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婉眼见着那成年男子将腰牌递给了都尉府门内的人,便知这件事情就是郑璐所为。但是要想拿回腰牌,一定得从长计议:直接去找郑璐要?她肯定不会给,她指使人偷拿腰牌,本也是犯了军纪的事,如今直接给不就是证明自己是小偷?溜进都尉府偷拿她的腰牌,再威胁她交换?她也不会答应,毕竟曾经考核时她是宁愿自己拿到“等外”,也要拖曹婉下水的人。但是腰牌不拿回来,回到军营一定会受处分。曹婉倒不是怕自己受处分,而是这件事因她而起,白白连累了李牧。她曹婉可以哑巴吃黄莲,但绝不能牵连李牧。思前想后,她心生一计:“郑璐,你凡事咄咄逼人,我本想息事宁人,无奈你变本加厉,如今,也休怪我不给你面子了。”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李牧急切地问道。“你随我来!”曹婉给了她一个狡黠的微笑。李牧虽不知其意,但他知道曹婉定是有了办法。
李牧随曹婉来到了常尉府,吕昱的家。“曹婉,你不是在太尉府看望老太尉吗?怎么到我家来了!”见到曹婉,吕昱惊讶地问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以后再告诉你!吕昱,我知道你和腾云楼很熟,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说完,曹婉便将自己要在腾云楼做的事情告诉了吕昱。吕昱虽不知曹婉意欲何为,但还是答应了她,帮助她说服了腾云楼的老板,并准备好了她要求的一些物品。
在吕昱的帮助下,一切准备就绪。曹婉先是找到两个小童拿着锣鼓在都尉府门口不停吆喝,待府中有人出来问询,便将腾云楼之事告之。果不其然,小童在都尉府门口还没吆喝几声,府中便有人出来问询,小童告之今日腾云楼有大戏,府中之人进门回报,不一会儿,郑璐便从都尉府慌慌张张地跑出来,直奔腾云楼。
腾云楼大戏就是曹婉策划的。她将自己在新兵训练营考核中发生的事情和在京都街上被偷腰牌的事情,编成一部戏,自己演自己,然后让李牧和吕昱做配合。未免暴露真实身份,他们在表演时全都带上面具,戏中的故事也不是发生在军营,而是换成皇宫。戏中之人的真实姓名全都隐去,但是两件事情的细节却完全披露。这场戏本就是故意演给郑璐看的,所以当小童回报郑璐已经到腾云楼戏台时,曹婉三人便立刻带上面具,穿上戏服,开始表演。虽然戏是为了郑璐而演,但是腾云楼本就门庭若市、食客众多,再加上曹婉三人的卖力表演,不一会儿就吸引了很多看客。不得不说,这三人真是一台戏。曹婉因为是当事人,所以表演非常流畅,故事感强,吸引了很多看客;李牧虽然并不了解事情的真相,但正是因为这份不了解,再加上他本身的木讷,居然演出了喜剧的效果,获掌声不断;至于吕昱,他本就是一个喜欢表现的人,在众人面前,更是夸张无比,看客越喜欢,他就越卖力。没想到,三人本想只是演一出戏给郑璐看,却获得了在场所有看客的掌声。这个收欢迎度是曹婉始料不及的。不过有一件事情,她算料到了,那就是郑璐看了表演之后非常生气。曹婉在戏台上看到台下的郑璐脸色发青、神情愤怒,便知自己马上就可以拿回腰牌了。待表演结束,曹婉回到后台,她看到郑璐正气呼呼地坐在凳子上,等她。
曹婉示意所有的人离开后台,吕昱本想留下来看热闹,被李牧拉了出去。待众人离开后,郑璐生气地拍桌而起:“曹婉,你什么意思?”
“你还没看明白吗?”曹婉不动声色,淡定地说:“需要我把所有的话都挑明吗?”
“你觉得你这样做有用吗?”
“你认为我这样做没用吗?”
“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知道我想怎么样?”
“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怕你?”
