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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大同帮主

且说择行那日自觉无颜,踽踽凉凉骑马而行,到前路觅个郎中找些药来敷了,思量:“我去找爹,一刀一枪拼出个前程来,也回家风光风光。”忽有一人说道:“明诚。”择行回身,见是明伍,没好气的说:“我不是明诚。”明伍苦着脸说:“不管怎么是我把你养大。你我相依为命十几年,就当真撇的清麽?”择行道:“还想叫我跟你去走街卖艺么?”明伍连声道:“不不,世道不太平,我是担心你一个人走路。让我跟着你,照顾你好么?”择行见他可怜兮兮的模样,说道:“那好。”欢喜的明伍跑来给他牵马,扶他上马,极是殷勤。

一头走,择行一头说:“有你路上作伴也不寂寞了。”明伍笑道:“是是。小主子,我们这是要去哪?”择行笑道:“你唤我小主子?”明伍道:“你娘不追究我的罪,罚我在你家干苦力活三年。这不是家里遭变,我也被赶了出来。期限未到,我还得继续弥补我犯的错。”择行听得甚是受用,说道:“我要去找我爹。”明伍道:“小主子就是走到天边,我也跟着去。”

两个一路听得马燧屯兵相州,料想崇尧必在彼处。遂直驱相州,叵耐腿上箭疮未愈,还得吃药。择行与明伍肩上担着两张口,未几日早把身上的钱花光。择行只是恨自个没下梢,落得如此狼狈。不得已把那马匹卖了,方才换的钱养好箭疮,挨到滑州地面又落得一贫如洗了。这日听得此地出榜招兵,待遇优厚,寻思:“如今没地着落,倒不如且当几天兵,落得混口饭吃。”便与明伍去从军。

长官见择行伶俐,又且眉清目秀,便引见到滑州刺史府李澄那里,做个跑腿的。且把明伍留下在军中喂马。择行跟明伍说了,待他扎住脚,就来接他。明伍守候他消息不提。择行随着那人来到刺史李澄府上。李澄问他家事籍贯备细。择行此际寄人篱下,遭着磨难,哪里敢道出吕字来,教人轻贱,辱没崇尧名声。只说是家中遭难,逃生出来,恳请收纳,结草衔环以报。李澄见他眉目清秀,身材挺拔,又无家口牵绊,遂留他住在前庭行走。那择行走惯江湖的,惯会逢迎,知高识低,堂前走动迎来送往,甚的李澄喜爱。不时赏他。

非止一日,择行在李家混的厮熟。多晓得李家一个千金名唤贞娘,贞懿贤淑,书画皆通,又是好一个容貌。时常偷窥小姐,技痒难熬,奈何身份卑微,便是说句绰趣话打动其心的机会也是没有。李家家法严厉,贞娘又不常外边走动的。择行也只是在梦里与其幽会罢了。这日,听得李纳攻占濮阳,不日就要来打滑州。那李澄心慌意乱,部下又都是武艺稀松之辈,如何能济的事。到有心暗中向李纳和好,思来想去,没个好送信的人去。

择行察言观色,乘着没人时节,近前道:“老爷可是忧惧李纳来打城麽?”李澄叹息数声道:“滑州城朝不保夕,失守之日,也是本官这个刺史做到头了。且有性命之危哩。”择行笑道:“何不跟李纳暗中修好,免得滑州遭受刀兵之灾。”李澄闻言,一声大喝道:“大胆张择行。你教我投敌么?”择行吓的倒地叩拜,口称死罪。李澄道:“你且起来。”择行暗喜:“这李澄真的要与贼修好耶。”一头说道:“不过权宜之计,心照罢了。待到刘洽大军打跑李纳,老爷还不照样稳稳当当做刺史麽?强如一旦丢失,那就什么也没了。”李澄笑道:“你果然肯为我促成其事?”择行道:“肝脑涂地,在所不惜。”李澄道:“事成之后,我必当重谢。”遂修书一封教他星夜出城送往濮阳。

择行连夜出城,驰赴濮阳城。城上守兵问道:“何方细作,竟敢深夜前来刺探我军虚实。”便要放箭。择行慌说:“我是滑州刺史老爷派来送信的,不要放箭。”城上兵士道:“既然是信使,且带他去见高将军。”那时李纳部将高彦昭镇守此城,择行被带进去,见着彦昭。彦昭问了来意,看罢书信,说道:“李澄与我修好,甚为难得。”一头赏了择行,一头修书一封,叫他带回。择行把了书信,回到城中,径至下处,将回信看了,说道:“这个把柄,不可不留,还有用他处呢。”将回信抄了一遍,将原信送呈李澄。李澄看罢,大喜道:“淄青军不来打我滑州城了。”真是欢喜不胜,要厚赐择行。择行道:“为老爷效力,分内之事,不敢领赏。”李澄愈是欢喜,就命他做陪戎校尉。择行大喜拜谢。自此合府上下都称呼他做张校尉。

未几闻报刘洽收复濮阳,彦昭降了刘洽。唬的李澄只怕前日事情败露,愈是多多赏赐择行钱物,买他口紧。择行对那贞娘一往情深,如何肯出卖李澄,只是怕李澄翻脸,愈为行事谨慎。李澄见他着实忠心,到松了口气,思量:“难得他这样志诚。”也亏得那彦昭忠厚之人,也不计较往日,只字不提往事。李澄暗喜躲过了天字号一场是非。

不觉就到了冬季,刘洽,马燧,李晟在徐州城下大败李纳,收复许多失地。朔风凛冽,千里冰封,两下损兵折将,自此罢战。挨过年初,闻得李纳上表谢罪,朝廷诏命他官复原职,依旧做淄青节度使。之前成德镇李惟岳被杀,其地一分为三,继起的武俊,孝忠,康日知都已恭顺朝廷。唯有魏博田悦势单力孤,困守魏州孤城,已是智尽能索,成了瓮中之鳖。于是举国欢庆,以为天下不日可平。

