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行动得来的效应永远大于理论。王青时快马加鞭，将家里的马车催促到轮子木轴嘎吱作响的地步，半个时辰的车程被压缩了一半。
程烟的簪子被王青时装进了一个向自己家佣人讨来的木匣中，也不是王青时心疼那些钱不愿意自己买一个，可是想想自己也不知道女孩喜欢什么样的，就索性向他认为家里最漂亮，跟程烟长得最想的女佣要了一个，女佣满脸通红羞涩的拿给他时，还叮嘱了一句“少爷，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哟。”满脑子都是充斥着“程烟”二字的王青时理所当然的，没有去理解深层的含义，拿着匣子都跑了…留下了女佣独自站在萧瑟的秋风中。。
看着程烟家朴实无华的大门，王青时此时内心波澜壮阔，“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正是这种气势！风起岚岗。气旋围绕着王青时扩散开来，正如大侠出山般，一只手撩起棕色长衫的下摆，露出黑色长裤，立身中正，迈着宗师般的步伐，走上了阶梯。
咚咚咚。
嘎吱，门开了。
“您找谁呀”，古色古香的大门探出了一个胡子有待打理的老人，“额。找您们家小姐，我来归还一件东西，我是她同学，您通报的时候一提就行了。我姓王。”王青时对待程烟家的佣人都彬彬有礼。
“好嘞，稍等您。”老人说完，bang的一声，又把门关了上。
“额..”突如其来的关门让王青时落了一鼻子灰。
不一会，正当王青时抄着手在门前左右闲逛如金州大汉般取暖时，一个女孩穿着青色轻纱“吱”地一声把门打开看定了眼前的人后，“你怎么现在来找我了？这么着急还回来吗？”程烟饶有兴趣着问到。
“呃呃呃..不是，我是想，觉着，不能凭白无故保存人家姑娘的贴身首饰呀。”王青时露着他以为很阳光帅气的笑容。
程烟看着他那傻样子，就把脸撇在一边偷笑了下，“你这是在搪塞我咯？”程烟用着故作冷漠的语气。
“嗯哼？啊？”王青时瞪了眼睛挑着眉毛，露出了如被强调般疑惑的表情。
噗。程烟直接被逗笑了出来。“别搞了，把簪子还给我吧。”王青时毕恭毕敬的还了回去。“还多了个盒子？蛮好看的。”
“额..那是我向我家佣人要的…”
“……，盒子还你，走吧”程烟突如其来的面无表情让王青时有点转不过来脑筋。
“不是不是，其实我的意思是，我能邀请你一起出去玩嘛？”王青时急忙解释。
“现在，还太早了吧？”程烟看了看正在沐浴万物的太阳露出了勉强的语气。
“额？那我？傍晚来？我请你去吃饭如何，去西人的餐厅。”
“要不，你进来坐坐吧，让你家马车先回去，晚上我可以让人送你回去。”程烟跟王青时对视着说。
心花怒放的王青时此时激动地想爆粗口，“那可真是谢谢了呀！”突然高了八度说话的王青时把程烟惊了一下。“额，不谢不谢。进来吧…”程烟看着这个耳朵都充血的人带着些许慌张的语气说。
吩咐了跟随来的马车，打发了人老而八卦之心年轻的马夫之后。这王青时是终于登堂入室了！
“哈哈哈”在心中窃喜的王青时此时很得意于自己的决定。不过定神之后，看着这朴实无华大门后的别外洞天，王青时收起了自己的心态，然后开始沉默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此时在太阳下粼粼发光的荷花湖，远远地望去才能看见在那边的房屋，虽然现在早已经过了荷花盛开的季节，但是却是绿色的荷叶朵朵悠悠的浮在荷叶上，本该已经南飞的候鸟却还在这相互戏水中，而沿着湖边修建的鹅卵石路，旁边也是盛开着朵朵鲜花。
“我有点热..怎么回事。”
虽然知道内心很火热的王青时，此时擦着汗感受着这后背传来的灼热感，“你们家这是把湖烧开了吗，我感觉好热呀，哈哈哈”尴尬的笑了几声后，王青时向跟她走在一起，近在咫尺的程烟发了问。
“我听家人说，当初选址时，工匠打了地基时发现下面有一口天然的喷井式的温泉，于是就开了这个湖。”程烟眯着眼讲解着，“你要是觉着热，就脱了衣服吧，我们在家都是只穿了春天的衣服。”
“好好。”王青时如获大赦般慌忙着把自己的长衫解开了扣子脱了下来搭在手臂上。脱了衣服后，迎着经过湖面的秋风，吹起来竟是如此的清爽，让人心旷神怡。得到了身体上传来的幸福之后，王青时便有些“温饱思**”的意思了。看着一旁陪着自己顺着鹅卵石路走着的女孩，王青时似乎可以嗅到风带来的丝丝发香，神情专注了起来，气息的声音逐渐清晰了起来，手指不觉自主地动了动，好像是想要抚摸此时在爱阳光下被照的熠熠发光，闪着绯红的长发。
