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千夜姬皮笑肉不笑的看了看白锦城：“他……该死吗？”“不该死。”源竹曲一步步上前。“那你为什么要帮他？你帮了他，他就是云系的人，凡是我的敌人，都该死。”千夜姬露出虎牙，白得有些惊悚。
源竹曲有些愣住。自己害了他？
一片暗器直冲心口，源竹曲翻身闪过，却发现有无数片暗器正飞向自己。迅速握刀，左右挡下。
“你师父好像也不是那么无能嘛……”
她突然停住了，因为……
水刺进了她的身体！
白锦城站起来，把她踹到：“废话真多！”源竹曲一刀斩来，可是千夜姬已经消失了。“逃遁？！”源竹曲一咬牙，“废物！”
背后的伤疯狂刺痛。
白锦城连忙一瘸一拐的走到他的身边，他的背后，有一道伤痕，可是却是黑色的。“她的刀上有毒。”源竹曲平静地把鬼刀从追魂索上解下，递到白锦城手中，“把我的伤疤割掉，毒就流出来了。”白锦城吓得手一抖，刀掉进水里。“你放心，我的自愈能力很强，不会死的。可是你再不动手，毒素蔓延的话，我就快没了。”
白锦城闭上眼睛深呼吸，然后看准伤疤，下去就是一刀，横贯整个背部！源竹曲没吭一声。黑色的毒血热腾腾的滚到自己手上，白锦城瘫坐在河水里，黑色蔓延。太可怕了。
毒血流完后，源竹曲的背像自我缝合一样结了痂，看上去没什么事了。
他满头大汗，呼吸有些急促，对白锦城说：“走吧，去东京。”白锦城点点头，然后俯下身子，背对源竹曲：“上来。”源竹曲道：“我还能走。”“不，我背你。”
把源竹曲背到背上，白锦城笑了笑，仿佛一瞬间轻松了许多。“笑什么？”
“很多年前，我也背过一个叫源竹曲的人。”
“真好。”
“是啊，真好。”
那年间，也是在山里呢。就当这条河是长江好了。
“就这么走去东京？我可能会累死在路上。”白锦城说。源竹曲回答道：“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完吧。走去下游，我们改乘船。离水近些，你能安全一些。”“那你呢？”白锦城瘸着腿。“我又有什么事？我这条命不值钱。”源竹曲笑道。他伸出手，高举，阳光穿过指缝，在脸上投下阴影。山风在指尖穿梭，带着夏日的温和，源竹曲看着指尖。河水安静地流淌，静静地泛着波光，盈盈着石块，透明而柔软。两边是葱郁的山，浓浅不一的绿，偶有大鸟惊起，在天盘旋两圈，又钻回山林。
“好舒服，这个温度。”源竹曲说。
白锦城走在崎岖不平的石头上，笑着回答：“好久没有这么轻松了。”没有杂音，只有这远山，这水。如果没有敌人的话，确实应该很舒服。“有机会的话，你一定要去重庆，那里也有山，好多山，一重一重的。那里有一条大河，叫‘长江’。”白锦城朦胧着，似乎又回到很多年前，“冬天，山里会下雪，会有很多雪兔……”“想家了？”“嗯。”白锦城吸吸鼻子，掩饰抽噎。“好啊，如果……如果有机会，你带我去。”
在死亡前提下，他还是那么镇定地说，要去。
白锦城问：“你见过樱花吗？”“没有，我从小在山间云隐长大，没出去过。”
“知道吗，那个源竹曲，她说她想看富士山的樱花。我说，我要带你走出这片山，去……去周游世界。”白锦城声音哽咽停滞，“……可是，后来……她不见了。”
“她得了父亲的真传，继承的是宫本武藏的刀法，不会有事的。”源竹曲安慰道。白锦城无力地点了点头。
隔着人海，相濡以沫。听来那般懦弱，带着可笑。
源竹曲靠上白锦城的背：“我还从来没有去过东京呢。可是我认识东京的每一条小街，每一家店铺……我曾幻想过，如果待在总部的是我，我会怎么做？会不会像源语迟一样任由事态发展？还是……放弃一切？”白锦城说：“我有时也会想，如果她没有走，如果村子……还在，那我也不会被伦纳德找到，也不会进入夜行院了吧？”源竹曲问：“你是怎么进的夜行院？”“我……村子被烧毁后，我倒在村口，失去意识，醒来的时候已在学院。我问伦纳德，他说他出差路过，听人说一座山无来由的被冲垮了。他去找，确实见到了那座山，我就倒在山脚变。他说我可能受刺激过度，引爆了身体里的……水系能力。然后，怕我再次爆发，他把我关在百鬼斋的地牢里。关了几天，又把我放出来，给我学员身份，让我在夜行院学习。”白锦城停住了，那段深埋在脑中的记忆再次被翻出来，好似再次撕开伤口，疼得撕心裂肺。
