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禅央有些累了。飞舞的纸屑如同无数只浴火而生和蝴蝶,闪烁着浓重的不甘和仇恨,用尽所有的光辉,殊死拼搏。自己,还是要入宫一趟。
禅央换了寝衣,躺在床榻上,难以入眠。她似乎都听得到夜里,行云缓缓而动的气流声。风吹着瓦,吹不动,又化作叹息,消失了。
“殿下,卯时了。”竹与在屋外候着。
“进来吧。”武禅央一夜未眠,听着已经卯时了,便开始起身。
因为禅央想着要入宫一趟,所以收拾得很快。因着武禅乐的丧期未过,早朝还没恢复。
“殿下要用膳吗?”竹与赶紧上前问着。
“不用了。要是膳房已经做了,你们自己分了就好,都下去吧。”武禅央挥退了竹与,备好车架入宫了。———————————————————
“参见殿下,皇上现在和大臣们议事呢,老奴要去给殿下通报吗?”洛子温和地笑着。洛子是武宜刑身边侍奉了多年的侍人,颇受信任。
“既然父皇在议事,没有传唤孤,就不用通报了。禀了父皇,今日孤同父皇一起用午膳。孤去园子里走走,也有许久没有去母后宫里了。”武禅央有些感慨,叹了口气。
“先皇后会庇佑殿下的。”洛子当然知道,武禅央说的母后,是先皇后。他行了一礼,赶紧退开了。
如今周帝住的是乾宫,先皇后的坤宫还空着,保持着原样,分毫未改。继后所居的是靖宫,虽然也是一座不错的宫殿,但是到底没有乾宫和坤宫的名正言顺。
武禅央朝着坤宫而去。
“诶呀!”一个稚嫩的童声惊呼了一声,捂着额头。
武禅央感觉到有个孩童撞在了自己腿边,赶紧把她扶了起来。
“婳儿?这,照顾你的侍人呢?万一磕着碰着怎么办?”武禅央看着是自己的皇妹,不由得放缓了语气。
“皇姐,是婳儿不好,不怪侍人们。”武袩婳赶紧说着,可怜巴巴地看着武禅央,“皇姐已经好久都不来看婳儿了,婳儿刚刚在那边看着皇姐来了,赶紧跑过来了,那些侍人年纪大了,都跟不上我。”说着,武袩婳还有些自豪。
“就你这小短腿,还跑得快?”武禅央笑着,似乎是自从武禅乐丧葬过后的头一回。
“哼,我生气了就不理皇姐了。”武袩婳一下子把脸别过去,气鼓鼓地嘟着嘴。
“好了,咱们婳儿跑得最快了。”武禅央赶紧哄着武袩婳,把武袩婳抱了起来。这时,武袩婳的侍人也追过来了。
“殿下,还是奴抱着公主吧。”侍人赶紧上前,因为今日算是自己的失职。周国的嫡长制度特别森严,所以整个宫里,只有武禅乐和武禅央可以被称为殿下,其他皇子只称为公子,皇女只称为公主。
“没事,不用。”武禅央避开了侍人,继续哄着婳儿。
“婳儿是一个人出来玩儿的吗?”武禅央随口问着。
“不是不是,母妃带了我和浮儿出来的,母妃抱着浮儿,我就不小心跑远了。”武袩婳说着,似乎有些懊恼。
“玉娘娘也在?”武禅央问着侍人。
“是,殿下。”侍人诚惶诚恐地回着话。
“走,皇姐带着婳儿去找玉娘娘。”说着,武禅央把武袩婳放在了地上,拉着婳儿的手,侍人带着路,慢慢地走着。
“母妃!”武袩婳看到了玉妃,开心地扑了过去。
“你都多大了呀,还如此冒失,以后怎能……”玉妃忽然住了口。刚才她抱着皇四子,并未转身,也就并不知道武禅央也在。她连忙把武袩浮放下,伏了身子,“玉妃见过殿下。”
“玉娘娘起来吧,孤也是偶然遇到了婳儿,想着许久不见,才跟着婳儿过来的。”武禅央赶紧让玉妃起身,弯着眼眸,瞬间又藏起了所有的情绪。
“是,殿下。”玉妃拉着武袩浮到了一边。
武禅央兀自走进了亭子,坐下来,逗着武袩婳,“婳儿倒是个伶俐孩子。浮儿还小,我倒是见得不多,想来也是个聪慧的。”武禅央毫不吝啬地夸赞着。
玉妃顺着禅央,在另一边也坐下了。“是啊,可惜我……唉……”玉妃知道,有些话不该说,欲言又止。
“玉娘娘有什么但说无妨。”武禅央漫不经心地安抚着。