不题各路大军欢庆盛世来临,便是里巷小民也弹冠相庆。李澄摆一桌酒席,以示庆祝。李澄放那择行不下,有意笼络他,邀他同坐吃酒。这是家宴,李澄夫人,女儿亦是在座。择行此时近处把眼瞧那贞娘愈觉的美艳非常,看着就像雪狮子向火酥了半边,浑然忘了身处何地,一双眼直勾勾地瞧。李澄瞧出些光景来,心下不悦。那贞娘见择行如此轻狂,甚是鄙薄他行止不端。含羞吃了几口饭菜,径转回内房去了。

至晚,李夫人枕边道:“相公,那个张择行品行不端,将他驱逐了罢。留着在家,终将是个祸害。”李澄笑道:“我何尝不知,只是他聪明乖巧,又且能干,故委以心腹。早晚用的着他,别小题大做了。妇人家莫要见了他多看了女儿两眼,就一惊一乍的。”夫人见他不听,索性不管,只说:“日后做出便见。”未两日,夫人一个远房表弟名唤张敦的前来投奔,便有意教与贞娘结成连理。张敦又是表亲,可以随意出入贞娘闺房。两下情投意合,打的火一样热,早已做光,只少个媒人撮合了。

择行打听得备细。自此苦恼终日,好不怨怅。然而终是年少心性,撇不下贞娘,心道:“要想成事,须是如此如此,教你也做不得人。”向李澄说了有个相识在营中,欲要接他来。李澄说:“正好前堂少一个挑水劈柴的,调他来便是。”当下写个帖子,索取了明伍来府上。择行千恩万谢了罢。择行都将紧要话叮咛过了,明伍也自晓得利害,只是勤恳做事。

择行晓得那恋儿眼孔小,爱的是钱,便想:“只要这丫头肯帮衬,包管事成。”当日见那恋儿去给贞娘街上买花回来,路过门前。择行招手道:“恋儿过来。”恋儿笑道:“张校尉甚事?”跑了过来。择行拉她进屋,说道:“我这里有些钱一时也花不了,送给你。”恋儿嘻嘻笑道:“送我?我可无功不受禄,消受不起。”择行径将那个盒子打开,里面金银首饰璀璨夺目。恋儿眼睛看的直了,说道:“张校尉真要送我么?”择行笑道:“不喜欢么?”恋儿道:“不不,我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多的好东西,我就是给李家当牛做马一辈子也赚不下这么多。张校尉要我做什么?”

择行把出一件翠玉镯子,笑道:“且陪我一晚则个。”便把那镯子给她手腕上戴。恋儿推三阻四,毕竟喜欢镯子,含羞戴上了。又认作择行对她有意,好做靠傍,笑一笑闪身去了。择行一笑道:“我计成也。”当晚人静之后,恋儿悄地过来。择行给她留着门,凭她进门。择行笑笑与她解衣就枕,鱼水合欢,极其缱绻。不题一晚恩爱光景,次早恋儿早起就要闪进去,择行一把扯住道:“恋儿,且住,我还有句话跟你商量则个。”恋儿问:“行郞要商量甚事?”择行问:“那个张敦待你可如我好麽?”恋儿道:“张敦就是个穷光蛋书呆子,有甚好处能到我?小姐随了他也是遭罪受穷。”择行便跪下来,扯住她不放,求肯道:“恋儿,救我性命则个。”慌得恋儿问:“行郞要我如何救你?快起来。”择行道:“你不答应,我就不起。”

恋儿只怕教人撞见,岂不决撒,慌了说:“我答应你便是。”择行道:“我真的喜欢你家小姐贞娘,牵肠挂肚,寝食俱废。如果你家小姐嫁了张敦,明年便好做我的祭日了。”恋儿道:“小姐恋着张敦,恋儿也是无能为力。如果能够帮得上,恋儿岂敢推脱。”择行道:“恋儿只须听我的话,包管无事。它日必不会辜负恋儿一番好情。”恋儿遂问其计。择行如此这般的说了,说道:“只要赶走张敦,小姐的事便可从容计较了。”恋儿道:“如此虽然教你如愿,那你将如何待我?”择行道:“不到的负了你,日后扶你做个偏房。照样受用。”恋儿说:“承蒙行郞错爱,得同衾枕。恋儿也为小姐前程着想,岂敢自外?然而行郞不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择行赌咒发誓罢。恋儿说句:“勿学薄幸人。”愉悦的去了。

那日之后,择行便教明伍以各种借口邀请张敦出去游逛,每每深夜才回,又时常带着酒气。恋儿便在贞娘面前有意无意说道张敦出外寻花问柳。贞娘初始还不信,以后听得身边丫头说的多了,也就起了疑心,待那张敦不似先前亲热了。便是李夫人也觉得张敦近来有些淘气,怪他不学好。张敦兀自以为是李家嫌弃他家贫,郁闷愁苦。忽一日,张敦早起来,却见身边躺着个娇娘,怪叫道:“这是怎的起?”那个娇娘说:“昨晚你领我回家过夜的,怎到忘了?”问他讨要伴宿钱。两个在房里聒噪,早惊动了合家上下。李夫人出来喝骂道:“在外也就罢了,还把人带回家来,成何体统。”张敦分辨不来,好生惭愧,自知在李家捉脚不住,卷了来时东西径去了。

择行暗暗好笑。原来这些把戏都是他跟恋儿做出来的圈套。一个在内,一个在外相互帮衬行事自然便利,又有哪个疑他?恋儿只是跟同伴说了一句,那些丫头们多嘴多舌,捕风捉影,无风起浪惯了的。也是无心之言,不知已被别人利用。贞娘处于深闺之内,如何晓得这许多机关,听得多了,也就信了。及至后来串通春楼女子,乘着张敦醉酒,眠到他的床上,都做的巧妙。张敦事发,贞娘自付所托非人,枉费春心,把一肚心肠放在他身上,落得一场没趣。又羞又气,好不感伤,许多时不出房门。

