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中秋,注定比以往任何一个中秋都更令人难忘。
神灵展示了他的野蛮,同时也让众生明白,只要强大到能掌控人间命运的主宰者不把人当人,平头百姓别说活得像个人样,就算是做狗的资格,都如万人过独木桥一样,是要拿聪明才智心机,甚至性命去争夺的。
当然,萧远幻杀所有神侍,也给恍然无助的人间注射了一剂强心灵药,让整个人间见识到,就算是神,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而寒筠月四人的死而复生,更是让整个人间看到了生命的伟岸。
健康、寿命,乃至长生,在修行面前,已经从遥不可及的幻想,变得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毕竟,从包子铺开售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两月有余。
由此推知,便是人人渴望的,如江孑然所描述的那种自由,也不是不可以争取。
毕竟,在这个梦想如童话的世界,人们总是能比他们所能达到的目标要想得远许多,也美好许多。
今夜的神州,注定无眠,不只是因为今日一战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心神跌宕,还有十八亿人最最期待的,明日的修行学校开学。
而海外三百六十国百姓,心神平静之后,也终于反应过来,他们被萧远一锅煮了。
六十四亿海外百姓,神色复杂地仰头看天。
他们虽然看不见天道,可所有人都知道,如今头顶这片天,能监束他们了。
很多人暗暗欢喜,他们终于迎来了向往的公平法度。也终于迎来了一个成为神州子民,享有和神州百姓一样待遇的希望。
也有很多人忧愁焦虑,生怕这是一场阴谋,一场报复,担心自己会被过去几百年里他们对待神州那般对待。
当然,最为焦虑的,自然是那些明里暗里主宰着诸国权力和财富的财团和权谋家们。
他们的权力会被削弱多少,暂时还不知道,但所有的资本家和权谋家都知道,他们骑在百姓头上吮吸脑血的时代,已经敲响倒计时的警钟了。
全球法度都交由天道,会引发海外诸国什么样的变革,萧远不关心。
反正他知道一定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因为法在权之上,许多丑恶和残忍,就会自然而然地消失。
他要做的当然不止这些,但一口终归吃不成个胖子,想要让兰芸复活之后看到她所愿景的人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登山万仞第一步,便是开启修行,反哺科学。
二十几万观众,被萧远接引下了西岳,缓缓散于夜色中,也算乘兴而来,尽心而归。
十万仙家随同秦伯衣萧远回了昆仑小楼,暂留人间一夜,参加明日修行大典后,才会返回仙界。
八十难阿丑他们,自然是回荧惑,明日一早带着滞留在荧惑星上的游客返回神州,也赶得及修行大典开幕。
轩辕六子驾着云生海楼,回了中原龙渊。
今日一战,六位大能知道了自身不足,也明白了修行和科学理论结合之后的总总神玄,他们迫切返回龙渊,便是要解除传承了七千年反封山禁令,放轩辕子弟入世,进入学院修行。
而剑神刀魔文圣鬼仙四人,已经被神州的繁华所迷,没有随众仙界同去昆仑,带着徒弟或者独身一人,下了人间。
人走完了,只余两轮圆月,共照两界西岳。
昆仑小楼,萧远和萧逸尘叔侄二人主厨,陈清辞四女和一干智能机器人打杂,做了无数神州美食,招待十万仙家。
十万仙家刚入座,陈曹寒三老联袂御空来访。
在陈清辞的家暴威胁之下,萧远在风云阁三老的居所里开了光流幻境,萧远传给三老的又是有情道一脉至高典籍,仅仅一月有余,三老已经可以御空飞行,出门不用带保镖了。
不过萧远眼神一扫,发现三老才通幽初境,不由疑惑地皱了皱眉头,却不料正好被陈云长看到。
“小子,你什么表情,觉得我们三个老家伙这修行速度,给有情道一脉丢份了?”
陈云长怒极而笑,骂道:“你小子只管挖坑不管埋,这两个月我们三个老家伙为了跟上你的节奏,忙得觉都睡不好,哪有时间修行?”
萧远丝毫不怂,撇嘴嘲讽道:“少找借口了老爷子,真以为我不知道这两月一切事物你们全甩给了曹骏韩雨?你们不过是已经彻底忘记了学校里学来的东西,无法把光流幻境中看到的和科学理论结合,导致不能踏入入微境而已。”
陈云长更怒:“少阴阳怪气的,老头子我知道你在嘲讽什么?我们也认!但有些时候,明白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不是人人都能向你一样,能破开规则,任性妄为行事的。小子,老头子境界虽底,但修行如做人,同样也能指点你,你记好了:有道无术,术尚可求。有术无道,止于术矣。我想,类似的话,商老前辈也提点过你!不要以为术数可以解析一切,也不要以为权谋毫无用处。你真以为天道覆盖全球,一切就会如你所愿,举世一统吗?”
陈云长骂够了,才幽幽一叹:“人心是最复杂的东西,我知道你所做一切,都是真心为全球百姓考虑,也是真心为神州崛起考虑,但你有没有想过……”
“我想过!”
萧远咧嘴笑道:“老爷子你无非想说,白日一战,我放任神侍攻击海外六十四亿人,就算只是为了迷惑神侍的幻境,也终究在他们心底留下了阴影,纵然以后他们因天道法度而变得强大自由,也终究不会真正念我的好,更不会真正归心神州,而且他们以后若修为比我还强,甚至会因为介怀今日此事,动杀我之心,对不对?”
陈云长冷着脸道:“你小子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说那翻话?只做不说,不是更好吗?”
萧远笑叹道:“老爷子,你年轻时虽然也当过几年泥腿子,但终究不是真正的泥腿子,不理解刁民的自尊心。我若不和师兄演这一出戏,师兄不说出那句话,只怕会死很多人。”
“为何会死?”
陈云长也不生气,只是不解道:“你又不是保不住!”
“就像你老说的,人心是最复杂的东西,而自私是人的天性,很多自豪、骄傲、自尊和骨气,也和自私息息相关。当整个人间都在用利益衡量交情,谁还会相信真正的善意呢?就好比北蒙和西帝开战,生灵涂炭,两国百姓在濒死之间,纵然我们文国的战机在他们头顶徘徊,你老觉得,有几人会开口求救?”
萧远没有反问陈云长的意思,自问自答道:
“有尊严骨气的人,只怕宁愿死,都不会开口!因为利益让人性冷漠。诸国百姓都形成了潜意识,他们的潜意识会认为,就算开口,也不能获救,反而平白损了尊严,死前还丢了骨气,死了都仍旧觉得自己侮辱了自己!他们甚至会认为,就算开口了获救了,也不会是什么好结局,恐怕待遇和俘虏、和被殖,也差不了多少!”
“可他们终究不会死,你和你师兄,终究是要救他们的!”
陈云长听懂了,但却不认同萧远的话,反驳道:“而且,真正的善意,根本不需要等别人开口!”
萧远笑着摇了摇头:“但潜意识是个极可怕的东西,老爷子你应该听说过滴水实验,火烧实验,骗一个人说要放他的血,其实只是用水模仿血滴的声音,也会吓死一个人。骗一个人说要用烙铁汤他,其实只是用类似的热水袋压一下,他的身上也会出现烫伤反应。纵然是在幻境里,神侍大军湮灭他们,他们的潜意识也会让现实里根本没受伤的他们自动死去。一个人弱小的人,心灵是很难强大的,潜意识的绝望,能摧毁所有希望。”
“明白了!”
陈云长长叹一声,却忽然反问道:“所以你小子说了这么多,是想告诉我,时代不同了,我们以前那一套,行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