许是武禅央素来对武袩婳这个庶妹不错,也放开了话头,“若不是家道中落,而我又是家中庶女,而正有了当今圣上,我也不会入宫为妃。”说着,玉妃不由叹息,“家中嫡姐庶姐在有了功名之后都定了亲,纳了夫侍,也是我刚将近及笄,且我的姨娘刚去了,才没来得及说亲纳侍。也是想着给家中谋个出路,才入宫为妃。不然,现在我也是可以在朝堂上有一席之位的。”玉妃说着,对着武禅央和武袩婳露出了羡慕,“即使我的婳儿是个庶出,可是皇家的庶出,再不济也是可以参朝议政的,哪像……唉……”玉妃终于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赶紧收了声。
“玉娘娘也不用想太多。您也只长了我五六岁,或许将来,也是可以回到朝堂上的吧。”武禅央弯了弯眼。
周国自开国以来,律法森严。不论女帝男帝,后宫之中的侍寝之人,绝不过五。如今的周帝武宜刑,已经有了先皇后、继后、念妃、玉妃、嘉妃五人,已经不能再纳了。以前的那些女帝登仙之后,除了皇太夫是从始至终都可以参朝议政的,那些还活着的太侍,也是可以再入朝为官的,只是不能再结姻缘。
玉妃当然知道武禅央指的是周帝百年之后。自己年岁还小。“唉,几年前,我在这后宫之中,也算是得宠的妃子,有了婳儿和浮儿。自前年嘉妃入宫之后,倒是显得我人老珠黄了。”说着,玉妃自嘲一笑。
“玉娘娘说笑了。要是您都算人老珠黄,那这个后宫,也就没人了。”武禅央笑意不达眼底,“况且,谁不喜欢年轻漂亮的人呢。”
“也是。”玉妃忽然开心地笑了笑。
“孤还要去给父皇问安。浮儿还小,孤不便带着。婳儿也许久没有给父皇问安了吧?”禅央想着,也就是顺水推舟的事情。虽然自己对玉妃今日绕弯说话不喜。
“那就多谢殿下了。”玉妃说着,又向武禅央行了一礼。
武禅央带着武袩婳,朝着乾宫而去。———————————————————
“参见父皇。”武禅央和武袩婳朝着周帝行礼。
“禅央快起来,坐。”武宜刑显着自己是个慈父,“欸,这是,武……婳儿?”看着武袩婳孺慕的眼神,武宜刑改了口,叫着婳儿。毕竟他的孩子还是数的过来的,不存在不认识哪个。
“父皇。”武袩婳软糯地唤着,却是有些怕,躲在了武禅央身后。
“怕是婳儿见着父皇少了。”武禅央顺着武宜刑说笑着。
武宜刑到底还是有些失望,虽然是个庶女,但是还是有些怯懦。不过也可能是婳儿还小,这样想着,武宜刑也就释然了。想着自己还是有些要交代禅央,便叫了洛子,带着武袩婳去内室的小桌上,弄些软和的吃食。
洛子带着武袩婳去了内室。
“咳,禅央坐吧。”武宜刑赶紧说着,毕竟,现在武禅央是自己唯一的嫡出了。
“谢父皇。”武禅央朝着周帝行礼,坐了下来。“父皇该去看看皇弟皇妹们。虽然,皇兄他……父皇也不能冷落了其他皇子皇女啊。毕竟,他们都想见见父皇的。”禅央趁着侍人在摆膳,替武宜刑放了夙玉筷子,说着。
“禅央可是从来不说这些的。”武宜刑看着禅央是带着婳儿来的,了然笑道。
“父皇英明。”武禅央弯着眼眸,轻轻笑了笑。
“别奉承寡人了,快用膳吧。”武宜刑佯作生气,又忽地笑着,“布菜吧。”
“是。”侍人应着,布了三份菜,又从另外两份的碗边各夹了些到了第三份里,把这份端给了试毒的宫人。待那宫人都吃完,而且身体并无异状之后,武宜刑挥退了侍人。
“来,禅央,用膳吧。”武宜刑有点欲言又止。
“父皇有什么就说吧,无需顾忌。”武禅央紧了紧筷子,把筷子放在了一边。
“禅央啊,钦天监算了日子,五日后国宴,宴请冀国使臣,也是,商定联姻之事。”武宜刑有些难为情地说着,看了一眼禅央。
“那皇兄,明日才下葬。”武禅央紧了紧拳头,“不管如何,是冀国皇五子,亲手,造成了皇兄他……”武禅央几乎藏不住眼里的情绪。
“寡人都知道。所以这次,冀国使团里,带着他们的皇五子。明日,他也会给,禅乐,披麻、送葬。”武宜刑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孩儿,定好好同冀国使臣相处,请父皇放心。拜托父皇,带婳儿回玉妃宫里了。”武禅央叩在地上,“孩儿,还想再去看看皇兄,孩儿告退。”
“唉,罢了,去吧。”武宜刑阖了阖眼,微微摇了摇头。
日头已经歇息了,云静风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