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悠之从飞机上下来，只拎了个手提包，其余什么也没有。既然哥哥说是来夜行院玩的，那就应该轻装上阵吧，别的东西，夜行院自然会准备的——不然每年给他们投那么多钱要来干什么。她还在想……夜行院，会派来什么人接站呢？在夜行院投了那么多钱，却因为线报消息没有宫家那么灵通，就不知道他们的底细，这次来……哥哥还是希望我亲自去查一查的吧。
见到唐悠之的时候，白锦城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
她的气场太强大了。
为了表示此次是“和平出差”，她还特地换成了素色的旗袍，就连高跟鞋也换成了同色的，以此减少给人的威压感。但是她一出场，还是会让人不自觉地回避，这种出自人类的本性——闻到了血的味道。
好在边上还有一个杀气毕露的盛墨，能克以下对面的气场，否则客人一来就被吓傻了，多少有点太好笑了，给夜行院丢面子了。
盛墨上前握手：“你好，印象社Icon。”她不会称唐悠之为“您”，因为在她眼里，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董事，根本就不能劳她的大驾亲自来迎接。不过既然伦纳德已经下了死命令，这点面子还是给伦纳德吧。
“你好，香港唐族本家鸣字唐悠之。”这种“礼貌”的回敬在两个女人之间拉开架势。
机场光亮高大的接客厅，人来人往，行李箱的轮子滚过他们俩在光洁地面上的投影。巨型玻璃窗外透进的阳光，在这两个女人的脸上照耀出一种对抗的气势。
名字这么长？白锦城想着。这种中二病，港澳片没少看，对那一带的印象就是：古惑仔，赌博，美女，还有漫天遍的筹码和金币。
白锦城回过神，也上前握手：“您好，执行部门实习生白锦城。”她触到唐悠之的手的那一刻，瞬间就有一种收回来的冲动，因为他不喜欢那种隐隐约约的血腥味儿。唐悠之盯着他看了许久，道：“执行部门的实习生都有这样的实力，夜行院还真是藏龙卧虎之地。”
“过奖过奖。”白锦城忙不停的抽回手。
盛墨眼眸一沉，对面这个女人多少还是有些实力的，不仅因为疯狂散发出的气场，更是因为……她能在短时间内就察觉出附体在白锦城身上的水牙王瞳，在他完全不透出一点杀气的情况下还能看出来，确实不一般。
坐到车上，盛墨正要开车回学校，唐悠之不紧不慢的开口了：“我这次没带行李，要不还是先去一趟超市买点东西吧，想必夜行院不会连这点钱都出不起吧？”“你的房间全都布置好了，应该没有什么还需要购置。”盛墨的手搭在方向盘上，丝毫没有想要掉头的意思。
“还是去一趟吧，我想……印象社的人应该不会去那种地方罢了。”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了——你们这种高高在上的公主怎么能体会我们拼杀的人。
盛墨一咬牙关，手上动作一紧，只能开车。她说的没错……在印象社的都是上流社会的人，从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我们是东道主，自然全部承包。”盛墨当然不怕，因为她有无限透支的黑卡。不过，要是光个超市都把黑卡掏出来付钱的话，有些人会喷死这种“炫富”的人吧。
都这么有钱了，还逛什么商场，家里没保姆仆人什么的吗？
白锦城和盛墨推一辆手推车，唐悠之自己推一辆。进去的时候，顶上的大空调风开到最大，把盛墨的头发吹乱了，她却没有生气，但是眼神之中就像是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一样暗暗兴奋。
她努力装作不感兴趣，可是还是忍不住四处张望——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格式，就像一直在开豪车的她，没有踩过菜市场沾着各种泥巴的水泥地。白锦城看见她的样子，有点可爱，有点好笑。盛墨看着一边摆放的小婴儿的衣服看得出神，白锦城挥挥手：“你在想什么呢？”
“想孩子……梵千梵烛。”
“孩子？可以自己生啊。”
“去死。”