“你没事吧”程烟察觉到背后有些情况回头来问他，“你呼吸声音好沉重呀。”
因为女孩的早发育，此时都是只值豆蔻年华的少女回首后，身高的平等让眼睛直接就对上了王青时饱含温柔的眼睛。
突然被对视的视野，本应该有所慌乱，就像是偷偷注视别人被别人发现了一样，但是此时少男少女站在花团锦簇，生机盎然的路上，一个带着疑问，一个远看略有呆滞但是近看充满恋眷的一双眼睛，对视着，凝视着，互不闪躲着，直击内心。
“啊？是吗，可能是缺乏锻炼了吧，走这么长路。”首先逃避的王青时手忙脚乱的编织着理由。
“额..好吧，那就走快点吧，马上该到了。”好像被这个理由说服的女孩回复道。王青时庆幸地吐了一口气。
日后，王青时每每回忆道跟这个女孩的日子，“她总是在骗我，她是那么聪明，那么惹人可爱。”他都会自言自语到这句话。想到这一幕时更是会自嘲似的笑着，坐在背对阳光的椅子里自我检讨年轻时的无知。“平原哪儿来的什么温泉，我看我才是被你留在那儿的候鸟。”而下属都会在他重复着说“女孩，女孩。呵！女人。”时，留给他充足的空间与时间。
“哇，你屋好大呀，你一个人住不寂寞嘛？”王青时深切关心着这个偏为隐私的问题“而且好干净呀，是你自己打扫的嘛？我没看到佣人呀。
”程烟笑着“平日家里人不让多走动，我家人喜欢安静，今天正好我父母出去了，不然也不能让你这么容易进来，平时呀，我看你是别想了。”
“嘻嘻，入仙境兮，少则善，多则失”，王青时抹着鼻子笑嘻嘻的说。
“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应该多去仙境吗”程烟脸上泛着微微的红润询问道。
“你想想仙境呀，人都是觉着里面什么都是最好的，所以才多想进去，那种执念催促着人，还让人添油加醋地去勾勒它的美，可那要是去的多了，就跟你一样住在这里，住久了就腻了，还嫌弃这个花种的不是位置，这块石头挡着路了，那岂不就相当于损失了一块仙境？”王青时摇头晃脑地解释道。
“哈哈，没想到你还挺有才的呀，理工男生”程烟大笑着揶揄到。“可是，只有住在仙境才可能是仙人，才能娶到仙女哟。”
今天下午，王青时是觉着人生无悔了。“那当然咯，可不像是国学的那群书呆子，闷葫芦都是。”王青时得意地迎接下了来自女神赞赏自己归属的这个团体的荣誉。
“嗯，那也不全是。你要不要喝茶，我们家有好茶叶的。”程烟歪着头问着。“不了，你先坐吧，等太阳弱点了，我们就走。”王青时举手投足中好像是这个屋子的主人一般。
“好嘛，把自己当成主人咯？”
“哈哈，不是，怕辛苦了你”王青时微笑着回应
“我可没这么矫情，坐着，我去给你沏茶。”说完，程烟就推门出去了。
“平时在学校倒是看不住来，想不到程烟家这么大。应该也是经商之人，诶我老爹呀。”此时突然想到自己的老爹的遵纪守法，天天守着那些月俸。常人看来倒是也不少，但想想他爹是什么个地位，那些官员之间的来往送礼，红白喜事，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虽然有点夸张，总之就是这个意思，王青时就气不打一处来。虽说他王青时也不是支持贪污受贿的人，但是这朝廷给的俸禄确实有点不足。贪污不行，这受贿总行吧，别收太大的，也不收损坏百姓利益的，这不就睁只眼闭只眼收下了嘛！无伤大雅这不也是，想想自己束手束脚的零花钱和自己老娘总是落后别家官员夫人半季的时装，他王青时就暗自下决心，以后要是当官了，一定不会让自己老婆孩子受这样的苦。当然他不知道，要不是他爹的克忠职守，洁身自净，他外公还不能把他母亲许给他父亲，也就是没有他王青时了。
正当王青时以初次进城般的目光打量程烟的闺房时，忽然看见了散落在窗边书桌上的水墨画，好奇心忽的出现了。画上反复着临摹着一些线条，好像是人脸的轮廓，又好像是随手描绘的一些笔迹，艺术造诣目前为零的王青时，看着这画想要破解其中的含义，再到推测出画家想要表达的什么，确实有点强人所难。
正在王青时打算把拿起来的画，对着太阳看一看时，房门被程烟推开，“你干什么弄？”端着檀木托板进来的程烟伴着身后从门中斜射进来的阳光问道，一身青衣，袖口，下摆被风吹起，让人恍惚起来，以为这是开春，少女褪去寒冬厚厚的冬衣，将身材如花骨朵绽放般展露出来。
