的任务是突袭待在小屋子(wigwam)里的印第安人,在大部队赶到以前不要让他们跑了。他和他的手下花了一天半的时间,才冲过一片森林来到了村庄。

果不其然,他们发现这个村子已经人去楼空。又过了两天,卓特带着大部队才赶到,然后他们花了4天时间来捣毁这些村庄并烧毁农田。而到了晚上,守卫营地的人玩忽职守,竟然让印第安人潜了进去,顺走了大部分装备和拉大炮的马,于是远征军无法继续追击他们了。

也许是想弥补一下这次走霉运的袭击行动,圣克莱尔辖区内的军事指挥,约赛亚·哈马尔(Josiah Harmar)将军,派卓特带着300个人在附近地区抓捕所有的印第安人。结果,只有一个印第安人在追捕中被杀,还有一个是被远远地瞧见的,于是在卓特指挥部里的4个军官包括上校本人立即开始追击,足足跑了半小时,而同时他们的部队像无头苍蝇一样地散作一团。

既然卓特丢了脸,那么就轮到哈丁来表现了。他也被派遣去执行一次类似的袭击任务。他和手下人很快发现了一处最近刚废弃的印第安人营地。哈丁让他的手下排成一纵队前行,深入到森林之中。其中有一个小分队因为没有接到行军的指令,还待在原地不动。前方没有探路队,而两翼又没有骑兵护卫,哈丁慢慢踏入了包围圈。当发现自己遭到火力攻击之后,民兵们立即丢下武器开始逃命,而起头的是他们的指挥官。那支掉队的正规军小分队的军官在战后发誓他和手下人奋战到底,直到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被杀为止,然后他才逃了出来。无论具体情形究竟是怎样,这次作战堪称惨败。在民兵们和灰头土脸的哈丁回到了之前被捣毁的印第安村子之后,哈马尔下令全体撤退,回师辛辛那提。

哈丁急于想洗清战败耻辱,他说服了哈马尔让他统领350人,在印第安人回到村子的时候伏击他们。他乘夜出击,希望在黎明时分奇袭印第安人,但这一小队人马到达村子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天边了。探子回报说,印第安人已经回村了,但是仍然可以奇袭他们。哈丁把人马分成三队。两队直接进军攻打村子,另一队绕到村子的后路,切断印第安人的撤退路线。整个军事布置进行得非常顺利,但是部队撞上了一个印第安人并向其开火,于是枪炮声惊醒了其他人,印第安人开始逃命,而民兵们则跟在后面追。当印第安人开始反击追击的民兵之后,这些民兵又感到了恐慌,于是掉头逃回哈马尔将军的驻地。哈马尔于是采取了那些对抗印第安人的将军们并不陌生的做法。他宣称远征取得了巨大成功:印第安人已经四散逃命,士气低迷,5个印第安村子以及他们的过冬补给,大约2万蒲式耳玉米被毁掉了。随后,他就开始率军“凯旋”回到了华盛顿要塞。事实上,这次远征就像过去很多次远征那样,其结果正好是和战略意图南辕北辙。美国人作战的不力让印第安人壮了胆气,而摧毁他们村庄的行为则点燃了他们的怒火。还在动摇的部落则被劝说也同美国宣战。同时,哈马尔所宣称的胜利也让定居者胆子更大了,他们开始进一步往西深入俄亥俄地区。马利埃塔[6](Marietta)已经初具规模,有80幢房子和一个小碉楼了。

[7](Little Kanowha River)和俄亥俄河交汇处的美丽原[8](Belle Prairie)是另外一处繁忙的定居点。在附近的河流上,如达克河[9](Duck Creek)和沃尔夫河[10](Wolf Creek)上有许多锯木工坊和一个玉米脱粒的磨坊。

其中防御能力最差的一个定居点是大谷地(Big Bottom),位置在大约沿玛斯金格姆河从河口往上游走40英里的地方。那里有12户人家,他们就像本杰明·拉什[11]所描述的那样从一堆乱树林中建起了简陋的农舍。1791年1月2日,印第安人在日落时分袭击了大谷地,杀死了所有居民——无论男女老幼——并把他们的房屋和粮仓烧为平地。

大谷地屠杀的消息造成了定居点与定居点之间的谣言满天飞。其中最让人们警觉的一则谣言是那个赫赫有名的约瑟夫·布兰特是这伙迈阿密人和沃巴什河的印第安人组成的大军,要以排山倒海之势将白人赶出整个西北领地。那些很小的定居点的居民想想也许没法保全自己,就带着所有能带的东西,赶着家里的牲口奔马利埃塔的要塞而来,因为那里至少还有20名正规军把守着。