那李澄整日早起晏眠,忙于坐堂,处理冗杂的政务。哪里晓得着许多事,也只疑心张敦不学好罢了。自从张敦去后,家里安静了许多。李澄愈发信任择行,教他做了管事,处理家里外厢一应事体。

未几闻报朝廷以张孝忠为易、定、沧三州节度使。王武俊为恒冀都团练观察使,康日知为深赵都团练观察使。又把原属于淄青镇的德棣二州划归卢龙作为补偿,命已经占领深州的朱滔就此返镇。李澄回到私衙,将上项事说了一遍。择行道:“皇上叫三镇去攻打魏州的田悦?”李澄道:“叫人堪忧啊。”择行道:“老爷,何以忧愁?”李澄道:“深州是块肥肉,朱滔兵强,已是咽下了这块肥肉。怎肯再吐出来。”择行道:“莫管他。朝廷多路大军尚未离开,朱滔哪敢抗命?”李澄道:“但愿我的忧虑是多余的。”

且说田悦困守魏州数月,听得朝廷这样措置,喜出望外的说:“我们有救了。”田华,田维等人忙问哪里有救兵。田悦道:“朱滔乃是征讨我们的大将,而今朝廷却教他把深州交给坐享其成的康日知。而武俊也失去了赵定二州,又位在孝忠之下,与康日知并列,对朝廷心怀不满。岂不是我们的机会来了?”遂修书两封送去深州朱滔大营,与恒州的武俊,以结成新的军事联盟,对抗朝廷。

朱滔接到田悦书信,叫道:“朝廷负我,我也反他罢了。”左右说:“未可轻动,且看武俊如何再处。”朱滔遂静候动静。那武俊接到田悦书信,笑道:“左右是打,倒不如跟他们联兵。”正打算动手,时值朝廷来使,传达皇帝旨意,教卢龙,恒冀,易定三镇进讨田悦。武俊大喜道:“送个礼物给朱滔,便知我心矣。”当下扣押来使送去朱滔那里。朱滔一见武俊送来朝廷来使,已知武俊心思,笑道:“我们跟武俊合兵,南下救援田悦。”

其时康日知正要率兵去打田悦,乍闻得武俊率兵打来,慌忙整兵抵御。两军交战于赵州,孝忠闻报,便要挥兵往救康日知,叵耐听得朱滔在深州起兵响应,到吓的退回易定沧,加强武备。朱滔一面派兵防备孝忠,一面率兵南下。比及朱滔大军到达赵州,武俊已是占据赵州。那时朱滔与武俊两路大军在宁晋会师,旌旗蔽日,锣鼓喧天,兵精粮足,呐喊声震天动地,声势极是浩大。朱滔誓师道:“南下救援田悦,一举击破唐军,壮我河朔神威。”三军呐喊不绝。声闻十里,远近震骇。两军合二为一,金鼓齐鸣,大刀阔斧南下驰援魏州,一路上新附唐廷的州县皆望风归降。

其时皇帝李适接到朱滔与武俊合兵救援魏博的消息,甚是震惊。急忙诏命朔方李怀光为朔方节度使,统帅诸军,率兵征讨。怀光大军过处,都要强行向地方勒索钱物,弄得怨声载道。朱滔,武俊大兵压境,久困的魏博军如久旱逢着甘霖,欢呼之声震天动地,士气大振。

比及三镇联兵,怀光所率领的朔方兵也到了魏州。来到马燧营寨,马燧接进帐中坐定。怀光道:“明日与田悦决战。”马燧大骇,说道:“三镇联兵,士气正旺盛,我军新到,疲惫不堪,如何能够与他交战?”抱真也是此说。李艽道:“我军只宜休整,不可仓促出战。待其内部矛盾分化,士气低落时,然后出击,一鼓可平众贼。”怀光道:“我朝数万大军,摧毁魏州弹丸之地,犹如泰山压卵。看我明日一战击破三镇,早日班师奏凯。”李晟道:“我军粮草不足,待到后方粮草运到,再行出击则个。”怀光怒道:“粮草不足,正该早日决战,勿要多言蛊惑军心。”

正说话间,崇尧,昱人两个进入营帐,说道:“我们愿率一队人马奔袭朱滔大军后方,两面夹击之,可获全胜。”怀光不见他两犹可,一见他两大喝一声道:“左右何在?速降二人拿下,押赴京师。”崇尧,昱人大惊失色道:“李将军,我们犯了何罪?”左右早将二人捆翻。马燧,抱真,李艽慌说:“李将军这是何意?”怀光取出希烈书信,说道:“近有吕崇尧家眷,白昱人儿子白在天啸聚山林。去年公然率两万流民草寇,阻截南平郡王李希烈平叛大军。杀死官军万人,还勒索希烈钱财十万贯。此等祸国殃民的人,真该押赴京师,明正典刑,以儆效尤。”崇尧,昱人全然未料到他们会袭击官军,当时听得真如五雷轰顶,作声不得。脑袋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马燧,抱真等人明知崇尧,昱人决计不会纵容子孙为非作歹,必然无涉,然事关利害,出言担保也是多余。怀光一面教将二人带上重枷,打入囚车。其时吕正,乔在川赶来,打翻军卒,叫道;“你们这是怎的了。”崇尧道:“正儿快走。”众兵见是崇尧儿子,便来拿人。吕正堕泪道:“覆巢无完卵,爹赴难,儿又岂肯苟且偷生。”任由他们绑缚了,押入囚车。乔在川亦是束手就擒。马燧,抱真等见英雄落难,无不下泪。各自回营修书上表,要为崇尧,昱人辩白,送往京师。不在话下。

