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谌记得我的所有,这是程宫不再理我的原因吗?他以为我对他有所隐瞒吗?
我不是隐瞒,我只是揭不开那旧伤疤……
何况,我自己也并不能清楚地知道,我对易谌是哪种情愫……总角丫髻时的依赖,初初长成时的眷恋,以及现在的痛心疾首。我真的没有办法拎得清……
易谌于我,应该只属于幻影,属于泡沫,属于过客。程宫怎么能不信我?那是个早就消失在我生命里的人啊……”
谢念趴在床上一只手给头发打结儿,再一松手,打成死结的头发又自己弹开,毫无意识地反反复复……
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儿时,她和易谌光着脚在晒暖了的沙滩上玩。
她就趴在沙滩上,一边看着易谌跑来跑去给她捡各种各样稀罕的贝壳,一边给自己从高马尾上垂下的头发打结。
好吧,其实早就看腻了各式各样的贝壳,她只是喜欢看易谌给她捡贝壳,只是喜欢和易谌一起把贝壳扣在耳朵上,悄悄地听听里面的海风……
有一天她正卷着头发,忽而发现了易谌在一旁震惊的脸。
“念念,你怎么让头发自己打开的?”
“我……所有的长头发自己都会打开吧……”
“是吗?我试试!”
谢念讨厌别人摸她的长发,但是……易谌除外。
于是易谌心满意足地看到,谢念的头发在他的一顿摆弄之后,神奇地把自己打开了……
谢念抓抓自己披散的头发。竟然想起了易谌?
突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竟是易谌的号码。
谢念的手轻轻抖了一下。
易谌他,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这几年,已经再没联系过了。不知怎么的,心里隐约地透出阵阵不安。
“喂?”
程诺带着一丝哽咽的声音传了出来:“谢谢姐姐!你快过来啊,易谌哥哥丢了!大街上到处都找不到他!”
电话那边隐约传来汽车的喇叭声和司机“眼瞎吗”的叫骂声……
脑子里轰的一声炸雷。
谢念看着窗外,天刚擦黑,西边天空的尽头还是刺目的血红色。街道上华灯初上,晚归的人们驾着车在马路上掠过,一辆辆川流不息闪烁着流动的光晕。
易谌?丢了?
谢念跟外公外婆说了一声,就在外婆的唠叨声中急急地穿戴整齐,一脑门官司地关上门钻出来,“诺诺,你慢慢说,别着急,怎么回事?”
“本来我去找易谌哥哥要我们国际中学艺术团排练厅的门卡,我们乐队月底有一个公益演出要排练……然后打车回我们在即墨这边的家时,我发现我手机丢了,易谌哥哥不放心我,就要打车送我回家。快到服装市场这边时……”
“然后呢?你现在在哪里?”谢念招手叫停了一辆出租车,“师傅,到即墨服装市场那边。”
“我现在在烟青路上!”
“师傅师傅,麻烦您了,我们去烟青路,不好意思麻烦了,”谢念赶紧打断司机,才一手按住跳得飞快的心口,秉着气问:“然后呢?”
“然后……易谌哥哥接了潇暮雨一个电话,脸就白了。他说什么‘你别犯傻’、‘你站那等我’,就让司机掉头去烟青路,到了烟青路,易谌哥哥下车就边跑边喊‘暮雨’,我付了车费转头就找不到他了……”
谢念又压低声音对着手机:“诺诺别慌,除我以外,你找人帮忙找了吗?”
“嗯,我已经告诉我哥、唯希哥、怀臣哥,还有俞哥哥了,他们都在赶来的路上,也都派人去找了。可这么长的烟青路,这么多的岔道口,易谌哥哥会去哪里啊?”
谢念的指甲嵌进掌心的肉里。
易谌去找潇暮雨了,他连潇暮雨在哪里都不知道,就疯了一样跑去找她了?果然是那个因为潇暮雨一句话就不信我的易谌啊。
可天已经完全黑了,他一个人在马路上横冲直撞,出了什么危险……
谢念不敢再想。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谢念脑子里竟然闪过易谌被汽车撞倒的样子、易谌满脸是血匍匐在马路上的样子……
终于到了烟青路。终于在一个街口找到了程诺。终于两个人坐上出租,在程诺的指引下回到她和易谌下车的地方。
“师傅!快开车!直走,一直走,我们要找人啊师傅!”
一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谢念紧紧攥着程诺冰凉的手。
“姑娘,前面怎么走?直走还是拐弯?”
谢念看着前面的十字路口,她哪里知道易谌走了那一条路呢?选哪条都很可能再找不到他。谢念呆呆地望着窗外的霓虹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车子离路口越来越近,司机催促:“姑娘,到底怎么走啊?再不说,我们就直走啦!”
谢念咬着唇,脑海里忽然闪过儿时跟在易谌身后在青石板小路上乱窜的场景,那时的易谌总是习惯性的左拐、左拐、再左拐。是了!“师傅!左拐!遇到路口就左拐!所有路口都左拐!统统左拐!”
一连左拐了五六个路口,漆黑的街头,一道欣长落寞的身影。
谢念捂住嘴,紧绷着向前的身子一下子无力地软下来,眼泪扑簌簌掉下来:“诺诺,他在那儿!给唯希他们发定位,把他接回家去!”
程诺用力点头,打开车门要奔下去。刚刚踩上地面,愣了两秒,抽脚上来:“易谌哥哥好好的,我就不去了,他好好的,我就不去了……”说着说着眼泪噼里啪啦砸在手背上。
一辆大众辉腾停在路口。程宫的侧脸被路灯蒙上阴霾。
“谢念。
你还要说他对你而言只是邻家哥哥吗?
你又把我放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