鲁弗斯·普南(Rufus Putnam)是曾经指挥过邦克山战役(Battle of Bunker Hills)的伊瑟里尔·普南(Israel Putnam)将军的堂弟,他在担任西北领地地区法官的时候,建立或者说重建了马利埃塔镇。他用哀求的口气写信给他父亲的老长官华盛顿,告诉他大谷地屠杀事件的惨状,美国人在那里没有什么保护,以及他们目前极为需要得到帮助的事实,他还说:“如政府不迅疾遣军入救,我等皆不久矣。”

大谷地屠杀也激起了联邦政府的强硬反弹。华盛顿任命圣克莱尔为部队统帅,任务是镇压印第安人。他们要去发现印第安人的目标,然后在战斗中击溃他们,并且在辛辛那提到圣玛丽河以及圣约瑟夫河与俄亥俄河交汇处一线建立起一连串的要塞。圣克莱尔开始厉兵秣马着手准备远征。夏日岁月是战斗的最佳时机,但是因为招兵买马的不顺利而耽搁了。最终,在9月下旬,圣克莱尔带着2300名正规军和一些民兵出发讨伐印第安人的地区。在大迈阿密河注入俄亥俄河的附近河岸上[12],他建立起了汉密尔顿要塞。从那里开始,他沿着俄亥俄河往下游走了44英里[13]建起了杰斐逊要塞。离开了粗糙简陋,又是匆忙搭建而成,栅栏围起来的杰斐逊要塞,圣克莱尔和他的军队继续沿着俄亥俄河[14],往西南方向迤逦前行。秋日的空气很是凛冽,河水上笼罩的雾气让士兵们感到瑟瑟发抖,有的开始发起了高烧。民兵们对这次漫长的远征准备严重不足。许多人都生了病,食物供给也开始不够了。而且士兵们沿途也禁止打猎,因为害怕惊扰到印第安人。圣克莱尔自己也病了,在担架上躺了好几英里。指挥官身体抱恙使士气进一步低迷下去,而且有些民兵已经开小差了,一次就有五六十人。

经过10天的行军,在圣克莱尔的军队因为非战斗减员损失了过半的战斗部队之后,这1400个全无斗志的士兵来到了圣克莱尔所认为的此次远征的最西端——圣玛丽河。其实,那只是沃巴什河的一条支流,有大约50英尺宽。圣克莱尔将部队分成两排沿河岸驻扎,他让民兵驻扎在河对岸大约1/4英里远的地方。在民兵营地外1英里的地方,他安排了一些由正规军士兵组成的前哨部队,目的是在森林中探寻印第安人的足迹。前哨部队很快发现在环抱营地的树林中有敌人的活动,因此他们立即撤回总部向圣克莱尔报警。

圣克莱尔一点都没有向他统帅的部队示警,结果在黎明时分,印第安人进攻并打垮了民兵。他们显然是发动奇袭的。侥幸在这第一次遭遇战中没被杀死的民兵逃过了河,而印第安人在后面猛追。几个正规军士兵列队在河岸边掩护民兵渡河。圣克莱尔则将余部环绕大炮列成方阵。但在迎击印第安人的进攻时,这样的布阵实在太过奇怪。

在独立战争中,大陆军士兵花了5年时间才学会排成紧凑方阵站立射击作战,而不是原先从印第安人那里学来的散兵线布阵,利用地形优势如树木和地势起伏等来进行保护或者躲藏。而同时,英国人却学会了使用美国人弃之不用的战术。在约克镇战役前几个月的格林斯普林战役(The Battle of Green Spring),士兵以紧密方阵穿过树林,却遭遇了散兵式作战,以印第安人风格作战的英国军队。现在,圣克莱尔的排兵布阵看上去好像他是在打一场普通的欧洲战争。士兵们站立成一列,进行射击,然后撤回[15],完全暴露在躲在树干和岩石后面的印第安人的枪口之下,因此美国人遭到了沉重的伤亡打击。正规军在提刺刀进军时,表现出了他们极高的战术纪律素养,但是他们这么做只能逮住印第安人的影子。印第安人逃得远远的,嘴里还发出一些表示嘲笑的喊叫声,而当士兵们回到方阵之后,印第安人又开始火力攻击了。那些在刺刀进攻中刀下的正规军士兵,在他们的袍泽弟兄面前被割了头皮。