源竹曲道：“既然那个人没死，你总会见到她的。”白锦城一时语塞，他想不到词汇来形容自己的心情。自己似乎……害怕相见？再见时，该用什么表情，该做什么手势，该说什么言语，他一概不知道。他如果能再见到她，却兑现不了诺言，还不如不见。他没有能力让那个人实现梦想，说白了，如此而已。
他想起那本书，苏雪啼给他的那本。是苏小城的《迟歌》。其中有一句话很称人心：“其实，你喜欢一个人，就像喜欢富士山。你可以看到它，却不能搬走它。你有什么办法可以移动一座富士山？回答是，你自己走过去。爱情也如此，逛过就已足够。是啊，爱过就已足够。”还有一句，很扎心：“那女孩为什么要离开，男孩不明白。但是请记住，真相永远只有一个。真爱，也是。”
直到今天，你仍是我走下去的原因。天真善良得卑微，在尘世间弱小得可笑。迷失在寻找她的岁月里，想来单调孤独。
白锦城向上托了托源竹曲：“你的伤，要紧么？”“没事。”源竹曲平淡地回答，“你的伤没事吧？”“没事。”他一边瘸着腿，一边回答。早已习惯了么，连痛都不会说了？源竹曲突然甩出鬼刀，扎向河中。一抹红色在翻滚，白锦城仔细一看，竟是一条红蟒，离自己脚边不远。赤色大蟒很少见啊。源竹曲兴奋的跳下来，拾起刀，红蟒已经死透了。“有蛇肉吃了。”源竹曲用力地把红蟒向岸边拖，这巨蟒比白锦城还长一截。白锦城帮忙一起将蟒蛇拖到河滩边。
源竹曲熟练地拾来一堆枯枝干草，点起火堆。然后，他用娴熟的刀法割开红蟒，骨归骨，肉归肉，皮归皮，内脏什么的全扔进河里。白锦城看着他，好像看见了多年前山中的自己。把蛇肉串在竹签上烤好，源竹曲的目光落在了蛇皮上。确实是十分罕见的赤红色，浪费了真的可惜。他扯过赤色蛇皮，在上面裁开了，不一会儿就成了一件赤色小披风。他将红蟒披在身上，阳光下，鳞鳞赤色泛着红光。
白锦城又看着他把多余的蛇皮裁成小块，再从法披上割下两块布条。“又在干什么？”白锦城问。源竹曲把蛇皮放在他手上，用布条缠了起来：“后面的路很难走，用这个，不伤手。”“谢……谢谢。”白锦城结结巴巴地说。
也许，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遗忘也是一种本事。
“你去了一个多月，去哪儿玩了？”临少渊一边切着牛肉，一边问。他双目失明，但可视物。换句话说，他看见的是红外模式，和蛇眼相同。“这个给你。”李哲别从斗篷中取出一个盒子，“我去玩可没忘了你。”临少渊咬着嘴唇，像个害羞的大姑娘。盒中是一条吊坠，是十字形的，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像远古的圣器。李哲别微微倾身，越过桌子将吊坠挂到他脖子上。“希望它，能在我不在的时候，代替我聆听……你的心跳。”李哲别轻拍了一下他的脸，虽然戴着黑色皮手套，可临少渊的脸上还是凝了一小层冰，渐渐化成水。临少渊拿纸擦了擦，李哲别歉意地笑了笑：“对不起，能力……有点失控。”
“……没事，”临少渊有些虚弱的回答，“梵千和梵烛去台湾当监工了，真的不用管吗？”“她们的能力只有一半，可是只要她们不分开，合翼能力是很强大的。”李哲别切着牛排，“谁也打不过她们俩。”“她们是你的亲妹子啊，在台湾吹台风呢。”“我这不是留在本部陪你吗？”李哲别端起红酒，“敬回归。”临少渊与他碰杯，一杯下肚，已不胜酒力，脸上泛起潮红。“不是吧，喝一杯就能醉？”李哲别勾起一抹邪笑，“醉了，一会儿就不好玩了啊……”临少渊摇着头：“没有醉，话说，你这次出去……能力……”
“能力没有好转，越来越容易失控。”李哲别轻叹，“总会好起来的。”
“我害怕的是……能力终极爆发，连你自己都承受不住。”