唐悠之自己走远了，盛墨悄悄问白锦城：“那是什么？”白锦城看了看那个占地面积不到一平米的推销摊子，还有它身后的两大筐产品，还有个冒着烟的小锅子……“那是试吃摊。”白锦城也凑在她耳边回答。
“啊。”她带几分惊喜的轻声叫出来，推着小车一路飘逸过去：不愧是专业飙车手，连手推车都能飙的这么快。
原来是试吃泡面的。她端着那个比白酒杯还小的试吃杯，戳着刚出锅的泡面，吃得津津有味。“好暖和。”她好像眼睛里都在冒着小星星，“我喜欢这个味道。”究竟是喜欢这个味道，还是喜欢这种温暖的感觉呢……自己也说不太清楚吧。
“喜欢就买几包呗，不过不能多吃，这个吃多了对身体不……”话还没说完，她已经把后面筐子里各种口味的都抱了一大包，像个被妈妈管得很严的几百年没吃过零食的小孩子，边上的售货员都惊呆了，仿佛在看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智障儿童，甚至在内心里一度怀疑白锦城是个人贩子。
“不能吃太多……”他摸着盛墨的头，正准备从她手上取下几包……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眼神是可以杀人的。或许你在《动物世界》里面见过鬣狗从狮子嘴里抢食的场景吗，狮子的眼神此刻就出现在这张冰凉的脸上。
他只能由着她把各种口味的泡面塞进小推车。
“小鱼干……”她又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样子，好像还吞了口口水，“这个也可以试吃吗？”
“不可以，不过你买了就可以吃了。”
“来几包。”盛墨一边走，一边用专业考古家鉴宝的眼神去发现身边货架上每一种食物存在的价值。白锦城任由她这个来几包，那个来几包……“哦，这里居然还有这种酸菜。”白锦城说。
她像一只觅食的仓鼠一样凑上来闻了一下：“这个没有你身上的那个香。”
白锦城真不知道这是赞美，还是嘲讽。
“哇，那里还有鱼在游！”她疯跑过去，和身边的小朋友一起蹲在地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水里游动的鱼。“哎，这种鱼我以前天天吃呢。”她说。白锦城连忙低声打断她：“我的大小姐您可收手吧，这个鱼三百块钱一斤呢。”
“很贵吗？”一句反问。
“没事，是我搅扰了您的雅兴。”不能和这妞谈钱，她对钱的认识是无法和正常人相提并论的！
“小竹，这个兔子好看，要吗？”
她上来摸了一下：“手感不怎么样，这个布料不舒服。”白锦城仔细一回想，好像她给那两个小家伙买的玩偶摸起来挺舒服的。
“你之前买的玩偶是什么材料的啊？”
“我托林妈买的，有獭兔毛的，狐狸毛的……你问哪一种啊？”盛墨还掰着手指盘点起来。
我的天……这根本不是一个层级的好嘛？！白锦城简直受到了严重惊吓，也就只有夜行院愿意花那么多钱养这帮败家娘们儿了吧！
“啊，那一排是……”
“全是瓷器。”
“我喜欢这个杯子。”她端起一只杯子，上面是小猫的盖子，留了一个小孔，瓷勺子就从里面伸出来，杯身上是一只小猫，杯子把手是猫尾巴的造型。“你平时用什么喝水？”
“我没有自己的杯子，都用纸杯。”
“好，你等一下，我找售货员帮你用盒子包起来，不然太容易碎。”
“好，我在这里等你。”像一只小兔子一样听话。
白锦城回头看了一眼，就好像再次回首的时候她就不见了一样。
售货员一遍小心翼翼的包着杯子，一边打量两人：“你们这对情侣是我见到过关系最好的了。”白锦城有些尴尬，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而盛墨只一心看着杯子，生怕磕着了碰着了。
“大学时间短，出来工作不容易，好好珍惜啊。”售货员说，“感情就像这瓷器，都是易碎品。”
“谢谢啊。”白锦城从她手里接过杯子，小心的放在小推车的角落里。
推着小车闲逛，她看见两排调味品。她知道饭的酸甜苦辣，却不知道各种味道对应什么调料。“我想吃你做饭，好久没有吃到了。”盛墨说，白锦城推手：“学校哪里有地方让我做饭？”
“不是有社长家吗，我不管我要吃。”
“好好好，你想吃什么？”白锦城看着她，此刻，她那双橙黄色的眸子干净的一清二楚，就像是天真烂漫的孩子。