战斗持续了4个小时,而美国人的情况越来越糟糕。穿着亮色制服的军官成了印第安人格外关照的攻击目标,就像英国军官经常成为美国人的靶子一样。此战,五名军官被杀且割了头皮,还有5人重伤。圣克莱尔准备决死一战冲回到他和手下人来的那条小路上去。他们再次使用刺刀进军战法,把印第安人赶得远远的,才让这些惶恐至极的民兵回到了正路上。于是,他们丢下枪械和装备,脱下沉重的战靴,逃命去了。而接着逃命的正规军也并没有显得更镇定有序,丢下了马车、大炮、战马、帐篷和其他物资,扔下伤员们,让他们等待割头皮刀和炮烙酷刑的“伺候”。大约有600名正规军和大约有一半的民兵,走了大约29英里回到了杰斐逊要塞,这条路在他们来的时候足足花了10天的时间。而因为恐惧的刺激,他们返回的时间连10个小时都没有。

不出意外,获胜的印第安人狂欢的大叫声充斥了整片森林,为了分配战利品他们彼此之间开始争执和打斗。因为战利品而分了神的印第安人,没有顾得上追击圣克莱尔的散兵游勇。尽管此战的指挥者是迈阿密印第安人的酋长“幼龟”(Little Turtle)——他因为其作战时的足智多谋,以及开会时的睿智善思而出名(“幼龟”在一年前打败哈马尔远征军的过程中也起到了最关键的作用),而且印第安人在此战所表现的不屈不挠的斗志也显然和他有关,但是当美国人逃走之后,“幼龟”却没能管住他的战士们。他们无比兴高采烈地开始战后的酷刑仪式:受伤的士兵被卸下了胳膊和腿,还有些人遭到了剖腹和阉割,随军而来又在溃败中被抛下的妇女们则惨遭木棍贯穿其身。

在战斗一开始美国人的部队人数是远远多于印第安人的。据估计,印第安人参与战斗的不足1000人。“幼龟”的这场精彩的胜利和他的战士的勇猛,无疑震动了整个前线。既然印第安人能够在战场如此巧妙配合,彼此通力合作,那么他们尝到了甜头之后一定会继续进犯。他们足可以深入到匹兹堡一带,然后可以赶尽杀绝西北领地内的大多数白人定居者。但是这次白人定居点大规模的收缩,最多也只是给了印第安人片刻喘息。印第安议会陷入了严重的分歧。许多“幼龟”手下的勇士都希望打一场歼灭战,消灭白人在前线的定居点,但是这位酋长却觉得他们如果总是穷兵黩武,最后灭亡的还是自己。因此,他提出建议要磋商和谈事宜。

圣克莱尔败给迈阿密人的消息传到华盛顿那里的时候,他正在用餐,这仿佛是他收到阿诺德背叛西点军校的消息的场景再现。在传信官的坚持下,华盛顿的秘书托比亚斯·里尔(Tobias Lear)附在华盛顿耳边小声告诉他这个消息。华盛顿听后脸色并无起伏。当餐毕且客人告辞之后,华盛顿才开始大发雷霆,简直是他此生前所未见之盛怒,他大声咒骂着圣克莱尔,还怒骂士兵们的懦弱。

反联邦主义者[16]将溃败的责任扔给联邦主义者也一定程度上暴露了他们的虚伪。反联邦主义者认为持联邦主义观点的投机商,总是想从印第安人手里抢走他们的土地然后扩充他们的钱袋子,他们推动人们在西北领地建设定居点,挑衅了印第安人,迫使印第安人站出来保卫自己的家园。于是,联邦主义者就要召集一支人数众多且开支巨大的军队来镇压印第安人,拯救那些居民,这么做他们可以收割大把的政治红利。要供养这样一支军队,他们一定会横征暴敛,那么毫无疑问他们会派军队去收税。最终,这支军队将会成为镇压所有诚实善良的共和主义者[17](Republican)的工具。