李哲别浅浅的皱了皱眉：“你今天怎么了？担心这担心那的，不像你啊。”“我……”临少渊没有说下去，眼神闪避。李哲别看出了猫腻，追问道：“到底怎么了？”临少渊只是摇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倒是说啊！”桌角出现冰层，向前推进。临少渊不说。
“李哲别，终于给我找着了！”
老院长！
“你回来了怎么不打招呼？急死我了。”伦纳德问。李哲别微微侧脸，黑色貂绒蹭着他冷峻的脸。“我以为那个伦纳德已经说过了呢，”李哲别说，“从我进校门的那一刻起，他不就检测到了么？”老院长恨铁不成钢的回答：“没有！快跟我回去，机密事务！”李哲别又端起酒杯，深红色液体在里面摇晃，陈年的香气扑鼻。
“回头请你吃顿好的行不行？！”
“就我？”
“还有少渊。”
“这还差不多。”
临少渊知趣地向李哲别道：“我已经吃饱了，你有事的话就去忙吧。”
李哲别身边的空气似乎都凝成了冰，难以化开。伦纳德警惕到伸手拿住龙骨鞭的程度。临少渊劝道：“跟院长去吧，我在宿舍等你。”李哲别凑近他的脸，道：“好。”拂袖离去，黑羽飞腾，似张开双翼的大鸟。
临少渊转过脸，倒上一大杯红酒，一饮而尽，醉倒在桌边。
“找我什么事？”路上，李哲别不耐烦的问。伦纳德沉重地回答：“有第三势力的消息了。”“连名字都没有的除妖师团体，也值得你关心？”“谁说没名字，他们叫‘神启’。”伦纳德快步走着，生怕慢了错过时间，“他们比我们想的更强大。”“神启？挺嚣张的。”李哲别冷笑道。伦纳德背后一阵恶寒，便问：“你的能力……还没修正过来么？”“拜你所赐，失控成灾。”
“你这是什么意思？！任务……”
“妖怪我杀了，不小心把那个城也毁了。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那四个字，在伦纳德听来那么刺耳尖锐。“我会想办法帮你治疗的……现在最要紧的，还是盯牢神启。”伦纳德站在百鬼斋入口处，“进去再说。”
指纹确认身份，红色，身份错误。
虹膜确认身份，红色，身份错误。
“他妈的不知火岩崎把我从门禁系统删除了！！！”伦纳德的愤怒值冲破了顶点。“嘟嘟嘟……”警报声，整个地面似乎都在抖动。
十分钟后，门自己开了，道长不知火岩崎走出来：“院长亲临，我们需要时间列队欢迎。”拍手，懒洋洋的鬼们列好队，还有的手上捧着PS4。伦纳德一把推开道长，走进百鬼斋——夜行院真正意义上的核心。道长看了一眼李哲别，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他被李哲别的气场吓到了。李哲别倒是很给面子，甩给他一个蔑视的眼神，跟着伦纳德进了道长的地盘。
到处是妖怪尸体，明晃晃的无影灯，血色弥漫的解剖台。闪着光的手术刀，各种电脑和数据……解剖台上还有饼干屑，电脑上还有没关的游戏界面。“咔”。柜子崩开，散出一地拆了包装和没拆包装的零食。“还真是脏乱差的贫民窟啊。”李哲别讽刺的笑。跟在后面的道长气得脸都绿了。老院长尴尬的解释道：“这是他们的生活方式。”“现在是战时。”李哲别摘下手套，一甩手，零食都冻成了冰块，“还是清净些好。”道长暗暗咒骂：“战时，清净……说得好听！从你进校门我就在监控你了，你回学校也没干什么好事！哼，装清高，除了跟基友混在一起，狗屁用都没有！去死吧，垃圾！”
随行的队伍真是越来越少，不是去拯救自己的零食了，就是去藏塑料小人了。总之，没人欢迎这种不速之客。“还不说么？”李哲别问。老院长周身突然杀气加重：“我们学校就有神启的人，陆天印。”“哟，院长，你看人的眼光挺准啊，找了个敌人当副校长。”李哲别轻“哼”一声。院长没有理会他的冷嘲热讽，而是继续说道：“他准备盗走妖怪密档，被我发现。然后关到了这里，审了又审，他招了。”李哲别面带微笑：“可以想象他受的罪了。”院长道：“不用点手段，怎么说？”“你这样，有点像几十年前了。”李哲别说。