“你给我做什么我就吃什么，我不挑嘴。”
听到这话，他恍然失去神智，那是很多年前，听过一样的话，暖暖的，有一点。
“啊！我想吃那个！好香啊！”她拉着白锦城。
白锦城一看：什么嘛，原来是炒河粉。“来一份炒河粉，谢谢啊。”他说。她抬头：“什么，你不吃吗？这么香诶，这都不吃，果然是傻蛋。”“行行行，来两份。”难得她关心一下自己，还是配合一下好了。
“这是什么啊？牛奶？”她好奇地看着一箱一箱堆叠在一起的牛奶，“牛奶还可以这样喝的吗？”白锦城疑惑了：“不然呢，还能怎么喝？”
“印象社是在早餐喝牛奶，都是凌晨送来新鲜的，这种一箱一箱的怎么喝啊？”印，印象社连喝牛奶都这么奢侈的吗……白锦城仿佛又意识到了他身边这个女人有多可怕。
“哦，化妆品？”盛墨愣了愣，“印象社别的人会用这个，我不会画，就不用了。”
真是“我是美女无需保养不用化妆素颜”的高傲呢。
白锦城一路推着车陪着笑走在她身后，努力支撑着他快要破碎的世界观。“这一排男人在干什么？为什么都低着头？”盛墨小声问。白锦城一看，这一排不就是传说中的“寄存男友”吗，女友买买买，自己在这里玩手机，然后掏钱买单的中国男友们。
“玩手机呢。”
“……手机有什么好玩的，不就打电话发短信吗？”
……她用的是智能机啊，还是苹果8呢，怎么……
“有qq吗？”
“不知道啊，什么东西？”
“微信？”
“什么威信？”
她身边那群印象社的人都不带带她的吗，真是蠢到家了？不过想来，她身边压根没几个交心朋友。白锦城叹了口气：“回去我挨个教你。”
“好。”她乖乖回答。
白锦城走过发饰柜子，停了下来：“过来。”她退回来，白锦城取了个做工精致的叶子发夹在她头上比划了一下，说：“这个好看。”“好看有用吗？”“不是，只是平时很少看见你戴这些。”
“你说好看的话，我就戴着好了。”
……什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乖？！难道是因为商场特殊的地理位置和磁场改变了她的性格？！这转变太快我适应不过来啊！白锦城强颜欢笑的给她挑了几个发夹，手都在颤抖。
“还有手链啊……手伸过来，看看这个怎么样？”
“这个不会影响我用刀吗？”
“怎么会。”他看来看去，最后还是看中了最先的那根手链，嵌钻镶花的银色手链，带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就好像她手上本来就有小花似的。盛墨的眼睛一直盯着另一排柜子……拖鞋。白锦城皱着眉头问：“你平时不穿拖鞋的吗？”她有点茫然若失地摇了摇头：“光脚进屋。”
“马上天气就要转凉了，选双茸茸的吧。”
盛墨选中了一双白色的兔耳朵拖鞋。
“好暖和……”她把手伸进去。
她的身体一直都是冰冷的吗……白锦城心里有些难受，好像堵着了什么东西。
“还真是没进过这种地方的上等人啊。”唐悠之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她的手推车里小到口香糖，大到枕头电脑，一应俱全。盛墨一看见她，身边顿时燃烧起了一层杀气，气场恢复如初，速度快到白锦城都没来得及反应。
盛墨不紧不慢的把拖鞋放进手推车里，眼神微微一斜：“是啊，总得抽空体验一下贫民的生活。”顺着唐悠之的话把她贬低成贫民，实在是高。
不过白锦城在边上听的就很不爽了。
“我的东西基本齐了，”唐悠之下巴一抬，“走吧。”
排了好长的队，终于轮到这两辆满满当当收银员看了都忍不住叹气的小推车。盛墨正要拿卡，白锦城连忙把她掏出一半的黑卡塞了进去，自己拿了张银行卡。等下等下……一共是……五万多？！这他妈的，唐悠之都买了些什么啊？……我的积蓄……白锦城在执行部门当实习生是有工资的，又因为他是伦纳德带回来的，所以伦纳德每个月都会往他卡上打钱。还有亚伯拉罕，会找各种理由给他各种莫名其妙的奖学金。虽然比不上印象社，但对于一般人家的孩子来说，还算是小有积蓄。
盛墨挽着白锦城的手，垫着脚，凑在他耳边说道：“一会你来开车。”“为什么？”
“我要吃炒河粉。”
