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是一个贫民区的孩子,每天在矿场里面挖矿,一天工作15个小时,只为换取活到第二天的生态源。这里的人都是这样,日复一日地工作,日复一日地换取生态源。
自从18岁以后,我的身体就停止了变化,我的妈妈也还是18岁的样子。我的爸爸在我15岁的时候去世了。我们一般是不会生病的,一旦生病,就需要更多的生态源,生态源既是生存的能量,也是治病的良药。当时我妈妈突然生了一种奇怪的病,每天都发高烧,上不了工,家里积蓄的生态源很快耗尽。爸爸每天工作20个小时,自己只用仅能维持身体最基本需求的生态源,也就是12个,其余的生态源全部给了妈妈。妈妈的病终于慢慢地好了,爸爸却渐渐不行了,繁重的工耗尽了爸爸的能量。我当时真想把自己的生态源给爸爸和妈妈,但是18岁以前的生态源统一供应,无法转移给别人,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爸爸在我的面前死去,从此我和妈妈相依为命。
18岁以后,我终于可以靠自己的工作赚取生态源了,别人工作13个小时,我都是工作15个小时,为的就是不再发生我爸爸的悲剧。虽然我知道,这未必有用。
日子平淡而艰难,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那一天,彻底得改变了我的人生。
那天是我的生日,是我18岁以后的第一个生日,我从矿场回来,接了妈妈出去吃饭。平时我们都是在家吃饭的,但那天是特殊的日子。妈妈说,今天我们不在家吃土豆泥了,我们要去吃牛排,吃一顿牛排需要40个生态源,而在家吃土豆泥一天只要2个生态源。
牛排太美味了,我和妈妈穿着粗布麻衣,坐在没有泥土的大厅里面,不管别人投来的目光多么鄙视,我们吃得都很开心。
然而不幸的事情发生了,当我们走出餐厅的时候,一艘带着炫目白光的飞车从天而降,正好砸在了我们的身上。人群一阵骚动,爆炸声和尖叫声充斥在耳边。从飞车里面走出一个衣服全贴在身上,带着金属光泽的人,看了我们一眼以后,脚下突然喷出灼热的火焰,“嗖”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我们这里只有运矿石的卡车,从来没有见过会飞的车,祸从天而降,完全没有给我们反应的时间。地上被砸出了一个大坑,我和妈妈就躺在坑里面,我觉得我的全身都散了架,不知道断了多少根骨头。妈妈比我更危险,她的腰以下的部位还被车压着,肠子都出来了。
“儿子,快把我的生态源全部拿出来,我不行了。”妈妈因为痛楚,脸都皱成了一团。
“妈,妈,你会没事的。”我把妈妈的头放在我的手肘里,无助地哭道。
“你想让我死不瞑目么,趁我现在还有口气,快、快把我的生态源拿出来。”妈妈因为说话大口地喘息着,嘴角汩汩地流着血沫。
“我也不成了,我觉得我全身的骨头都断了,我们的这点生态源根本就不够,就让我抱着你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吧。”我呜咽地说道。
“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儿子,你还记得爸爸么?”妈妈又咳出一大口鲜血。我把妈妈的头抬起了一点,不让鲜血呛着妈妈:“妈妈,你不要说话了。”
“儿子,”妈妈努力把自己的声音提高,说道,“当年我生了那么重的病,你爸爸都没有放弃我,直到把自己的命都搭了进去。如果你现在放弃了,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爸爸,我又有什么面目去见你的爸爸,咳……咳……咳。”妈妈手撑着地,似乎想从地上挣扎着起来,因为这个动作,原本破损的腰部直接断了,只剩下喷射而出的血浆。
“快啊……”妈妈声嘶力竭地喊道。
“你别动,我拿。”我大哭着从妈妈后脑处取出了她的生态源,对着我的后脑。
“经本人同意,她的生态源全部输入给你,是否同意。”我的脑中响起金属质感的女声。
“同意。”我脑中默念道。
妈妈的手耷拉下来,嘴角带着微笑离开了人世。
“妈……”我仰天大哭,也不知过了多久,开过来一辆吊车,把残破的飞车吊走了。天黑了下来,我仍然抱着死去多时的妈妈,一时不知道身在何处。
等终于想起今天的事情以后,已经晚上九点多钟,路上已经没有一个人了。我看了一下我的生态源,一共还有831个。我把800个生态源输入自己的脑内,一束激流从我的后脑迅速扩散到全身。我感觉我断裂的骨骼在一点点的修复,就像有无数个小人在修补。由于断裂的骨头太多,而生态源太少,我明显的感到,骨头没有被完全修复,只是勉勉强强得靠着细细的骨头渣连接在一起。
如果没有花掉吃牛排的40个生态源,情况是不是会好一点,如果不去吃牛排,妈妈也不会死。我咬了咬牙想到。
以我现在的状况,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恢复,也就没有办法赚取生态源,死是迟早的事情。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收敛妈妈。
我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从街头走到街尾,好不容易找了两个人帮我。本来帮忙收敛这种事情只要1个生态源就够了,可是妈妈已经支离破碎,我出了五个生态源,他们才答应帮忙。他们找来了一张草席,把妈妈破碎的身体收到里面,在我的指引下,来到郊外埋葬我爸爸的地方。