“你不怕吗?我这样做就是为了给你一个警告!我说过,过去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如果你一直这样咄咄逼人,我也不会忍气吞声,任由你欺负!”
“如果我就要欺负你呢?”
“那就不是一场戏这么简单!郑璐,我曹婉今日既然敢大张旗鼓地在腾云楼演这么一出,如果达不到目的,我就不会善罢甘休。最多,我就闹到军营。我知道你不怕,玉石俱焚的事情,你也不是没做过。但我告诉你,我也不怕!你郑璐好歹有个父亲当着京都尉,有个家在京都,就算不能继续呆在军营,还有家可以回。但我没有!我爹爹和娘亲早就已经不在人世,我也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亲戚之类,军营就是我的家。你让我在自己‘家’里呆着不舒服,那咱们两个就都不要呆了。我离了军营,哪儿都可以当家。但你郑璐不行!”
“你威胁我?”
“我只是在给你机会,不要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如果我不给呢?”
“那我们就军营见吧!”说完,曹婉转身准备离开,踏出门槛之前补了一句:“对了,忘了告诉你,撞我的那两个人,我已经找到了。如果我在踏出腾云楼之前没有拿到我想要回的东西,这两个人就会随我回军营。之后的事情就只能听天由命了!”说完,便走了出去。后台只剩下郑璐一个人,她气得眼泪都出来了。她颤抖着从腰间拿出两个腰牌,直盯盯地看着其中的一个腰牌上的两个字“曹婉”,心中咬牙切齿:曹婉,今日的耻辱我日后一定加倍奉还。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我郑璐的厉害。
曹婉一走出后台,李牧和吕昱便凑了上来。“怎么样?拿到了吗?”李牧关心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两个的气氛好严肃,好可怕,到底发生了什么?”吕昱八卦地问道。曹婉长舒了一口气,递给了李牧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递给吕昱一个“不要再八卦”的眼神,淡淡地说了句:“我们赶快回军营吧!城门马上要关了,再不出城,就违反纪律了!”说完,拉着其他二人一起向腾云楼外走出去,刚准备跨出大门,小童跑过来叫住了他们三个:“姐姐,这是另外一个姐姐要我交给你的!”曹婉接过一看,是腰牌,便和李牧相视一笑。曹婉谢过小童,让吕昱给了一些碎银子,便将腰牌收好,踏出腾云楼大门,朝城门走去。“哎,曹婉,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所有的事情吗?我今日可是帮你演了一出大戏啊!我还花了好多银子,我爹要是看到我签的那些欠单,肯定会气疯了,下次回去,不定给我怎么收拾!哎……你真的不说吗?李牧,要不你说,到底怎么回事?你俩不能瞒着我啊……”回军营的路上,吕昱一直碎碎念着,曹婉和李牧只是笑着。曹婉知道吕昱这次帮了很大的忙,但是她并不打算告诉他真相,就连知道部分事情的李牧,她也没打算告诉李牧事情的全部。这只是她和郑璐之间的事情,没必要把其他的人全部都牵扯进来。就像她刚才警告郑璐时说的那样,她曹婉没爹、没娘、没兄弟、没姐妹、没亲戚,也没有家,本来就无牵无挂,她希望以后也能无牵无挂。她自己的事情还是不要扯到其他的人,这样将来一旦她出了什么事,便也不会连累到其他人。吕昱在一旁一直缠着李牧,李牧也一直在躲避他。看着他俩的打闹,曹婉露出了苦涩的微笑。