“……”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好像突然多了个女儿。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好像是……要找一个最爱的女人，把她宠成女儿，和她一起生一个女儿，两个最爱的女人相伴，耗尽你的一生。
白锦城开着车，盛墨坐在副驾驶上秃噜着她的炒河粉，味道充斥着每个角落。
“没想到吃惯了珍馐的人也会吃这种东西。”唐悠之说。
“这就是珍馐，你这个没见识的人怎么会懂。”盛墨空出嘴嘲讽了一句，差点就直接呸她了。车里除了炒河粉的味道，还隐隐约约多了一种火药味儿。
把唐悠之送去学校专门设立的贵宾房间，还帮她把一大堆东西收拾好，白锦城已经快要累瘫了。“走，去你宿舍。”盛墨说。
“啊，去我宿舍干什么？”白锦城问。
盛墨压低声音：“取你的泡菜坛子，然后去社长家做饭哪。”
“哦哦，好吧……”
看着他们并肩出门，唐悠之“哼”了一声。
“这么……一罐？”她把咸菜罐子捧在胸前，白锦城挠了挠后脑勺：“平时就我一个人吃……之前泡的那罐因为去日本没人吃就坏了，我回来之后重新泡了一罐，豇豆和萝卜。”
“啊，好，我喜欢吃豇豆。”她抱着坛子往外走，“今天吃了就放我那吧，你自己再腌一罐。”
“……好。”
苏雪啼家。
“今天不用做饭啦，白锦城做。”盛墨抱着小陶坛子从车上下来，把坛子放在角落里，打开扣在上面的陶碗，用干净的长筷子夹了一盘豇豆，又加了一盘萝卜出来，扣上陶碗，在碗边的槽子里加水保证密闭性。她伸手从盘子里捏了根豇豆出来，尝了尝，满足的咽下去：“不错。”
南明修早就习惯了这种酸萝卜味儿，看着她吃。“社长呢？”盛墨问，南明修指了指楼梯：“在楼上给小絮洗澡。”
厨房传来白锦城的声音：“大哥，你家酱油放哪了？”
“我不知道啊，从来没进过厨房……”南明修回答。盛墨打趣道：“你这是大爷生活啊，我们舍社长给你下厨做饭。”
苏雪啼牵着南小絮从楼上走下来，看见盛墨，小絮用生疏的中文打招呼：“盛……姐姐，好。”“你好呀。”她答应着。
“社长，你家酱油放在哪里了？”
“哦，我来找。”
白锦城正在厨房里煎牛排，他知道盛墨平日里吃得好，不能亏待了她。
“小竹，牛排要几分熟？”白锦城又问。盛墨先是略微一惊，然后答道：“七分。”不一会儿又传来声音：“甜藕要几分糖？”“八分。”
“社长，有没有桂花啊，她喜欢吃香的。”
南明修在一边笑着问盛墨：“他这么会做饭吗？”
“嗯。”
帮白锦城找齐了材料的苏雪啼从厨房走出来，给盛墨倒了杯茶，坐到沙发上：“今天留下来陪我吧，南明修也能回去歇歇了。”
“好啊。”盛墨一口答应，“小絮，过来我抱抱。”
终于能回去了……南明修就想得到了特赦一般长舒一口气，现在南小絮才是女王殿下，苏雪啼是皇太后，南明修是随叫随叫必须忠诚的小奴才。
“小竹，罗汉笋你是喜欢炒着吃还是煮汤？”
“煮汤。”
“那排骨我就红烧板栗咯？”
“好。”
饱餐一顿后的南明修跟着白锦城回了宿舍。
夜已降临，今夜有几颗星星。上海城市的夜，看不到满天的星星，也不只是天不够黑，还是地上灯火太多。
白锦城美滋滋的坐在床上：“今天好开心啊。”南明修连打哈欠：“我都累死了。”
“你干什么去了？”
“逛动物园，去游乐场，还去了一趟上海海洋水族馆。”
“啊，带孩子也不容易啊。”白锦城深表同情。
“你才知道？前段时间去日本就够惨的了，可我发现啊，带孩子跑动跑西的，更惨。”
“日本？”白锦城感叹道，“欧洲那些魔导师真是好，出现恶龙之要念念咒语做个法阵就万事大吉了。再不然就是骑士，力大如牛一挥宝剑，恶龙就废了。”
“别开玩笑了，龙类和中国妖怪一样危险，他们几百年才出现一次。不过那些魔导师也很厉害了，捧着本魔法书就能做出个法阵。”南明修又长长的打了个哈欠。
“最近樱葬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玩去了，几天都没见到她人了。”白锦城打着游戏，“别说是王者峡谷了，平安京她都没上来过，该不会去玩拳皇了吧？”
南明修一头栽倒在床上：“不知道，出去玩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