那两个人嫌晦气,挖死过人的地方,说当时没说,要求再加5个生态源。我默默地答应了,现在生态源对我而言并没有多大意义,多一个少一个区别不大,只要能让爸爸妈妈埋在一起,我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这一趟能赚10个生态源,都能赶上一天的工钱了,两个人聊着天干净利索地就把事办好了。
这时天依旧蒙蒙亮,我付了他们的报酬,拖着一身的伤回了家。
刚打开灯,就看见一个人坐在屋里。因为眼睛没有适应屋里的灯光,我的眼前有一些发黑,等看清坐着的人是谁,顿时气往上冲,扑了上去。这个人正是那个开着飞车,撞死我妈的凶手。
“你撞死了我妈,还来我家干什么?”我掐着他的脖子,把他顶在墙上。
他的力气很大,一下掰开了我的手。我踉跄着摔倒在地,爬起来马上又扑了上去。
他躲闪着,嘴里喊道:“等一下,你先听我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你杀了我的妈妈,把我撞的全身骨头都断了,也活不了几天了。”我几次都扑了个空,本来全身就有伤,用力过猛以后,全身都隐隐作痛,只能弯着腰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如果我治好你的伤呢?”他看我一时不会扑上来,站在离我三米远的地方说道。
“那我也要杀了你,我要为我的妈妈报仇。”我继续喘着粗气,声音没有那么大了。
“我又不是故意要撞死你妈的,我也是出了意外被人追杀,才从天上掉下来的。”他看了我一眼,见我默不作声,继续说道,“再说你妈妈已经死了,你杀了我也是没用。不如你帮我,等我离开这里以后,我会给你一个礼物,能改变你人生的礼物。”
“能改变我人生的礼物?”我没好气的笑了一下,“你自身都难保,还送我礼物?”
“我现在确实自身难保,不过只要等我离开这里,我就能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他自信地说道。
“你是上帝派来的?”我的气息调匀了一些,站好了说道。
“我是一区的人?”他把两手环抱在胸前说道。
“一区?真有一区么?”我疑惑地问道。
“当然有。”他没好气地说道,“这里是22区,我来自1区,你不会都没有听说过吧。”
“听是听说过。”我迟疑道,“只是听说而已,我没有走出过这条街。街这边是住人的,街那边是工厂,中间有一些小商店,至于街以外的地方,从小爸爸不让我去,现在我没时间去。”
“那我告诉你,这个世界有很多个城市,每个城市又分22个区,至于为什么,说了你估计也不明白,你就知道确实有22个区,确实有1区就行了。22个区,就是22个等级,明白了嘛?”
“我是最下等人呗。”我没好气地说道。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他看见我白了一眼,赶紧说道,“不是故意轻视你,但确实现实就是这个样子的。”
“坐吧。”我指了指旁边的破沙发说道,“1区的人现在也只有这个沙发,不然你就站着说吧。”说着我在靠近我的沙发一边坐了下去。
他嘿嘿一笑,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下:“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荆如意。”说着伸出了右手
“哦。”我回答道,想起刚死去的妈妈,看着眼前害死我妈妈的凶手,一时有些茫然,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
荆如意看我反应不大,也没有伸手,只好收回自己的手,顿了一下身体前倾说道:“是这样的,我现在有些不方便,想问你借一些生态源救急一下。”
“哦,啊……”我吃惊地看着荆如意,“你问我借生态源?”
“是的。”荆如意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的生态源在进入22区的时候,意外受到病毒入侵,指令失效。眼下一个生态源都没有了,在找到出路以前,必须要最基本的生活保障。”
“病毒?指令还能失效?”我狐疑地看着荆如意。
“是的,问你借的生态源我会还你的,借你一个,还你一千。”荆如意道。
“一千?一千个生态源?”我吃惊道,看了一眼荆如意,“1区和22区这么大差别?”
“比你想象的要大。”荆如意点头道,“尤其是我,其实借你一个还你一万个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区别,不过我要让你的人生改变,远不止靠这一千个或者一万个生态源,一千个就是打个比方。”
“你是大人物喽,厂长?”我没好气地说道。
荆如意愣了一下,哈哈大笑。我不高兴了,瞪了他一眼。“差不多,差不多。”荆如意笑够了才说道,“我是类似厂长的儿子。”
“厂长的儿子还不如厂长,有什么好笑的?”我撇了撇嘴道。
“那你现在有多少个生态源?”荆如意问道。
我看了一下,说道:“21个。”
“21个?”我看到荆如意的脑门上汗都下来了。这时,屋顶有一个“嗖”的一声闪过。荆如意马上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等到声音过去以后,他跳起来说道:“我要去外面躲一下,一会肯定有人来问看到我没有,你就说什么都没看到?”说着就从后门跑掉了。
我愣了一会儿,不知道要做什么,脑中一片空白,甚至刚才有一个叫荆如意的家伙和我在这里海吹了一顿这件事情都有些恍惚。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