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桑趁夜回去之时,阿笙正在熟睡。他在阿笙的额上轻轻落下一个吻,继而凝视着阿笙,心里五味杂陈。
“阿桑,阿桑……”
听到梦乡中人儿的呼唤,阿桑急忙握住她的手,“我在。”
阿桑听不清阿笙的呓语,却模模糊糊听到了“永远永远在一起”,他将阿笙的手放在掌心,双手合十,像是在保证,也像是在祈求:“阿桑和阿笙要永远在一起。”
阿笙第二天早上才知道阿亮离开的消息,心里有些不舍。
阿桑咳了两声,故作老父亲的姿态,“孩子长大了,有他自己的思想了,我们不必牵挂,不必担心,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好了。”
“嗯。”幸而身边还有阿桑,幸而……幸……阿笙又蹙了眉头,转而又傲娇地牵起阿桑的胳膊,“今天晚上回去,我给你做好吃的。”
“哇!娘子下厨,那我可有口福了。”
阿桑总能让阿笙的愁绪立马消散。
“阿笙,我教你的看账、记账方法会了吗?”
“基本会看了。”
“我再多教教你,怎么说也是酒楼老板,得会管理酒楼呀。”
“好。这比学诗文什么的简单多了。”
“娘子聪慧,吟诗作赋的调调不适合我们这种侠义之士。”
“哈哈哈,我也这么觉得。”
一日,阿桑夫妇一起走在大街上,一位算命先生突然冒出来,拉着阿桑“年轻人,你印堂发黑,近期恐有灾祸降临。老朽可以为你做一场法事,助你度过此劫。”
“多谢。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又何必强行逆转呢。”
算命先生抓得更紧,“此言差矣,灾祸可以逆转,只要我给你做场法事,便可逢凶化吉。”
阿桑推开他的手,“一般妖邪作祟才需要做法事吧?大师回去多向同道中人学习学习。”说完就拉着阿笙走了。
老道却在身后悠悠道来:“灾祸将至,还浑然不知……”俩人并没有理会。
阿笙有些忐忑不安:“这老道说的话可信吗?”
“我在他身上看不见仙人的影子,多半是信口胡吣的江湖术士。”
阿笙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我相公本来就是仙人,他哪能算得准。”
夜半三更,宜兴酒楼的某小厮换上夜行衣,风一般蹿行在空荡荡的长街上。只见他翻入一家高墙大院,又登堂入室,屋里熄灭的烛火突然亮了起来。一位四五十岁的男人正襟危坐,左右两侧站着两名侍卫。
小厮立马取下面巾,向眼前的人行礼,“主人!”原来这小厮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去宜兴酒楼吃霸王餐的壮汉闫津。
“闫津啊,你在宜兴酒楼呆了也有段日子了,可曾打探到什么?”
“禀告主人,那酒楼老板并未有什么异常之处,平时未曾见过他跟断生营、跟袁映有什么联系。不过,听下人们私下谈笑,说他曾有段时间天天往醉仙居跑,我仔细盘问了那段时间,正好是在他从我们手中救下袁映之后。我又去青楼,可那段时间接待他的青楼女子却下落不明,我怀疑这里面有问题。”
“既然有问题,那就可以动手了。你想办法先把他送到府衙,我们来个引蛇出洞。”
“遵命。”
宜兴酒楼负责采买食材的小厮名为张怀广,从酒楼刚开张起就跟着阿桑。近日他却因赌输了钱频频拉下老脸问同事借钱,四下借不来,这回又借到闫津头上。
“怀广兄啊,实在不是兄弟们不借给你,你借这钱着实太多,我们一时也凑不来呀!”
“那怎么办?我要给老娘看病,急需这笔钱啊。”
闫津压低了声音:“我倒有一办法,可暂解张兄燃眉之急。”
“什么办法?”
“张兄,咱们可是管食材采买的呀……”
“你说做假账?不行,老板这么信任我,我不能做背信弃义的事。”
“你先借来用,等之后有钱了再补上,也不算背叛。关键是你娘的病等不得啊。”
“这……”
“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的,主要操办食材采买事宜的就咱俩,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一边是滔天赌债,一边是对老板的忠心,张怀广有些摇摆不定。
酒楼没那么忙的时候,一些伙计边洗碗边唠些闲话。阿桑走过的时候刚好他们在谈论张怀广。
“张怀广这几天疯了吗,天天找人借钱,把咱们都给借了个遍儿。”
“他不是说老娘病了吗?”
“屁!他哪来的老娘?我听说啊他是欠了好大一笔赌债,人家逼得紧要他拿命抵呢!”
“啊?天呐,那他可怎么办呀?”
