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要纠缠到什么时候!”写信人问。
“你把混乾坤给我,我就不追你了。”公仪赫冷笑一声,负剑上前。
“想得美!”写信人猛然跃起七尺多高,亮出鲜红的指甲,直击公仪赫肩头。
小心!石道中为公仪赫捏把汗。
被人担心的公仪赫倒是不慌,反而埋怨一句,“怎么还是这招?一点意思都没有。”接着宝剑出鞘,剑刃微分,竟是两把细长的剑合在一把鞘中。
公仪赫用双剑交叉挡住这一击。剑与指甲相击,发出一声清脆金属声。
那双剑剑刃薄而锋利,一看就知道是削铁如泥的宝剑,这指甲居然能与之抗衡。看来二人不简单。
公仪赫双臂一振击退写信人,站在原地甩了一个剑花,满口不屑,“啧,老狐狸你的修为落了很多呀。”
“呵,公仪赫你总是知道该怎么激怒我。”写信人捂唇轻笑,透过黑纱,石道中看着被凤仙花染红的指甲忽然觉得渗人。
“行。”似妥协般,写信人说:“今日就让你瞧瞧我混乾坤的厉害!”
他摊开手掌,掌心上流转的红光萦绕着白色珠子。
随着时间推移,红光越来越鲜艳,一缕红丝钻出珠子,而后越来越多!它们飞速奔向公仪赫。
原来这不是解忧珍珠,是混乾坤。
“这东西……”公仪赫闭眸举剑,脸上的笑容祥和,“不得不毁了!”说完的同时,天上下起了“雪”。
一朵雪花落在李显忠肩头,石道中才发现是白色花瓣。
抬眼,公仪赫的双剑发出夺目银光,周围原本是一片空地,现在变成一片花海,随风摇曳的白牡丹好像在月光下起舞的婀娜少女。
红丝每每想偷袭公仪赫,白色的花瓣就会凝聚成白牡丹把一个个袭击打回去。被击飞的红丝在空中变成一朵红边勾勒的花儿又回到珠子。
石道中知这二人并非凡人,许是天上仙人。才能使出如此巧妙绝伦的剑术。看来他留下来是对的,这一战使他对剑术又有了新的理解。
“你呀,真是老了。”公仪赫瞬移到写信人身后,双剑劈下。
“啊!”写信人发出一声痛吼,“你小子,好样的……”他收手,直立的身影巍然如山。
时间仿佛静止,四周黑暗,连刚才发光的花海幻象都消逝了,唯有皎月独自明。
万物止息,大地沉寂。写信人身后的公仪赫没有动,可写信人动了。
空气在急躁,山风在喧嚣。写信人狂笑不止,笑声不尖厉也不妖异,低沉的可怕。石道中觉得他应该是一个深陷深渊无法被救赎的人。
借助朦胧月光,石道中看见以写信人为中心,狰狞的红色纹路在坚硬大地上蔓延,形成一个扭曲的蛛网。
石道中急忙后退,深怕被这东西缠住,这东西看起来这么可怕,被它沾上必然痛不欲生。
公仪赫不知何时飘在天上,俯视写信人,赞许地点头,“不错,终于肯拿出点实力来。”
幂篱中的写信人不说话,他沉默,他凝思,他抬起一直垂下的手。
一个“洞”在他手下凭空破开,暗红色在漆黑中没那么显眼,以至于石道中第一时间没有看见。
石道中的心脏骤然疼痛,头晕目眩,第一次产生想要退去的念头。
写信人忽然伸直抬起的手臂。
奇怪,他这个动作显得僵硬,不像是自愿的,倒像一个被别人提起胳膊的提线木偶。
“你又要跑?”写信人说。石道中不知道他是对谁说的,不过很快就知道了。
写信人被抬起的手拉住向前快跑几步,随后他闷哼一声放开紧握的手。
珠子跃出掌心向石道中直直飞来,在石道中面前猛地减速,用比蜗牛还慢的速度移到石道中手上。
远处的写信人在珠子奔往石道中这儿时就已经加速赶过来,可惜公仪赫比他更快的拦住他。
“很好。”写信人冷冷说出这句话。
恐惧攫取走石道中的平静,理智已经崩溃至底线。自己被暴露,李显忠还是凉的,下一个凉的会不会是他?
石道中不怕死亡,他只怕辛辛苦苦经营红叶帮没人发展,他只怕红叶的等待成为永远。
有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撑住他的后背,带给他安定。
“走。”王永济低语一声。
石道中急促呼吸几下,提气后退。
一路安静的可怕,汗津津的手里攥紧的珠子没什么异常,红丝也没有飞出来,现在的它安静的像个熟睡的孩童。透过手上缝隙的红光却无时无刻不彰显自己的存在。
“帮主。”身后的王永济抵住石道中后背。
“啊。”石道中忽如梦醒,“王先生?”