圣克莱尔将军变成了公众宣泄不满的众矢之的。在他一路东行向他的长官去汇报战争详情的路上,人们在他经过的镇子的道路两旁等着,当他经过的时候就大声奚落他,给他喝倒彩。

美国人不会咽下圣克莱尔战败的苦果。现在,该轮到安东尼·维恩来收拾残局了。他在作战的规划和组织方面谨小慎微,并且在1793年深秋已经完成了征兵工作。随后,他便催动人马,在极其严格的行军纪律下深入印第安地区,并在格林维尔[18]安营过冬。在这里,他让手下士兵接受了严格的军事训练,并派他们到周围的森林中去探险。他在原地盖起来“复兴”要塞[19](Fort Recovery),戍守之,等到冬天的雪花一融化,他就把部队推进到莫米河一带。在其与奥格拉奇河交汇的地方,他又建起了“反抗”要塞(Fort Defiance)。在圣玛丽河与莫米河交汇的地方,他们又建起了亚当斯要塞(Fort Adams)。时值8月,维恩带着的3000名士兵将要深入到英国人在莫米河上的据点,迈阿密要塞(Fort Miami)附近的印第安地区。他派出一些侦察兵带着和谈的旗子要求和印第安人谈判。逞击败圣克莱尔的余勇又得英国人送枪送炮的底气,印第安人这边发话的人要求10天时间考虑维恩的提议。他们宣称:“你们要是再往前一步,我们就给你点颜色看看。”维恩确信这些印第安部落是铁了心要打,只是需要10天时间来整顿人马,于是他回绝了印第安人的要求,命令部队以战斗队形前进。

印第安人挑选的阵地是一片刚遭到飓风袭击的地区。成千上万的数木被吹倒——被称作“落木地”——形成了一片人马难以进入,就算进入也是脚下羁绊不断、举步维艰的,对印第安人作战风格来说非常理想的作战环境。在进入这片天然屏障之后,维恩手下意志坚定、纪律严明的士兵们开始奋力前行。维恩把他们分成两排铺陈开来的攻击线,第一队突击吸引躲藏在树桩和落木后的印第安人的火力,而第二队则原地待命,随战事进展,再压上前线进攻。而第二队完全无事可做。遭遇到了第一队美国士兵精湛而凌厉的进攻之后,仅仅交火了不到一个小时,印第安人就溃不成军,四散逃窜了,把阵地留给了维恩的部队。落木地战役极富戏剧性地暴露出印第安人在与白人进行散兵作战中的软肋。他们通常单兵作战,没有全局性的计划,也没有战斗指挥,他们很少能坚持长时间的会战,尤其在战事朝着对他们不利的方向发展的时候。在这种局面下,他们在军事行动中最困难的一环变得束手无策,而这就是撤退。他们勇猛、矫健,展示了惊人的体能素质,但是却缺乏秩序和凝聚力。

带领印第安人打败圣克莱尔的“幼龟”,也在落木地战役现场,他非常清楚地看到了两军对阵之后,孰强孰弱。

他知道印第安人在这些被运用得当的白人士兵面前胜算渺茫。无论是防御,还是战斗位置或是军事手段,印第安人几乎完败。从印第安人的侦察兵那里听说维恩正在拼命准备的消息的时候,“幼龟”就明白印第安人要倒霉了。他曾经敦促他的同伴以他们最大的诚意来与这位“不眠将军”(General Who Never Sleeps)谈判。而这个称号也算是他赠予维恩最大的赞美了——带有印第安语言特有的简洁性,他捕捉到了维恩将军最本质的特点,也多少预感到了战事的最后结果。

当印第安人溃退之后,维恩把他们的村庄给毁了,田里的庄稼也割走了,印第安珍贵的盘中餐——玉米,被他卷走了一半并毁掉了另一半。印第安人要是吃饭,多半只能靠英国人的施舍。而且对这些容易受影响的印第安人来说最泯灭士气的是,维恩竟然几乎是在印第安人前去求助的英国人要塞的眼皮子底下,实施了他的焦土政策。这其中传递着准确无误的讯息。“你们口口声声称之为朋友的英国人,是你们不幸遭遇的导火索。他们给你们枪炮,鼓励你们来迎击我们进入你们领地的定居者,但现在你们看看你们的朋友根本没有能力保护你们免受倒行逆施的后果。”

维恩眼下可以畅通无阻地沿莫米河而下,来到莫米河和圣玛丽河以及圣约瑟夫河交汇之处,他在这里造了一座又大又结实的要塞,他取名为维恩要塞[20]。此后,全军返回格林维尔,在那里度过了又一个冬天。

次年夏天,西北领地内的印第安部落的战士和酋长聚集到格林维尔,要和美国的专员们谈判。他们来光顾的那个星期,有时候是几十个人一起来,有时候是几百人,他们来自基卡普人、迈阿密人、齐佩瓦人、奥塔瓦人、波塔瓦托米人、怀安多特人以及肖尼人。这些人加起来算是和白人打过许许多多的交道。这些印第安人在西北领地内四处逡巡,其中基卡普人算是其中活动最广的,他们从南方的田纳西河一带,一直穿梭到今天的威斯康星州、伊利诺伊州、印第安纳州、俄亥俄州、宾夕法尼亚州以及纽约州。在被安排好“家园”之前,他们还会远走高飞,而这在其他部落中或多或少也是这个情况。部落的重要首领们都在场,包括“幼龟”和当时还不算有名的年轻的肖尼人战士——提库姆塞(Tecumseh)——他在落木地战役中表现不错,以及其他一些曾率领过手下勇士取得对白人重要胜利的印第安战士。