只说杨舜,王方两个乍见崇尧,昱人,吕正,乔在川被打入囚车,真是祸从天降,好不惊骇,说道:“干爹跟十二叔遭难,我们岂能坐视。须当相随,设法营救的是。”当晚向马燧相别,说道:“我们从幼被干爹养育成人,如今干爹蒙难,我们要去营救,不能再为将军效力了。”马燧道:“此去切不可莽撞行事。”将出一封奏折,说:“你两带去觑便,送给皇上。或可看在往日功劳,赦免他两死罪,也未可知。”二人意会,拜谢了马燧。不题,崇尧等四人被星夜解赴京师,杨王二人暗中护持崇尧等,相随去了。且说次日怀光不顾众将反对,急于建功,毅然派兵迎战叛军。在惬山小胜一阵,摆酒庆功,下战书要与叛军决战。田悦批了回书,说:“来日决战。”

时值六月间天气,骄阳似火,暑气蒸腾,热不可耐。两军对垒于惬山之下,大汗淋漓。田悦叫道:“这一仗关系我军生死存亡,务要击垮唐兵,壮我军威。将士们杀啊。”说罢,手中持戟奋勇当先冲杀过去。于是三军呐喊,鼓噪而进,仿佛下山的猛虎,大有憾山倒海之势,冲向唐兵。怀光传命进兵。众将士瞋目张胆,望前便冲。其时两军短兵相接,一场好杀。田悦手挺方天画戟,纵马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叛军蓄锐已久,个个如狼似虎,骁勇矫健,锐不可当。唐兵远道而来,体力疲惫,杀不过叛军。又挟怨怀光严厉,竟将崇尧,昱人绑送京师,军心涣散,没有决胜之心,到被杀的驱赶下来。

怀光叫道:“不要退,杀回去。”此时兵败如山倒,如何还能呼喝的住。叛军直如摧枯拉朽似的,长驱直入,杀得乱兵冲乱了后对阵脚。后队乍见大败,惊慌害怕,没命价逃命。怎禁得住叛军追的急了,唐兵拥挤不开,自相践踏而死的,坠入永济渠溺死的不计其数。马燧,怀光,李晟,李艽等将率残兵败将退保魏县,收残兵深沟高垒,坚守魏县。叛军攻不下魏县,退于河对岸,隔河对峙。怀光引咎自责,好不惶恐,只怕朝廷怪罪。

且说崇尧被押赴京师,路上早听说惬山战败,精兵锐卒死了几万人。不禁感叹堕泪。囚车路过滑州,进城歇脚。街上的人多诋毁谩骂崇尧,昱人,吕正,乔在川是祸国殃民的恶人。崇尧,昱人分辨不得,只是任由士女们百般羞辱。心如刀割一样疼。吕正受不得这脏污话,悲苦的放声大哭起来。在川感叹道:“想不到沦为朝廷罪犯。”难过不已。旁边军卒将刀枪格开人群,叫道:“他们管教子女无方,致使子女沦为强人,对抗官府,兹扰地方。朝廷自有法度,你们不得无礼。”多有人识得是崇尧的,叫道:“我当是谁啊。原来是舜王坪得大门主,怎的变成这般模样了?”也有人说:“这是养子不教的好下场,活该。”也有人甚是同情他们,说道:“大门主是好人,莫要错认作为非作歹的坏人了。”又有人反诘说:“官府捉的人,如何能差了?多是他们做了不是,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哩。”

其时明伍闻听的街上有解到的犯人,到馆驿歇脚。竟自来看,方进的门。驿馆人识得是李澄私衙的明伍,说道:“是几个囚犯。”明伍信步来看,不看时万事皆休,只这一看到吓一跳,唬的软了半截,失声道:“怎么是你们?”吓的撒腿就跑。崇尧诧异明伍怎的会在此间。

明伍跑回李府,将所见跟择行说了。择行骇然道:“怎变得恁的?”明伍道:“你爹跟十二爷,还有你弟弟吕正怕是要被押赴京师,开刀问斩哩。这如何是好?”择行堕泪道:“我该怎么办?”明伍道:“他们是重犯,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罢了。你若是露了身份,也要住监哩。”择行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爹去送死的。”唬的明伍问:“你要作甚?”择行道:“今晚去救了我爹出来,远走高飞。”明伍道:“那你不要贞娘了?好不容易才混的有了一个前程,就这么丢开了?”择行道:“爹都没了,要前程何用?你跟我干不干?”明伍一咬牙道:“我跟你一起把人救出来。”择行噙泪道:“好。”当时便卷了细软钱财,打叠了一包。

至晚,两个悄悄出了李府,来到驿馆,便要翻墙进去。蓦地黑魆魆的两个人来截住他两,喝问道:“你们是谁,深夜至此作甚?”明伍倒吃一惊,就要发作。择行见是一男一女,背负刀剑,穿着夜行衣,察言观色,一笑拦住明伍。笑问道:“二位也不是光明正大啊。我到要问你们来此作甚?”

来着正是风尘侠侣杨舜,王方两个。杨舜道:“我们是来救几位好汉的。”择行道:“那么我们是同道了。请教二位尊姓大名。”杨舜,王方两个说了。择行惊喜交集道:“原来就是杨哥哥,王姐姐啊。我是择行啊。”杨舜,王方两个大喜过望,捧住了择行仔细端详着,笑道:“你是择行公子?干爹的儿子?”择行便将认祖归宗的事说了。二人笑道:“没想到在这里相遇。”明伍道:“既然是一家,我们就快些罢。”杨舜问:“你是谁?”明伍惭愧,不敢说。择行道:“他就是拐走我的明伍。”