道长突然走到前面，在门前停下，滴滴滴的输入密码。李哲别环顾四周，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血腥味儿。门开了，腐烂的味道扑面而来。李哲别嫌恶地扭过脸，院长倒是神情自若，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人肉半熟的味道。
看到陆天印的时候，李哲别很恶心。“他说‘打人不打脸’，我就成全他，没动他脸上一块肉。”道长冷血的说。陆天印身上没一块好肉，褴褛的衣服，零散的肉，有的地方甚至因为腐烂而长了蛆。空洞绝望的眼神，好像一下子老了一百岁。
李哲别轻捂口鼻，体温升高了一点。周身的空气开始凝固，降到冰点。道长打了个寒颤：“你这是……”后边的“闹哪样”他没敢说出口。院长掏出一个白色小瓶子，倒出两粒药粒，塞进他嘴里：“吃这个，可以暂时抑制你的能力。”温度稍微回升了一点。道长站远了些，裹了裹白大褂。
“他招了什么？”李哲别问。
“能在我们层层监视下混进夜行院当副校长，他在神启中自然不是个小人物。而且神启已经存在了数百年，只不过一直销声匿迹，现在才活跃起来。他说神启的核心人物代号‘宙斯’，其余决策人员便是诸神。”伦纳德说，“确实像南宫雅竹所说，他们能够改造妖怪，使之进化，并能控制他们，能力远超于我们夜行院。”“那么，他是谁？”“他在神启中代号‘波塞冬’。”
“只是个海神？”
“对，他也是决策层的一员，但据他所说，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见过宙斯的真面目。”伦纳德看着钢化玻璃后不成人样的陆天印，“宙斯……还不知是谁。”“神器在研究什么？为什么有掌控妖怪的能力？”李哲别想伸手结束他的痛苦，伦纳德一把拦住：“他还有用，别着急杀。从招供的结果来看，形式有点严峻……他们有一个关于妖怪的机密计划，叫做‘重生密码’。但他并未参与这个计划，他只负责在夜行院潜伏。”“这听着和我们的‘妖怪密档’有点像。”李哲别说。
伦纳德看向不知火岩崎：“去把他的生命体征降到最低，杀菌处理一下冻起来，日后肯定有用。”然后，他才回答李哲别的话：“‘妖怪密档’是古老的除妖师传下来的，这一届学院只有你能解读，也只有你看过。”李哲别转过身，出了密室，在百鬼斋的解剖台前徘徊不去：“那又怎样？那种古书对于我们现在的处境，一点用都没有。”
“你错了，”伦纳德直白的否定，“那本书才是关键。我保险柜里的解密后的拓印版本，真本在百鬼斋的秘会室里。你忘了那本书里对最高能力的描述了么？”“最高控权能力？这都是古老的传说了。”李哲别随手拿起手术刀，熟练的沿着肌肉线条切割，分离。
伦纳德孤傲的抬起下巴，用蔑视的眼神看着那把手术刀：“记得七年前我带回来的那两个人么？”“记得，两个御水的。”“没错，一个身上有天劫，一个十三岁就能冲垮大山。他们是一起的，我就带回来分开培养了。”
“为什么不放在一起？”
“分开，更能激发潜能。”伦纳德阴阴的笑着，“血噬·天劫，别说是妖怪，就是征服世界也不在话下！对了，前几天我刚刚得到了一个好消息……那个男孩身上有水牙王瞳。”“怎么可能？！”李哲别拿着手术刀的手停下了，“就算有，也没有东西能激发出来啊？”
“犬山樱葬有血灵·琢彻，在那么紧急的关头，她就必须用琢彻激发白锦城的潜力……谁知道呢，居然出来了个水牙王瞳。”伦纳德拿过手术刀，一刀插进台上的尸体里，“王牌在我们手上。”
道长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不失时机地补充道：“白锦城前几天不是去日本了么？”“什么？！”“后来南明修和犬山也去了，他们打报告了啊。”
伦纳德这才想起，因为上次和宫羽交手时被那个AI全程曝光，自己把所有AI发的消息都屏蔽了。
“我听说日本最近又在搞九系争斗，看来是追不回来了。”李哲别冷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