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山大金岭通往小金岭的山路,山路曲折,砂石遍布。
黄进正在努力加快地前行赶路,与不知何时就会出现的危机进行赛跑。
尽管拖着一个行动缓慢的累赘,黄进还是比季闲预料地要更早走到山路的尽头。
然而当他发现山路到了断崖处干脆地断掉,一点也没有前兆,而前方明显还有超乎预计长度的路程时,黄进第一个想法就是将身边这混账扔下去填路。
带路就是由这个口称熟识云城所有交通要道的混账,也就是扒手,主动提出的。
只是事已至此,将这混账从山上丢下去也于事无补,而且黄进也需要这么一个关键时候的挡箭牌。
断崖处对普通人自然难如天险,黄进想要飞过去却轻而易举。但他并不想过多动用神力。
不凡者界一直传闻战部季闲实力不过尔尔,对神力波动却极其敏感,堪称神力探测雷达。或许是传闻夸大,但黄进不想冒险。
然而,不仅从这边山坡趟过去不容易,就算从对面陡峭的山壁慢慢爬上去,恐怕也要浪费大量的时间,属于上山难,下山更难的典范。
跟在他身后扒手低垂着脑袋,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扒手早已想明白,逃是逃不掉的,看黄进好像很赶时间的样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或许可以故意耽误时间,让对方主动丢下自己。
所谓“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扒手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个好法子。
他常年在安市云城间的火车上做无本买卖,也听说过云城的齐云山景点有处连山路一块被炸毁的乱坟岗。
老年人群闲聊时都是国家大事,青年人则偏爱这些神神怪怪的邪乎事。
凭借自己在车上练成的三寸不烂之舌,被现场抓住时能以各种理由私了,求得顾客同情谅解的本事,他主动从黄进那揽到了带路的工作。
再之后,他就看到了眼前的断崖,仿佛也看到了自己的希望。
眼瞅着身边的混蛋高兴地连嘴角都快翘起来,黄进发誓,他真的想把扒手可恶的笑脸给撕成碎片。
黄进先四下扫了扫,尽管躲避追杀只是短短的几天,他却已在灵魂深处根植了环顾周围的习惯。这个习惯动作猥琐归猥琐,用起来也真的好用,他顺利发现了一处被铁栏门锁住的山洞。
斜睨了扒手一眼,黄进声色俱厉地说道:“老实跟我走!再敢耍花招,别怪我拧掉你的脑袋!”
扒手吓得一哆嗦,这老玻璃一看就是个心狠手辣地,更加垂头丧气。
他的眼力很好,做贼眼力一定要好,所以他也看到了那个该死的山洞。
经过数个小时的半拖半拉,黄进与扒手一起站到山洞门前,一道生锈覆尘的破旧铁门挡住两人。
看着铁门上的锁,黄进忍住不耐,极其小心的将一丝微不足道的神力注入锁眼中。
其实他只需要运用神力强化力气,一只手就能将这陈年的锈锁锁闩扯断,但本能的心虚让他坚持用神力调用少的方法。
没过一分钟的功夫,旁观的扒手就听到“咔哒”一声,锁头居然真的弹了开来,这让自已见多识广扒手震惊不已。
想不到这个糙汉子还会这么精细的活,自己有机会一定要学习一下。
不过他为什么不直接一脚踹开铁门,难道他还是个热爱公物的良好公民?
放屁!黄进是好公民,那自己就是腰缠万贯的大商人。
不过这技能真是实在,自己要是会了就能拓宽业务范围了。最厉害也只听说过用头发撬锁的,还没听过用空气撬的。
“你先进去。”黄进命令道。
“啊?”