当印第安人等待和约谈判开始的时候,他们开始玩起了游戏,摆起宴席自娱自乐起来。但是会场上仍然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阴郁气氛。各部落意识到,他们想要遏制白人蚕食自己领土的行动已经失败了。他们来此会谈就是来承认失败并签字画押的。他们不知道前面还有什么等着他们,但他们深切地感受到他们的生活将再也不会是过去那个样子了。

在为期数周的谈判形近尾声的时候,在本次和谈会议标志性的高规格礼节程序之下,双方达成了共识,即印第安人放弃其对一片广袤之土,约2.5万平方英里的地区[21]之领土申索权。而作为回报,美国方面不仅将奉上2万美元的礼金,而且也承诺同意和约的部落每年能得到1万美元的津贴,就像是对他们表现良好的年度嘉奖。

在会议的最后,维恩将军对印第安人发表演说道,

印第安兄弟们,鄙人对我主的祷告是何其热切,祈求今日建成之和平能永寿永昌。希望其能助我等携手并进,永结友谊直至天荒地老。鄙人也祈求我主能开汝之民智,拓汝之视野以见此世间真乐,即尔等子孙后代能学会耕耘之道,尽享和平与辛劳之果实。

向西迁徙的移民潮势头,曾经造成了“印第安问题”,到“落木地战役”和《格林维尔条约》才告解决。而且这些人西进途中只是因为“战争”而稍作驻足,如今他们又恢复了不可阻挡的势头,大多数人是顺着密西西比河沿流而下。

注释:

[1]对美国独立起到极大推动作用的殖民地议会,即美国大陆议会(也有译作大陆会议)于1781年改组为邦联议会,在立宪之后从1789年起由第一届美国国会接替,原文均简称为Congress。

[2]又称迈阿密河购买案土地。美国独立战争期间,新泽西的法官塞莫斯从大陆议会手中购得土地,这些土地位于今俄亥俄州西南汉密尔顿、巴特勒和沃伦三个县,毗邻大迈阿密河和俄亥俄河。

[3]全称为弗吉尼亚俄亥俄公司Ohio Company of Virginia,是一家帮助弗吉尼亚人在俄亥俄地区——略等于今俄亥俄州——定居以及与美国原住民进行土地交易的土地投机公司。

[4]位于今印第安纳州,隔俄亥俄河与肯塔基州的大城市路易维尔相望,也属于路易维尔的都会区。

[5]一个爱国的世袭会员的兄弟会,创建于1783年,在美国各地和法国均有分支机构。

[6]位于今俄亥俄州东南玛斯金格姆河和俄亥俄河交汇处,是美国成立之后在西北领地的俄亥俄河边建立的第一个定居点。

[7]位于小卡诺瓦河原文疑漏Little一词,卡诺瓦河Kanowa River是另外一条河,也是俄亥俄河的支流,位于小卡纳瓦河的西边。

[8]该城的现名已缩减成Belpre。

[9]在今马利埃塔附近,也汇入俄亥俄河。

[10]马利埃塔附近的主要支流玛斯金格姆河的支流。

[11]美国建国之父之一,独立宣言的联署人之一,物理学家和教育家。

[12]原文疑有误,应为七英里河Sevenmile Creek注入大迈阿密河处。

[13]此处应有误,圣克莱尔此时是北上,但今天的地图上从汉密尔顿要塞到杰斐逊要塞没有直通的水路,可能为七英里河或大迈阿密河之一。

[14]此处应有误,可能为莫米河(Maumee River)。

[15]当时的火药枪不能连击,所以射击后由后队变前队进行射击,等前队装填完弹药后再交换。

[16]反联邦主义顾名思义是反对联邦主义者建立跨联邦的强力政府,强调州权的理念的对立面,这些人在1787年立宪之后宣告失败,但“小政府”思想得以保留,后组建民主共和党,是美国民主党的前身,但已经与其理念完全不同。

[17]此处不指共和党人,而是秉持共和主义的民主共和党人。共和主义肯定古希腊罗马的共和体制的理念和做法,实行三权分立,强调公民权,反对一切腐败、贵族统治、精英主义和君权理念。

[18]位于上文所述杰斐逊要塞附近。

[19]复兴要塞实际位于圣克莱尔此前的战败地。

[20]今印第安纳州韦恩堡市所在。

[21]相当于今俄亥俄州东部,南部及西南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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