王方不听犹可,一天此话,伸手从背上拔出长剑便刺,一头说:“我杀了你这个贼人。”唬的明伍惊魂出窍,一跤跌倒。择行慌忙阻拦,道:“他已悔过,我娘也既往不咎了。王姐姐手下留情。”杨舜道:“妹妹无须动怒。择行公子已然认了干爹干娘,干爹干娘也不责怪他了,我们何须跟人家过不去。”王方兀自气咻咻的。杨舜道:“择行公子,你何以在此。”择行遂将如何要来北上找爹,不得已投身在刺史府落脚的事说了。杨舜道:“既然如此,择行公子好不容易有个小前程,就不要犯险了。我们进去救人就足够了。何况干爹是决计不肯蒙受不白之冤么苟且逃生的。我们只是进去解救十二叔,叫他前去鸡公山找大娘,二娘商议。一旦京师事体不谐,也好有个准备。”

明伍道:“他们两个武艺高强,择行公子就别掺和了。”择行道:“可是,可是。”杨舜道:“公子请回。我们会跟干爹说你来过的,不要教他为你担心了。”择行着实也舍不得撇下贞娘,教明伍挽着胳膊拖拖拽拽,一道烟去了。

且说至晚,众军汉将囚车开了,放出崇尧,昱人,吕正,乔在川关入间壁房间。他四个身戴重枷,手链脚镣,行动不便。又是天下传名的好汉,料他们不会逃跑,故众军汉吃过夜饭,便熟睡过去,只留两个看守。杨舜,王方轻轻飘落馆驿,摸到房外,只见那两个军汉打盹。杨舜一掌将一个打晕,勒住另一个问:“钥匙在哪,不拿出来就宰了你。”这个吓的魂飞魄散,慌忙将门上锁子开了。王方又说:“开枷。”军汉吓的跪倒,叫道:“委实没有啊,好汉饶命。”昱人道:“快去间壁取来钥匙。”在川欢喜说:“不用冤死了。”二人打晕军汉,急忙去取。崇尧道:“十二弟真要逃走?”昱人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对这样腐朽的朝廷抱什么幻想。我还不想死呢。”

须臾杨舜,王方窃得钥匙,开了枷锁。昱人弹去身上微尘,一笑道:“八哥,我去也。”崇尧道:“正儿,你也去找你娘罢。”吕正道:“我要跟爹在一起。”杨舜,王方见吕正执意与崇尧进京,遂说:“我们带有马将军为干爹辩白的奏折,上京递呈皇上。会沿路护送干爹跟二公子平安到京。一旦皇帝不宽宥干爹,我们定会挺身而出,力保周全。”又将适才遇上择行的事说了。崇尧诧异道:“他何以到此?”杨舜道:“他本意是要去找你的,可是走到此间,没了盘缠,只好屈身到了李府当差。”说罢,径去了。

比及众军汉发觉声响,起来看时,昱人,乔在川早走的没影了。只见崇尧,吕正尚在,钥匙丢落一旁,说道:“果然是坦坦荡荡的好汉,家人犯事,果然无涉。我等到京,当得为门主折辩今日之事,洗雪冤屈。”崇尧道:“列位如肯如此帮衬,便是盛情,它日岂敢有忘厚恩。”众皆欢喜。

来日继续上路,路过汴州时。李勉闻听的此时,早率僚属前来道旁伺候酒馔,好言抚慰崇尧。李勉又说徐清面前,会为隐瞒此事,教他养好伤再处。崇尧也放下了一桩心事。那窦良也领着玉蓉前来与吕正涕泣相见了。玉蓉道:“正哥哥,我在汴州等你回来。”吕正眼泪纷纷道:“蓉妹妹,我父子两此去凶多吉少,你还是忘了我罢。莫要为我耽误了锦绣前程。”玉蓉泣道:“我心已许君,誓不改适他人。只要正哥哥不死,一定要回来。”说罢,呜呜咽咽个不住。吕正亦是痛彻心肺,悲痛不胜。李勉款待了押解的兵将,赠以盘缠,教好生看待崇尧,吕正。众兵将道:“我们也知道他们是受了冤屈,敬重他们是杀敌的好汉,哪敢慢待?不劳多嘱。”崇尧,吕正吃了酒饭,挥泪与李勉,窦良,玉蓉相别了。

不题一路夜宿晓行,风餐渴饮。这日路过孟州,投客栈歇宿。至晚,众军汉松了崇尧与吕正手镣脚镣,相邀一起吃酒。多说:“大门主武艺高强,在梁溪开馆授徒,声名远播。我们正想请教大门主刀枪武艺呢。”崇尧道:“那好,我就跟你们说说。”一头吃酒,一头给他们说些武艺。众人听得如痴如醉,不觉个个吃的酩酊大醉,倒了下去。崇尧也是头晕目眩,怪异道:“煞是作怪,也没吃几杯就醉了。”耳边响起数十人的笑声来,说道:“倒了倒了。”崇尧情知不对时,为时已晚。那帮人看着崇尧醉倒,人事不省了,急忙将他父子绑缚了,抬出客栈,装入骡车,拉了望北就走。

比及众军汉睁眼醒来,早是次日辰牌时分了,兀自头晕脑胀,隐隐作痛。多怪叫道:“什么酒,这么厉害?”打点用早饭,却不见了崇尧父子两,唬的叫道:“跑了!”说道:“跑了犯人,干系非小。我们都要连坐哩。”急忙叫喊出店家来,喝问人犯下落,喊打喊杀要拿他见官,好歹要从他身上追出人来。那店家叫起撞天屈来,愁恼道:“人是你们自放的,到来扯我。”众军汉此时疑惑起来,说道:“莫不是昨晚上勾结了强人,在酒中动了手脚,药翻了我们,连夜走脱了。”一个说:“八爷不是那样人。”众人道:“眼见的都走了,还说不是他惧怕朝廷治罪。不是今日做出,我们还当他是个谦谦君子呢。亏我们待他推心置腹,竟然坑害我们。”一璧厢撺哄的前去报官,悬赏缉拿。不题。