做贼心虚的王青时一把把画拍回原处，“我就是想看看你在画些什么。”强挤出来的笑容让人看起来很难相信。
“哦，没什么，随手画画而已。”程烟将托板放在书桌上，小心的将画整理了起来，放在一边，然后将茶盅取出，倒入沸水，倒掉，然后放入茶叶，在注水。衣袖翩翩的一套动作，在王青时看来简直是关州敦煌壁画上的飞天神女下凡了一般，在他面前舞起了传世的舞蹈。
“好了，别烫到。”程烟取出一个小垫子垫在茶杯下面递给了王青时。
“谢谢”。王青时转身正襟危坐，正正经经的接过了茶杯，在尊重文化上，王青时是发自内心的。
“好茶”王青时捉了一口称赞道，“还是沏茶的人好。”王青时适时的补了一句。
“你就别充大尾巴狼了，好好喝吧。”程烟笑着用一句揶揄的话来称下了王青时的赞美。
“嘿嘿”王青时发出了傻笑。程烟也给自己沏了一杯。
“你能教给我画画嘛？现在距离太阳变弱还有一个多时辰。”王青时端着茶，提议到。
“好呀，那我可要收费的哟”程烟狡黠的看着王青时。
“哈哈，我晚上请你吃饭了不是”程烟这样的打趣，让王青时突然觉着跟眼前的这个女孩拉近了不少，说话也放开了些。
“那好吧，师生之礼就免了，就不让你磕头叫师傅了”两人都笑了起来。
“想学画，无论画什么”程烟突然收起了笑地阐述了起来“基本功一定要打好，然后不停地打量你想画的东西，他的样貌，他的着装，他的身段。以及，他的眼眉都要用心去记住，刻到骨子里一般，这是最重要的。”程烟的嗓音中饱含着情感，如泣如诉。她潋滟的瞳孔浮现着王青时的倒影。
“我要是画的不是人来？…”王青时的话很适宜地打断了程烟进一步的情感思维。
“额…一样，我的意思是，把事物拟人化。”程烟情感上的起伏让语言显得有些落寞。
“原来如此，那你这是在画写什么，我看出你好像在画一个人。”王青时与程烟对视着询问。
“没什么。只是随笔画了几道，不是在画谁”程烟回答着将一缕红发夹回了耳朵后。
“嗯嗯，那我来画你吧？”王大少情趣盎然。
“饶了我吧，王少爷”程烟撇看着王青时。“那你画我如何！？我可是个好的素材哟！”自荐的男孩正襟危坐，试图用挺直的腰板与侧脸，来说服眼前的高冷女神。
程烟低着头思考了一会，“好吧，不过画只能留在我这，因为我不想让我的画流传在外边，这让我很不放心。”抬头认真地答应道。
窗外湖边的青烟翩眇而来，端坐在窗台边，坚毅而又柔美的侧脸迎着夕阳的初红，仿佛有人用手扶着脸一般温暖。女孩扶着自己俊俏的脸蛋，在旁一笔一划，水墨的香气四溅开来。玉葱般剔透的手指惦着长笔，上下起伏，一点一滴，略显紧张的男孩在红色的瞳孔中倒影出了从未没有的坚强。王青时大着胆子往向坐在书桌另一侧的女孩，两双眼睛对视开来，视线被擒获，又慌得折回了头，咽了口唾沫。
“别动。动了画不准了。”说话的女孩没有继续看他，目光伴着自己的作品焦距于一点。
“哦，好，我刚刚想问你画完没。”男孩红着脸问，也不知道是太阳晒得还是自己shy的。
“好了你也不能看，万一等墨干了，跟你看到的可能就不一样了。”女孩专注于自己的作品。“等回头墨干了，我再送给你。”
“好，额。我明天晚上也请你吃饭吧，算是你的润笔费吧。”男孩挠着头说。
“我有这么廉价吗？”程烟还是不看他，“不用，我乐意画，就会画，这样说我还要感谢你，请你当我的素材。我们算是互相得利。”
“嗯嗯。”男孩秉着绝对不与女孩顶嘴的立场，应下了回答。
屋里重归安静，只有男女的呼吸声，虽然离得不近但是听起来如漆如胶。
“好了。”女孩话落收笔。转过头来面对着王青时说：“蛮好看的。”
“画还是人？”王青时腆着脸问。
“当然是画了。”程烟笑着说。
“当然人也要好看”这句话没有说出来。
程烟的脸被挡在了画后面，王青时看不到她的表情。
“好了，等画干了吧”程烟把画扭向屋里，没有给王青时看的机会。
“好吧”王青时带着略有可惜的语气说到，“咱们现在去吃饭吧”王青时提议到“
“这么早？外边太阳还蛮高的。”程烟忽闪着大眼睛望着王青时。
“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王青时脸上洋溢着色彩，“今天是中秋呀！晚上有烟花的！我们吃完饭，就去看烟花，趁早占个好位置。”
“王公子，还需要亲自占位置嘛？”程烟揶揄着，“不过这样蛮好的。”一缕飘出来的红发被程烟夹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