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听得到吗?”
“我是艾利,听得到嘛?”
迷蒙之间,陈立听到了有人在呼唤他,声音听起来像是隔了很远很空旷的距离。
他感到有些头疼,太阳穴涨涨的,像是血压过高的症状。
可这种感觉又不真切。似乎他变成了两个人,在连接仓里的大脑本能地察觉到了不适,试图将感受反馈给他,但这种反馈却又被未知的因素阻断,让他的意识有一种一切正常的错觉。
“快醒醒,装睡的话,艾利会不开心的哦!”
甜美的女声再一次传来,不过这一次不像刚才,陈立清楚的听到了声音是从他的耳畔传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女人的说话腔调和语气都和之前不一样了。
他睁开眼,第一次看到了冰网内的世界。
他看到一片赤红色的雾气在四周弥漫,漆黑的天上挂着黄白色的恒星。
不同于地球,此时的恒星看起来夺目而迷你,只是一颗小的如同玻璃弹珠的小点。
低头环顾四周,除了红色的雾气,四周都是晃动如水面一般的不同景象。
正前方是一片灯光绚丽的城市,左面是沙漠孤城的景象,而右边则是一片大海。四周所有的画面都融合在一起,隔着一层晃动如水面般的幻影。
这层幻影,就像是一块块毛玻璃,让所有的景象无论怎么观察都看不真切。
“不要看了哦,我都在你旁边站很久了,再看我可要生气啦。”
甜美的女声打断了陈立的观察。
陈立转过头,在他左侧,一个身材娇小的姑娘正插着腰。姑娘约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紫色的莲花及膝裙搭配着一双紫色的丝绸绑带凉鞋,雪白晶莹的脚趾从凉鞋的前面露出来。看起来清纯又柔美。
“干嘛看人家的脚?”
视线里雪白的小脚向后缩了一下。
陈立抬起眼睛,直视着姑娘的眼睛:“你是……”
长发飘飘的姑娘“噗嗤”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我是艾利呀,带你进入冰网的女孩,你忘了吗?”
“可你不是……”
陈立欲言又止,他见到的艾利,是那个穿着宽肩服装、画着成熟妆容的日耳曼女人,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成熟而礼貌的风味。
艾利笑的更灿烂了:“每个人都像是戴了面具生活,我也不例外。相比于冰冷的钢铁水泥建筑里的那个成熟女性,我更喜欢现在的自己。”
她开心的笑着,从原地跳起来转了个圈,紫色的裙子随着她的动作飘然旋转飞舞:“你觉得我好看么?”
“在冰网里,我可以固定擦除我的访问记录,而且冰网的世界远比现实更加广阔。如果天天像现实里那样的话,我害怕我会老的很快。”
陈立笑了笑,点点头承认了艾利的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另一面,很多时候这些真实的样子,只能自己知道。或许是现实的压抑,让艾利选择了在这里释放自我。
这也让他对眼前这个萍水相逢的女人多了一些印象。那个带着礼貌问候和程式化微笑的艾利,在他的脑海里开始被眼前这个年轻而充满活力的姑娘所代替。
不过……很快他想到了另一个事情。
陈立回过神,看了看四周,不由得好奇问道:“这就是冰网吗?”
艾利点点头:“这是冰网,但也只是冰网的一部分。emmm……既然你问到这里了,那我可正式开始学习指导了哦。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唯一的学生!”
艾利开心的跳起来,双手双手叉腰。
陈立微笑道:“艾利老师,你好!”
不料艾利撅起嘴:“老师这个叫法太老了,我不喜欢。”
“那……”
“我不管,你自己想。”
“艾利大师?”
“嗯……不好听,换一个。”
“艾利导师?”
“不好听,再换一个。”
“那要不……我就称呼你……莉莉?”
“莉莉?”
艾利一只小手捏着下巴,眼神望天作思考状:“这个……嗯……勉勉强强吧。对了……”她垂下眸子直视陈立:“那该怎么称呼你呢?”
陈立微微一笑:“叫我拳王吧。”
他说着,突然又想起了那些许久未见的四周闪亮着聚光灯的拳击台。
艾利笑了,单手拄着下巴:“这个名字可真霸气呢。”
“好的,拳王。那现在我可正式开始了哦~”
陈立点点头。
只见艾利的身体从他的身体一侧穿了过去,一阵闪烁后,两个人像是虚拟影响一般交换了位置。
陈立这才发现,他们所站的地方是一艘狭窄的独木舟。
船的造型很古老,那些船的内壁上坑坑洼洼的布满了雕凿的印记。古老的就像人类最古老的祖先,用他们唯一使用的尖锐石器,一锤一斧凿出来一般。
而船下方承载着船的,则是无数翻滚、流动的气旋和气流。这些气流一缕一缕以极快的速度运动着,形成了一道道色彩和边界分明的气旋和气流带。
从他们的船底,浅色的气流似乎无穷尽地向着地下深处,向着四周蔓延。越往下的气旋约壮观庞大,层层叠叠地扭曲旋转着,永远看不到尽头。
木星。
这是陈立脑海中第一个想起这般景象的地方。
只有木星,才有这般浩瀚而不知穷尽以及深度的气旋海洋。
难道他们现在是在冰网模拟的木星表面吗?