且说崇尧,吕正一觉醒来,只见被绑缚在车内,把眼看外边衣着哪里是军汉。唬的叫道:“你们是什么人,绑我们去哪?”外边十数个骑马挎刀的,到笑起来道:“大门主醒了。”崇尧道:“你们带我们去哪?”一个答道:“太行山大同帮。”崇尧骇然道:“你们是大同帮的人?”还是那个答道:“在下霍桐,奉了九爷十爷命令前来接大门主上山的。山上给八爷留了第一把交椅,教八爷坐呢。”众人随声说:“是啊。兄弟们都盼着这一天哩。”崇尧道:“胡闹。老九老十是要陷我于不义不忠地步了。快把我们放了,就说我致意他们盛情了。”霍桐道:“八爷,你家家眷都在鸡公山落草,乃是不争的事实。一旦去了京师,遇上卢杞那个奸邪小人,哪能留的你性命。九爷十爷也是为了你着想,把你接上山去享福哩。”

众人道:“是啊。如果不是朝廷要杀门主,我家爷也不会出此下策。素知你心怀忠义,就怕你不肯,我们就在酒水里下了药,莫怪兄弟们无礼才是。”崇尧道:“那些押送我的将士们失去了我,便要为我顶缸。我于心何忍?”甚是难过。霍桐等人又笑崇尧着实仁义,说道:“二当家三当家时常说起门主当年如何待他们恩情深厚,我们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然是重情重义的豪杰。我们不虚此行了。”吕正道:“爹,我们怎么办?”崇尧道:“既来之则安之。我去见见老九老十,叫他们送我下山便是。”霍桐听得他们话语,笑道:“大门主见了我家爷,且叙叙旧情则个。”

走了一日,至晚宿了。霍桐忽地闻报:“后边有两个少年紧追不舍,路上的兄弟们拦截不住。”霍桐惊骇道:“甚麽?十几个人拦不下两个小子,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那人道:“是一男一女,武艺高强。”崇尧寻思道:“杨舜,王方两个追来了。”盼着他们真能截住大同帮的人,抢下自己,到了大同帮,哪里还有自由。霍桐道:“多派些人去,务必拦住他们。”那人急急去了。

不说崇尧,吕正教他们一行人带着渡过河,一路北去。且说杨舜,王方晓得崇尧,吕正被来历不明的人劫持,四处追寻,晓得是望北而去,径自追踪而来。不想大同帮众只怕官兵来追,早已设下重重埋伏。杨舜,王方两个乃是老江湖,艺高人胆大,愈是不肯罢手。接二连三的杀死于路拦截的强人,追到黄河岸边,只见河里有条大渡船。叫喊着教他过来,那船上水手将船拢岸。二人牵马上船,谁知船到河心,船上水手都抄起兵刃来,叫道:“跟大同帮作对,不知死活。”杨舜,王方骇异道:“大同帮?”众人道:“你们杀了我帮那么多兄弟,就得血债血偿。”便要围攻。

杨舜忙说:“且慢动手。”众人道:“有什么话去阎王爷那说罢。”杨舜急叫:“我们是吕门主的人,不是官府追兵。”众人方才住手,问道:“你们姓甚名谁?”杨舜,王方说了。众人道:“你们干爹被我们请上山去享福了,你们不用再追了。”杨舜道:“我们毕竟要见一下干爹,方才放心。且渡我们过河则个。”众人也只道是一场误会,遂放下戒心,渡他们过河。王方低声问:“杨哥哥,我们就真的不管干爹了,任由他们带去太行山麽?”杨舜小声道:“哪里是,我们在他船上,如何动的手?待到过了河,我们还是要去追回干爹的。山上的二当家三当家都是我的仇人,我岂能饶他。”便附耳如此如此跟王方说了。

王方意会,笑道:“早晚跟他做个倒断,趁此时多杀他几个,免得将来多费手脚。”当那渡船拢岸,杨舜,王方两个趁他众人不备,蓦地操起刀剑,运刃如飞,大开杀戒。船上水手人等惊得魂飞魄散,急忙抄起刀枪抵御,已是不及。早教二人先发制人,一个个结果了性命,掇入水中,葬身鱼腹。不说他两个将马牵下渡船,翻上马背继续望北追去。河水中爬出一个奄奄一息的,撑着一口气扯开弓,搭上箭,望空射去。只见半空中那支箭响声嘹亮,至空竟爆裂一声,震天作响。杨舜,王方猛听得空中爆响,骇异道:“大同帮截杀信号。”王方道:“我们暴露了。”杨舜道:“我们便闯一闯大同帮的龙潭虎穴。”

二人晌午时分,来到一处村坊,口渴难耐,见一妇孺在门前。杨舜上前打个讯,讨口水喝。那妇人领着孩子进去,须臾端出一瓢清水。杨舜将水瓢递给王方,乍见左近几个庄户汉举止诡异。妇人见他起疑,脸上神色也变得古怪起来。杨舜慌一把攫夺过水瓢。王方道:“杨哥哥作甚?”妇人嗔恼道:“两个后生家恁麽不识好歹,嫌弃我这水不干净么?小妇人再去给你们取来便是。”接过水瓢,刚要转身,猛地将那瓢水泼洒过来。杨舜推掇着王方闪过一旁,只见那水洒溅在花草上边,径将花草灼烧的枯了。杨舜,王方耸然变色道:“好厉害。”那妇人见他两躲开,忽地跳出在门前来,双手中多了一把短剑。又有数十个庄稼汉抡着铁锹锄头,镰刀板斧之类的家伙什,围拢过来。

杨舜道:“你们是大同帮的人?”妇人道:“正是。你们为甚杀害我帮兄弟?”杨舜道:“我干爹被你们掳上山去,你帮截杀我们,故出手杀人。”妇人道:“我帮兄弟还不至于随便杀人。定然是你们下了毒手,他们才放截杀信号。”说罢,只说了一声杀。那些庄稼汉足下生风,抡着家伙狠命的向二人痛下杀手。妇人也舞剑跳进战圈,协力合击。杨舜,王方急架还迎,抵挡住他们的围攻,也着实敬佩他们武艺非比一般。然而他们怎禁得杨舜,王方出众的武学造诣。只见杨王二人揉身互进,出手迅捷,刀出如电扫霆奔,剑去似流星赶月,光摇冷电杀得血肉横飞,拳脚无情打的骨断筋折。厮杀半晌,杨舜,王方尽数将这伙人杀翻,气喘吁吁的盯着遍地死尸,唏嘘一场。