“这里有条出口。”王永济示意石道中。
左边有一个半人高的小洞,又窄又陡峭,应该是匆忙挖凿的。
情急之下石道中也顾不得颜面,当即趴在地上钻进去,嘴里连连说“太好了。”话中透露出庆幸。
“先生?”钻过洞口的石道中望着洞外一脸祥和的王永济,不明白先生为何不随他进来。
“帮主。”王永济突然鞠躬,“老朽只能陪您走到这儿了。”
“为、为什么?”石道中不知所措,有一个想法被他疯狂压在脑后。
“呵呵,你们到那里了?”写信人奇怪的声音近在咫尺,一种奇怪的敲壁声伴随着,仿佛生命倒计时。
“不能让他发现这里!帮主你该长大了。”王永济匆匆说完。用旁边堆积的碎石盖住洞口。
长大?自己还没有长大?建立红叶帮、为紫艳楼报仇、令红叶帮名声大噪,这不算长大?
石道中颓废且不可置信的看向手掌。仿佛手上捧了一面镜子,照出他的无助与弱小,和一年前那个在江行风怀里的他一样。
那个他,那个一夜之间失去双亲、折尽羽翼、弱小无助的他,原本不该出现的!
王永济的脚步声已经远去,远方的写信人又被后面追来的公仪赫缠住。现在是逃跑的最佳时期。
“你该长大了。”江行风临死前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跑!带着仇恨!带着不甘!跑过弱小!跑过无助——
终于、出来了……
一下子跑出隧道的石道中还不适应外界刺眼的光芒,他眯眼休息一会儿又继续跑下去。
还不能在这里停止……
望明楼远远矗立,石道中似能看见顶楼的红叶在对他招手。
红叶……抱着最后一个念想,他落入望明楼。
……
三个月后,石道中的伤已大好。
“和我走吧!反正我们不是早被发现你师父发现了吗?”石道中紧紧抓住红叶的手腕。
而红叶闭眼拨动着崭新的流珠不说话,这流珠的珠子是黑檀,头珠、三台、弟子珠是朱砂。
“红叶!”
红叶微侧身子望向窗外,眼中尽是迷茫,“你让我想想。明天早晨给你答复。”
“好。不管你和不和我走,我都尊重你的选择。”说完屋里已经没了石道中的人影。
“我该怎么做,我至尊至敬的圣生者?”冥想的红叶问她的“道。”
“道”看起来是一名年轻男子,飘逸的衣裳将他整个人裹入墨黑,他头上扎了三条辫子,鬓边两条细细的小辫子,后面是比小辫子宽些的松散扎辫子,红叶不知道这辫子有什么寓意,但是“道”很爱惜它们,时不时的还把玩。
红叶第一次见“道”时尊敬的称他为“天道大人”,“道”很不喜欢她这称呼,让红叶称他为“圣生者”,听说这是所有接触“道”的对他的称呼。
红叶现在就要在石道中与圣生者之间抉择。
(当时圣生者对夫人说了很多,可惜夫人只记得只言片语。)
“孩子,其实你的心里已经有答案了。这是一次关乎命运的选择,扪心自问:因为外界而选择的答案真的会让自己高兴吗?”
“我……不会,我会很伤心,我不想再看见他悲伤。”
“很好。一定要遵从内心的答案,哪怕众人都说‘不’。”圣生者微笑。
红叶这才明白:原来圣生者早就知道答案。
“对不起对不起。”红叶连连磕头。
“不用对不起,你是个好孩子,但愿我们下一世再相遇。”
(好像是这样吧?不过夫人真的为石帮主牺牲很多呀。)
尽管红叶哭了一夜浸湿枕边,她还是觉得这些泪水不够与“道”的诀别。
“红叶……你怎么了?”身后有人在叫她,声音沙哑。
这声音她从来没听过,是谁?红叶倏地转头,泪也顾不上流。
透过窗外的蒙蒙光亮,红叶看见趴在她肩上的红枣,那丫头的眼睛也是红肿的。
“你也哭啦?我们一起哭吧!”红枣呜呜叫着紧抱住红叶的脖子,把泪水、鼻涕什么的全蹭在后者被子上。
红叶十分想推开肩上趴的这人,不过想到她也哭的厉害,只能一边嫌恶,一边不理她沉入梦乡。
红叶做了两个梦,
第一个梦她选择了“道”。然后一步步做到无情观观主,最后身边人都逝去了,她也到快到路的尽头。
不知为什么,她每日几乎都待在望明楼,等的人却一直没来。时隔多年,石道中终于来找她,问要不要和他一起走。
这一次,红叶毫不犹豫的握住他的手。
第二个梦她选择了石道中。在红叶帮她活得快乐,活得幸福,石道中专门给她修一个大屋子供她修道。
四世同堂甚是圆满,百年之后也不孤单。
临死前,她想当初这个选择后悔吗?不后悔,一点也不。圣生者说的对,一定要遵从内心的答案,哪怕众人都说‘不’。
所以……等她醒来后,已是日上三竿,那个少年还没有走。
他把手伸向自己,红叶含笑握了上去,那双手硌着红叶娇嫩的手,但是她没有放开,反而紧握。
未来的路还请你陪我一起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