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禅央忽然感到无比凄凉。皇兄,可是父皇培养了多年的太子,但是为了区区五十年的和平,就打算用联姻带过。即使缺少马匹羊绒,但是周国处在南地,不缺粮草铁矿,而且近年来风调雨顺、国库充盈,也是开得起战的。可是,如果可以不动干戈就可以解决,给了自己,也会这样选吧。所以啊,人死如灯灭,只会有新的,旧的早就都随风而逝。
出了宫,武禅央去了太子府。明天武禅乐就要下葬皇陵了,太子妃还在忙着。
“皇嫂。”禅央沉重地打着招呼。
“殿下,这是,怎么了?”太子妃明显感觉到武禅央的情绪不对。
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悲戚,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明日,皇兄就要下葬了。皇嫂日后有什么打算啊?”武禅央盯着自己的手指,不看太子妃。
“我本来就是有功名的。太子去了,我以后虽不能婚嫁,但是还是可以入朝为官的。最好不过是,谋个闲职,耗着日子罢了。”太子妃说着,叹了口气。
“皇嫂……”禅央一下子噤了声。
云里面积压了不少水汽,黑压压的一片,压在人头上,让人喘不过气来。可是没有一个雨滴落下来,像是在酝酿着什么,蓄势待发。可惜现在,什么都看不出来。
其实,从武禅乐的棺木被送回来,直到现在,禅央都没有敢去看一眼。她怕,她根本不相信,皇兄是真的不在了。只是棺木明日就要入陵,禅央不得不,去看她的皇兄一眼。
“皇嫂,我,去看看皇兄。”武禅央闭了闭眼,又睁开。
“去吧,殿下。”太子妃说着,也叹了口气,眉目之间全是哀伤。毕竟,这份结合,也是有感情的。
武禅央趴在棺木边上,看着这个静静躺在里面的人,真的说不出话。即使棺木里面这个人的眉眼,都是那么熟悉,禅央还是在心里感到无比的陌生。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苍白、这么安静、这么无力的皇兄。她几乎忍不住,眼里的泪水几乎将要夺眶而出。只是,到底忍回去了。
禅央抬了抬头,阖上眼,再睁开眼睛,还是那个绷着冷脸的殿下。
“皇嫂,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
看着禅央又把所有情绪都憋在心里,太子妃无奈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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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我好歹是冀国的皇子,凭什么给周国太子送葬!还要披麻戴孝!”那双妖冶的眼睛里面全是怒意,一把把手里还装着热茶的杯子,甩在了跟着他的使臣身上。
“还请您以大局为重。”那使臣虚行了一礼,拍了拍身上的茶水,看着唐玟木,眼里全是嘲讽。不过是个罪妃之子,在边境呆了几年,倒是敢对自己大呼小叫了。
“周国太子是自己撞到我的刀上的,凭什么我来赔罪!”唐玟木紧了紧拳头,确实小了声音,不再对使臣呼呵了。
“毕竟,吾辈已经同周国交涉好了,还请五皇子,明日起早些。”那使臣轻蔑一笑,又是一虚礼,从房里退了出去,不再理会唐玟木。
看着使臣退出去,那双妖冶的眼睛里面,全是憋屈的怒意。紧握着的拳头,都不甘心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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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昨日积压了一整天的云,好像忽然放开了似的,零零星星地落着一星半点。隐隐约约的,天空里面还回响着闷雷。
雨滴好像有所顾忌似的,到底没有多少落下来。只是漫天的乌云,压在心头上,郁郁不安。
唐玟木被迫披着一身麻孝,因着怕他反抗,那些同行的使臣,使人封了他的内力,两只手被结结实实地绑在身后。他的脸上全是不甘的屈辱,妖冶的眼睛似乎蒙了一层灰,散着怒火灼烧的浓烟。
武禅央冷冷地瞥了一眼,胸腔里都是嘲弄。只是想着,到底是自己皇兄的葬礼,暂时不好发作。
禅央看着棺木被安放在了陵墓里,主墓室的石门被阖上,发出了轰鸣的响声。陵墓还没有封,毕竟以后,太子妃也是要被送进去的。