“哼哼,拳王,不听我的课可是要扣小红花的噢。”
陈立回过神,艾利已经走到船头,指了指远方:“我再给你重复一遍哦。我们现在所在的,叫做冰网的防御区,也称为冰网的密码区,或者冰区或者滑雪区,是真正的冰网外层防御带。”
“为什么又被称为冰区呢?”
“因为这里属于冰网的半开放区域,时常会有黑客和不明访问者前来。每一个前来的访问者,都会在这片区域留下痕迹。”
“就像冰原上滑冰一样。”
说着,艾利伸出自己洁白的双脚,从船边伸进了气流海里。
“噗……”
一道气流的涟漪掀起,随着船的行驶在他们身后留下了一道清晰的尾迹。
“诺,这就是访问痕迹。”
陈立点点头,表示了解。
“所以,我们所坐的船,是为了帮我们消除痕迹吗?”
艾利点点头:“对哒。”
“那……莉莉,为什么我们要坐这么造型古老的独木舟呢?”
艾利一愣,一时间没回答上来,过了一秒,她才随便找了个理由:“可能……可能是因为好看吧?”
接着她又一拍脑袋:“我想起来啦!这是第五任总裁设计的,据说设计原因是……”
她又卡住了。
思考了约有半分钟,她不耐烦地挥挥小手:“哎呀,无关紧要啦。不说这个,我先带你进入真正的冰网区域,然后再跟你讲一下一些冰网代码的编写什么的。”
她说完以后,独木舟的航行速度突然加快。
陈立注意着四周,那些朦胧而变幻的远方幻影丝毫没有被他们靠近的迹象。而随着独木舟的形势加快,他感觉到他们脚下的气流海也变得更加躁动了。
那些旋转的、直线流动的气体速度足有上千公里每小时,擦着独木舟的表面留下一道道颜色各异的痕迹。
渐渐地,似乎所有的气流运动都指向了一个方向。
“我们马上就要进入冰网的核心区了。带你看点好玩的哈~”
艾利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抬起头,几乎一条直线的天际线和四周似乎没什么变化。正疑惑地看着艾利,艾利朝着他招招手:“过来过来,陪人家坐会儿嘛,好玩的在这边。”
陈立走到艾利身边坐下,却又震惊地站了起来。
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之所以这么说,是他看到了在他视线的尽头,那向下倾斜的高速旋转的气流带。
无数看不到头尾的气流带翻腾旋转着,带着呼啸的噪音向着远处不知道多远位置的黑色漩涡中心聚集。黑色的漩涡中心,那些阴影下的卷动画面,就像一只看不到身躯的庞大巨兽!
漩涡的深处,赤红色的雷电时不时闪过,从他的位置看去,漩涡的中心足足有数万米深,而漩涡的直径,估计大约超过了数千公里!
数千公里是何等的概念?一个足足覆盖了一个地球大洲面积的漩涡。
陈立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慢了半拍。
如果真像他所估计的那样,这个漩涡的中心深度或许将会突破百万米。马里亚纳海沟的深度不过万米,地球的直径12756公里。换句话说,这个漩涡的最深处的深度,几乎能把整个地球都贯穿!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看到的根本不是漩涡的最深处,收到视线的阻碍和极限,他所看到的,不过是这个庞大景象的微不足道的一角。
影影重重的淡黄色微光投在漩涡的边缘,从他的位置看去,前方拐向漩涡的气流还是笔直的,他们的船依然行驶在平衡的面上。
然而,这个平衡在随后的一分钟内便被打破了。
“我们所在的位置,是木星表面的赤道区域,9762号漩涡。这是一个在2077年诞生的漩涡,由朱诺80系列木星换轨道扫描器探测得知。”
“你肯定会问,哪来的木星表面数据呢?实际上,我们公司就已经对木星全表面做了详细的数据扫描了。”
“待会儿,我们会从这个漩涡的中心穿过去,然后就到冰网内部区域了。”
陈立怔怔地看着远处的漩涡,根本没听清艾利在说什么。
无奈,艾利只好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直到陈立的目光注意到她时,才调皮的笑了起来:“记得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哦,这景象第一次见到会很壮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