“怎么办?我看他要被逼得狗急跳墙喽……”
“怎么个狗急跳墙法儿?”
那人突然压低了声音:“我听说他买的菜跟账目对不上。”
“那他也太大胆了吧?”
“嘘!”有人看见了阿桑,急忙示意大家闭嘴。
阿桑私下对了一下近日的账目,果真有些异常。他叫来张怀广:“怀广,最近采买食材的情况如何?”
“哦,现在食材短缺,好多食材涨价涨得厉害。”食材涨价倒是实话。
“好,你也跟着我多年,相信你的办事能力不会让我失望。”
“那是自然。”
张怀广只是把采买的钱多报了一点点,而且报的钱与市场价也差不多,按理说应该察觉不出异常。可老板这突然一问让他有些心慌,他急忙找闫津商量,“老板今天找我问话了,可他前几天才刚问过,是不是……”
闫津却一脸严肃:“张兄,我上次无意间听到老板跟祥伯的对话,老板有意让祥伯的儿子替代你,你可得小心点。”
“不会吧?祥伯那儿子才来多久!”
“可能是我听错了,你是老人了,老板应该会念旧情,不会做卸磨杀驴的事。”
虽然这么说,可张怀广心里更忧虑,做事更加小心谨慎,不敢再有一点差池。
阿桑自以为暗暗敲打了张怀广一番,他会有所收敛,没想到他竟变本加厉地报假帐。
阿桑叫来张怀广,把账目摔在他面前:“明知物价上涨你还频繁采购,这几日采买数量明显比往日增多,更过分的是,账目根本对不上。”
“我……还是按着之前的方式买的呀。”
“之前的方式?难道你之前就是这样欺瞒的?”
“我没有……”
“坦白从宽。”
“我……我只多报了一点点而已……而且准备过两天再补上……”
“一点点而已?”
“那算多吗?跟之前比都没差多少,酒楼一天进账那么多,我多报那一点点根本没任何影响!”
账目都改得惨不忍睹,有的食材甚至都翻倍谎报,他竟还不以为然。阿桑失望地舒口气,“看来你是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扣除这个月还有下个月的工资。”
提到扣工钱,张怀广明显要炸毛了:“我不过虚报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事,你竟然要扣我两个月的工资!我是从最开始就一直跟着你的,你却要借题发挥这般严厉处置我吗?”
“念及旧情,委你重任,可你谎报账目又知错不改,巧言善辩,着实让人失望。看来我这也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一会你来领工钱,明天也不用来了。”
“是我们忠心耿耿帮你把酒楼办得越来越好,你这会儿竟然端起老板架子,要拿我们这些老人们开刀了!”
“冥顽不灵……”阿桑丢下这句话就走了,张怀广却是满心怨怼坐在后厨的院子里埋怨阿桑。
第二天清晨,天刚刚亮,酒楼后厨门外就围了一堆伙计。阿桑阿笙往前一看,阿笙被吓得惊叫一声,阿桑却是脚步一颤――张怀广竟然遍体鳞伤地躺死在后厨门外。伙计们面面相觑,悄声议论。
阿桑眉头紧皱:“这是……怎么回事。”
“今天一大早,我们几个来到这,人已经死在这了。尸体都凉了,八成昨晚上就已经遇害了。”
人们还在议论纷纷,阿桑和阿笙也一时错愕,神情紧张。
阿桑问众人:“昨晚上可有人见他?”
众人默然,唯有祥伯站出来:“昨天您教训完他以后,他就站在在后厨门口,大家走的时候他也走了呀,难不成又回来了?”
“赵四,去报官。”
“是。”
可赵四前脚刚走,知府就来了人,“谁是酒楼老板?”
“我是。”
“有人状告你杀害酒楼伙计张怀广,跟我们走一趟吧。带走!”
祥伯安慰阿笙:“人都道汪知府是青天大老爷,他一定会查明真相的。”
到了华宁知府的大堂上,知府汪大人正襟危坐,“有人说看见你殴打张怀广至死,你有什么要说的?”
“草民冤枉,并无此事。”
“你昨日是否跟死者有争执?听说你武功高强,莫不是打斗中伤了他性命?”
“我确实跟死者有过争执。账目有差错,我因此训斥了他。除此之外再无争执,我更没有跟他动手。”
“除你之外,近日并无他人跟他有冲突。有人状告你殴打他至死,目前所有线索都指向你。但依本官看,此案尚有疑点,本官会尽快查清,你若不是凶手,本官定会还你公道。你若是凶手,本知府也绝不放过。先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两个衙役上前押住了他。“请问大人是何人状告草民?”
汪大人挥手,“容后再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