话说,曹婉和李牧离开太尉府后,赵孮便开始着手处理军务。因为要处理这些军务,所以他可以晚回军营一天。事实上,这些军务只不过是幌子,这次休假之前,魏斯派给了他一个秘密任务,让他想办法见田恒一面,打听一些事情。自从田恒回家之后,赵孮曾经想和其他三子一起看望,结果遭到卫尉府拒绝。后来吕腾带着医者进了卫尉府之后,卫尉府附近便多了很多探子。事情变得越来越奇怪。为了尽快见到田恒,打听到龙灵山那天的事情,赵孮便向魏斯提议夜探田府。魏斯虽也觉着有风险,但是以目前的形景,也只能出此下策。待夜深人静后,赵孮便穿上夜行衣,来到卫尉府,翻墙而入。他来到田恒房间门口时,发现里面的油灯还亮着,透过窗户,他看到田恒正在看书,而他身边的那个小厮正在打盹。怎么才能跟田恒说到话呢?赵孮心生一计,他故意在门外的小院里弄出一点小动静,小厮听到,立即开门出来查看。说时迟那时快,赵孮溜进房间。田恒看到赵孮,一阵惊讶,赵孮比了个“嘘”的声音,然后藏身在屏风后面。小厮进房,田恒借口说自己肚子饿了,让小厮去厨房准备一些好吃的。为了将时间拉长,田恒故意要求了一些很难烹制的食材。虽然小厮有点不大情愿半夜去厨房烹制食物,但也无可奈何。待小厮关上房门离开后,赵孮从旁边的屏风里走了出来。
“你身体怎么样?”赵孮关心地问道。
“这么晚,以这么一身着装,你不会只是为了关心我的身体吧?”田恒瞅了赵孮一眼,便接着翻阅手中的书本。
“我、姜灏、吕昱,还有魏将军一直都很担心你!但你父亲卫尉大人一直拒绝我们探视,所以……”“好了!有话就直说吧!”赵孮本想将大家的担心和关心告诉田恒,不料田恒根本听不进去。时间紧迫,他不能再这么耗下去,就直接说道:“我今夜过来,是为了问你,龙灵山当日的事情。在我们三人走后,军营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不是你们三人故意丢下我一人,先行离开的吗?”田恒一直以为是赵孮三人丢下了他,他才遭此祸事。听到赵孮主动问起,他冷笑道。
“我们没有丢下你!我和吕昱是因为要巡视,姜灏是因为要调查事情,所以我们刚好三人都离开了,不是像你想的那样!”赵孮解释道。
“这么巧?”田恒轻蔑地看着赵孮,摆出一副并不相信的表情。
“不管你信不信,这是事实!军营火灾之时,我和吕昱赶了回来,拼进全力,却没能杀回营。吕昱肩膀受了伤,我们只能逃了出去。第二天,我们又回到了营房,除了一具具烧焦的尸体,我们什么都没找到。我们以为……”“你们以为我死了?”田恒满眼含泪地看着赵孮,眼神中带着质问。“田恒,这些事情我可以稍后一一解释,但今夜时间紧急,你快告诉我,那晚军营到底发生了什么?”赵孮知道田恒误会了些事情,但是现在解释不清。“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田恒挑衅地说。“因为我们要查出真相,我们要为枉死的五千士兵讨回公道!”赵孮斩钉截铁地说,眼神坚毅。
田恒虽然一直不喜欢赵孮,一直将其视为竞争对手,但是对于赵孮的为人,他还是十分信任的。他本想告诉赵孮当晚发生的一切,但是一想到在那个漫天大火的夜里,在那个混乱不堪的夜里,在那个到处都是嘶喊声、到处都弥漫着血腥味的夜里,他拖着中毒的身体,一步一步地爬出军营,那份恐惧和无助,让他终生难忘。他以为他没有把其他三子当成过兄弟,但是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在军营里历练,那么多个日日夜夜都是生活在一起,不知不觉中,他内心深处已经把他们当成了兄弟。那晚,他艰难地爬出军营,心里一遍遍地叫喊着“赵孮”、“姜灏”、“吕昱”,可是究竟是没有一人出现。当初抛下他一人,如今却口口声声说担心他,不是很讽刺吗?
“赵孮,你回去吧!我不会告诉你当晚发生的事情,因为我已经全部都忘记了!”田恒冷冷地说。
“田恒!”
“我要叫人了,你快走吧!”
“田恒!”
“来人啦?”田恒果然开始叫人,赵孮无奈,只有转身离开。看着赵孮离去的背影,田恒的眼睛模糊了。
龙灵山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