两人肚里饿了,进屋去找吃的。脚尖刚刚进门,眼前寒光刺眼,一下就刺到王方胸口。杨舜一把拽着王方往后甩去,抬起脚来径将那个孩子踹飞,倒掼在壁上,脑浆迸裂而亡。王方望着死去的孩子,落在地上的剑,兀自心有余悸。杨舜道:“妹妹,愣着作甚?”王方眼中掉泪说:“杨哥哥,我们要一直这样麽?”杨舜道:“大同帮作恶多端,我们这是惩奸除恶,有什不好?”一头揭开锅,热气腾腾的一锅粥饭。杨舜找来碗筷盛了,送到王方手上,笑道:“快吃饱了,好上路。”王方接过来,坐个小凳子吃了。吃了饭,径放一把火将村坊烧毁。

两个上马徐行不上五里,又有九个人骑马截住去路。杨舜道:“列位报上名来。”一个说:“我是大同帮天鹰,这几位是我的兄弟,秃鹰,飞鹰,猎鹰,小鹰合称追命九鹰。二位可是名满江湖的风尘侠侣杨舜,王方麽?”杨舜道:“正是。我们何幸能得到九鹰的错爱,在此相逢,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天鹰道:“你们武艺很好。”杨舜道:“当年可是你们杀害薛雄一家数十口的?”天鹰道:“田承嗣出钱,我们也是为人办事。”杨舜道:“败类,我们今日就为死去的冤魂讨命。”秃鹰冷笑道:“你很自负。”飞鹰道:“在我们追命九鹰联手之下,便是面对千军万马也来去自如。你们两个娃娃,竟然口出狂言。”杨舜道:“那就试试看。”王方叫道:“哥哥莫跟他们啰唣。”拔剑在手,跃跃欲试。

天鹰将手一挥,八鹰气冲牛斗,纵马奔驰而至。王方瞅准一个鹞子,掌中一把飞刀激射而去,正中其面。鹞鹰倒撞下马,一命呜呼。蓦地神鹰手中流星锤飞舞而至,锁住了王方手臂,径将王方扯下马背。猎鹰双手舞动护手钩,凌空蹿下,当头劈下。王方举剑相迎,步战在一起。杨舜被秃鹰,小鹰,飞鹰,苍鹰缠住,哪里能去解救王方。那王方右臂被铁链子缠住,挣脱不开,到被扯拽的处处被动。猎鹰一对护手钩使得电掣风飘,寒芒闪烁,钩钩夺命。王方亏得深的张雁剑术真传,临阵经验极是丰富,凭着矫健的身手,躲过了对方几番的杀着。忽地鱼鹰跳下马背,双手挺枪加入战圈,围攻王方。

王方单手哪里敌得过对方四条手臂,三件器械,一时被杀的手忙脚乱,汗水涔涔,湿透了衣裳。杨舜焦急地叫道:“妹妹,坚持住。”猎鹰一钩劈去,王方低头躲闪,发髻被劈的青丝飞扬垂了下来。惊魂未定的注着猎鹰一对杀气腾腾的眼睛,鱼鹰挺枪疾刺她的小腹。王方情急计生,将手中的剑飞掷而去。鱼鹰急忙撤身躲闪,王方乘着神鹰扯拽之劲,顺势飞跃而去,手中多了一把飞刀,戳入神鹰胸膛。神鹰惊悸的眼睛注着她姣好的容貌,须臾倒栽下马背。王方急急忙忙解开了缠在手臂上的锁链,鱼鹰,猎鹰早杀奔而至。慌忙挥舞流星锤迎战,荡开三样兵刃,锤子长出犹如毒蛇,砸在鱼鹰胸口。鱼鹰口喷血雨,踉跄望后倒去。天鹰怒极,手中仗剑纵马来杀王方。

杨舜以一敌四,也是陷于苦战。秃鹰道:“你的死期到了。”杨舜道:“这话该我对你们说才是。”又打十数合,猛想起崇尧的滚轮刀法来,叫道:“你们纳命来罢。”仗将出滚轮刀法来,只见漫天刀影,劈头盖脸的打下去。唬的秃鹰,飞鹰等应接不暇。杨舜叫声:“着。”一刀将飞鹰剁下马背。比及秃鹰晃过神来,早飞脚将他踹翻下马。又来接住小鹰,苍鹰厮杀。二人亦是抵挡不住那回环连发,虚实交错的刀光。小鹰一个手慢,招架不住,教一刀戳入胸膛。苍鹰吓的大叫一声,拨转马头就走。杨舜欲要追赶,叵耐秃鹰抡刀削掉马腿,将他掀下马背。秃鹰抡刀来劈,唬的杨舜着地翻滚,极是狼狈。

王方乍见杨舜有性命之忧,不顾身侧强敌环伺,一把飞刀打去,正中秃鹰肩膀。秃鹰吃痛,愣了一下。杨舜踊身跳起,一刀劈落,早将秃鹰砍了个分开两片顶阳骨,倾下一瓢血水来。须臾命丧黄泉。天鹰,猎鹰见微知著,乘着王方分心,抢到身前。王方吓的花容失色,急要挣扎时,早教天鹰一掌将她震晕。杨舜纵马赶来时,已是不及。天鹰厉声道:“你再进前一步,我们就杀了她。”鱼鹰忍着伤痛,跟天鹰,猎鹰一道,挟持着王方退去。