所有的皇子皇女,都来送葬了。就是周帝和继后,虽然不来陵墓这边,却还是远远地看着。即使,继后还是有些不情愿,再多的不情愿,也被紧紧藏着掖着,不敢声张。
丧钟里面,不知道有多少人是真的在难过。怕是更多的,还是一些不可言喻的不在乎吧。
冀国的使臣知道,本来就是他们不占理,所以死死压着唐玟木,希望周国可以消些气,不要让这个五皇子就这样折损,也是想着保全冀国的颜面。
虽然棺盖落定,棺木入了皇陵,可着葬礼,却是还有两日才结束。
“皇姐,日后,可要多仰仗您了。”皇三子武袩未眯着一双鹰眼,阴阳怪气地说道。
“皇三子慎言。”武禅央垂眸,并不过多理会。
武袩未显然还是会继续说些什么,只是禅央忽然转过头盯着他,那一脸的冷峻终是看得他有些发怵,缩了缩脖子,低了头。
“你应该庆幸,你母后没有再给你添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妹妹,一母同胞,你不过庶出,那却是嫡出,啧。”武禅央瞟了武袩未一眼,提着自己的刀,转身走了,留下武袩未在那里,思绪万千。
既然皇兄是撞在他的刀上,那自己,怎么能算了呢。武禅央眯着冷眼,径直走到了冀国使臣那边。刀锋上闪烁的光芒,像是一道可怕的催命符,让那些使臣都噤了声。
“孤好好看看,你们的皇五子,是怎么给孤的皇兄,披麻戴孝的。”武禅央说着,挥起刀,一下子挑在唐玟木的下巴上。
“殿下,使不得啊,周国和冀国才刚刚议和,何苦此时如此,针锋相对啊。”冀国使臣一下子慌了神,生怕武禅央的刀一下子挑断五皇子的脖子。死了一个罪妃之子不要紧,重要的是丢了冀国的颜面,自己回去不好交代。
虽然在冀国,对于周国男女平起平坐的风尚嗤之以鼻,甚是嘲弄,但是看着周国森严的律法等级,心里却开始发怵。
“不过一个庶出,却伤了周国嫡出。想来,冀国皇帝,也很乐意用他一条命,来换这五十年合约吧。”武禅央眯着眼,刀锋却是转在了唐玟木的脸皮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这……”那些使臣噤了声,却是真的在权衡利弊。
“你不要欺人太甚!”唐玟木再也忍不住了。也许被封了内力,绑在这里,对着一个死人磕头谢罪,他可以忍。但是对于冀国,自己的可有可无,他真的忍不下去。
也是封着穴道的手法对于他来说,太过拙劣,现在他已经冲开了封着的穴道,一把挣开了绳子,别开了武禅央的刀,把身上的麻孝一把撕下,摔在地上。
“呵,这,就是你冀国的诚意。”武禅央凉薄的声音里,全是恨意。她握着刀,和唐玟木交了手。
唐玟木想把刀拍开,可是拍下去,整个刀却纹丝不动,他只能赶紧向一旁避开。他到底不甘心,又运气内力,向武禅央而去。武禅央眯了眼,只是轻巧地换了个方向,唐玟木便是进退不得了。武禅央只是试试唐玟木的底细,所以没有主动攻击,只是防守着。就这样,唐玟木还是变得狼狈不堪,妖冶的一双眼睛,已经没了昔日的光彩。
唐玟木在武学上的造诣,是真的比不上禅央。虽然有很多开脱,比如他刚刚冲开穴道,比如他手无寸铁。
禅央只随意地动着刀,几乎都没有给他正眼,像是一只在逗着老鼠的猫,看着猎物最后的挣扎。
就是这样的人,怎么就能让皇兄陨落呢。武禅央眯着眼,还在动着刀,只是心思早就飞了。唐玟木的动作,在她看来,只是些不入流的招式,甚至内力都没有很深厚。皇兄的武学造诣,可是在自己之上的,怎么会被这种,宵小之辈……
禅央发了狠,脸上全是冰冷,“冀国,可真好啊。”她说着,运了内力,随手挥了一刀,却是在唐玟木胸口划了一大道深深的口子,皮肉都翻出来了,整个人瞬间就歇息了。
“殿下,使不得啊!”冀国使臣看着武禅央一刀过后停了动作,这才上前来劝阻,“殿下,您看,这一刀下去,您也稍微消气了,就先……”说着,冀国使臣赶紧朝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些人赶紧抬着唐玟木离开了。
“先?先怎么?”武禅央看着冀国使臣,眼里闪过一丝嘲讽,看着他使人把那皇子抬下去,也由着他们了。毕竟,自己那一刀,他可不一定能熬过去。
“殿下,左右他,也不过是个罪妃之子,您身份尊贵,没必要自降身份。”冀国使臣陪着笑,心里却是骂了唐玟木不下千遍。毕竟这祸事,都是他惹出来的。
武禅央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几日后国宴,冀国定给殿下交代。”冀国使臣赶紧远远地喊着,朝着远走的武禅央行着礼,身子压得低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