扒手没有继续反问为什么,他一直自认为是个识时务的俊杰。
黄进落在他后面,却不急着往前走,而是小心的将铁锁又重新按锁了起来。
这种毫无意义的细节自己都能做好,黄进心头竟然生起几分自傲,像他这么谨慎的人,就算皇庭高手齐至,也别想发现他一丝踪迹。
洞内只有两人并肩宽度,静悄悄地仿佛连心跳声都听到。
黑暗常会勾起人内心深处的恐惧,黄进这个历经生死的不凡者,在这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也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但还是他不允许扒手用手机照明,扒手只好摸索着前进。
黑暗既让黄进恐惧,又给了他莫名的安全感,他有一瞬间甚至想到,要不就一直躲在这山洞中度过下半生。
他马上否决了这种荒唐的想法,不管是不是不凡者,都应该舒舒服服地活在阳光下,而不是像耗子一样安居黑暗中。
尽管他现在躲躲藏藏的状况和老鼠也没什么区别。
漫长的黑暗山洞对黄进的影响仅仅如此,而扒手却在长时间的黑暗与沉默中胡思乱想了很多。
在前途未卜的情况下,他脑中闪过的种种人生感悟一点也不比哲学家要少,虽然都是些负能量的玩意。
就算这时候,他后悔的还是选错了目标,而不是选择了扒手这一错误的职业。
扒手一只手扶着洞壁,一只手护住额头,防止脑袋撞到山洞中会让自己头破血流的凸起岩石。
不知道在山洞中走了多久,或许很久,或许不是很久。扒手有种度日如年的煎熬感,对时间的感受也已经出现了大幅的偏差。
洞中路势一转,又到了一处拐角。
前方拐角的洞壁隐约反射着一丝丝的微光,虽然并不明亮,在漆黑一片的山洞中还是十分显眼。
两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总算到了终点,黑暗无光的一路给了两人太多无形的压力。
扒手脚步轻健地走向洞口,黄进也不着急控制住他,这几秒的功夫扒手还跑不出他的手心。
黄进脚步轻飘飘地往前走,心里就像他的脚下一样,也有些飘飘然。
当人刚走进黑暗的时候,一定会绷紧了神经,而当从黑暗一下子迎入光明时,无疑是心神最松懈的时刻。
不凡者在力量上超过了普通人,生理构造也多少异于常人,心理却并没有太多的优势。
拐角的那片微光中,有一小块区域似乎比旁边要亮一些,像是阳光格外多给了一点恩惠。
黄进胡思乱想道,本以为同是不凡者,别的不凡者比他强那么多已经是老天最偏心的事情,原来太阳也是这样不公平的。
“咚!”
他忽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没有一声惨叫,脑中还是这个念头。
谨慎的他甚至没往危险的方向施以一点的思考。
镜老二的身形如幽灵一样出现,连额前的碎发都没有任何晃动,仿佛一直站在洞中。
他低着头,目光缓慢在地面上移动,好像在寻找什么。
一脚轻轻踢开黄进倒下的身体,废掉的敌人在他眼中什么也不是,但……
俯身捡起地上反射着阳光的铜镜,镜老二眼中泛起一丝怀念,轻轻感叹一声,“也算物尽其用了。”
满是裂痕的铜镜在叹息声中化成了粉末,从指缝间滑落到黄进的衣服上。
镜老二弯下腰,两根手指拎起黄进的衣领,缓缓走出山洞,跟上前面还一无所知的扒手。
他的身后,刚才脚步抬起的位置,原本坚硬的地面上凹陷出一个脚印。这不是镜老二脚下用力太大,而是地面的坚硬砂石在他拿下黄进那一瞬间,连同山洞最表层的墙壁一起被碾成了粉末。
扒手走出了山洞,准备转头晒晒已经要到傍晚的夕阳,如果不是日后难料,他说不定会唱一首“咱们老百姓,真呀个真高兴……”
从黑暗中重见天日的人往往会产生这种恍如隔世的兴奋感。
只是他还记得身后跟着一个让他高兴不起来的罪魁祸首,他方才在山洞中甚至还担心那人兽心大发,于是心情又差了起来。
转过头,没有看见黄进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只有一个目光深邃的帅哥正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手里还拎着那个罪魁祸首。
扒手一时呆住,以他飞转的脑筋也反应不过,在出山洞的那几秒发生了什么。
不过眼尖的他立刻注意到镜老二手中的黄进,那个让自己胆颤心惊的老玻璃现在正像死狗一样被人拎在手里。
他心思倒是活络,猜到眼前的帅哥看着文质彬彬的,可能撂倒那个老变态,肯定也不是个善茬。
说不定又是另一个变态。
镜老二没有和扒手多废话,语气冷硬:“管好你的嘴。”
“是是是,我嘴特紧。”
扒手赶紧点头,转头就往前跑,虽然不知道前面的破路通往哪,反正跑就对了,离黄进还有那冷冰冰的哥们越远就越对。
“别动!你丫的我看着眼熟。”言晓言的声音忽然响起。
在洞外等待会合的言晓言突然喊住了扒手,
这个清脆而狂妄的声音吓得扒手一动不动,就听声音的主人又发话:“你转过来我瞧瞧。”
言晓言纵然性格恶劣,倒还没有无故欺负普通人的爱好,季闲也没出声阻止。
扒手僵直地转过身,脸上赔笑,笑得比哭还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