三鹰挟持王方,在前路遇上逃跑的苍鹰。三个说道:“幸好我们挟持了王方,否则就要全军覆没了。”鱼鹰惨然道:“我只怕是伤了内脏,无药可救了。”猎鹰喝骂苍鹰,道:“你这样怯战,真把我们九鹰的脸丢尽了。”苍鹰唯唯称是。于是四个相跟着走到天晚,住进一所废弃的庙宇。胡乱吃了口干粮,天鹰叹息道:“想我们九鹰出道以来,还未曾败仗,今日铩羽,怎么有脸回去见二爷。”说罢,难过的掉下泪来。猎鹰道:“这两个武艺着实厉害。想必是得到高人真传。”苍鹰道:“鹞鹰,神鹰,秃鹰,小鹰,飞鹰五个兄弟不能这样白死了。我们必要他抵命。”天鹰道:“留着这个王方,终将是个祸害。猎鹰你速去把她杀了,我们好轻便上路。回去调集人手来杀杨舜。”

猎鹰领命,提了刀来到间壁,就要戳杀王方。王方那时已是醒来,见手脚被绑,思量脱身之策。猎鹰把眼盯着王方,到动了歪念,说道:“这样一个美人,杀了怪可惜的。”苍鹰笑道:“真是暴殄天物。倒不如叫我们兄弟先快活快活,然后杀掉,也是快意的事。”王方吓的失色道:“你们要杀便杀,可别乱来。我杨哥哥一定会杀了你们的。”不住地往后退缩。猎鹰倏地将刀抛开,抓住她的脚,拖到一旁草堆上,便按上身去,撕扯她身上衣裳。王方尖叫道:“你们不得好死。”奋力挣扎,急的眼泪也掉了出来。苍鹰站在一旁,笑嘻嘻道:“猎鹰兄弟,快些着。”

王方怎肯随顺其心,不住地求饶挣扎。两下纠缠半晌,猎鹰落得耗神费力,见她毕竟不从。按不住一腔怒火,一顿拳打脚踢。已是意兴索然,道声:“晦气,不识抬举。”苦毒之下,捡了刀来,便要结果了她性命。须臾苍鹰哼了一声,猎鹰耳听有异,回身看时,苍鹰扑倒在地。猎鹰看到杨舜布满血丝的眼睛,唬的魂飞天外,急忙跳来厮杀。打未几合,杨舜一刀将他戳翻,急忙去解救王方。王方道:“杨哥哥。”放声大哭起来。杨舜见她还好端端的,说道:“妹妹莫哭,没事了。”一头给她松了绑缚。王方张臂抱住他,泣道:“我们收手罢。哥哥带我远走高飞,再也不找他们报仇了,好麽?”杨舜道:“我们怎能半途而废呢?你我从小苦学武艺,不就为了给家人报仇麽?”王方道:“我好怕。”

其时天鹰早溜得无影无踪了。只留得鱼鹰伤重难行,不住地咳嗽,还吐出血来。看着杨舜搂着王方走了出来,拔刀自尽而死。

且说崇尧,吕正一路被带上太行山大同帮。崇尧故地重游,往事历历在目,恍如隔世,有无尽的感慨。到了聚义堂上,霍中流,温石柱哈哈道:“八哥,你可总算是来了。”热情地拉着他的手坐到椅子上,倒身就拜,说道:“八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崇尧扯起他两来,说道:“我是朝廷重犯,理该前去京师对理明白,然后劝我娘子归顺朝廷。怎么能在此耽搁,你们若是念着往日情谊,快些送我下山罢。”中流道:“八哥此言差矣。若不是朝廷昏聩,把你打入囚车。我们兄弟也不敢请你在这里相见了。”石柱道:“是啊。八哥去了京师就是死路一条,无论如何我们是不会放你去京师的。就在我们这里坐第一把交椅,大碗吃酒,大块吃肉,岂不快活。”崇尧不悦,道:“你们这是要陷我于不忠不义,我如何能在此落草?”

中流道:“这里有甚不好。来日我教人下山去接八嫂前来相会,哪管他朝廷烂账。”殿上数百喽啰头目都叫喊起来:“大门主,我们就在这里重整旗鼓,立起太行山大同帮大行门大旗。你还做门主,有什不妥?”中流见崇尧再三推辞,说道:“八哥执意不肯,兄弟们也不强人所难。就权且在山上小住几日,待到朝廷什么时候赦免了八哥的罪,就送你下山跟嫂子团聚可好?”石柱也是此说。崇尧别无选择,只好应允。又问:“万大哥呢?”中流道:“养病哩,近来身体不大好,缠绵病榻,求医问卜总是无用。用药也是如汤沃雪,全不见效,怕是时日无多了。”崇尧要去看望,中流教石柱领着崇尧父子去了。

时有人来报:“九鹰老大天鹰回来了。”中流叫进来。天鹰奔上聚义堂,倒身就拜,哭道:“二爷,我的兄弟们都被杀了。”中流耸然动容道:“甚麽?谁杀的?”天鹰道:“风尘双侠杨舜,王方。”中流骇然道:“两个后生晚辈就把你们堂堂九鹰杀得留下你一个,你们都是酒囊饭袋么?”霍桐回道:“二爷,这两个娃娃接连闯过我们好几道封锁,杀死帮众一百多人,的是不可小觑。还望速速派出虎堂兄弟,前去截杀他才是。”中流叫道:“他两是什么来历,值得我用虎堂兄弟出马?”

霍桐道:“倒像是八爷的家人。”中流道:“那么他们是冲着八哥来的?”霍桐道:“应该是的。”中流道:“教虎堂兄弟去把他们擒上山来。”天鹰,霍桐骇异道:“他们杀了我帮那么多兄弟,到要留他性命?”中流道:“毕竟是八哥的家人,不可杀了。擒到此地,我自有话说。”霍桐教天鹰去了,一头传令虎堂堂主柏清率众前去捉人。柏清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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