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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听完了陈波涛的故事,说的人心情变好了,听的人心情却变糟糕了,她以前总羡慕柳苗爸妈恩恩爱爱的,自己的父母却相敬如宾,从来未曾红过脸,现在想想比起那些整天吵吵闹闹的,她算是很幸福的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她又自己待着看小说。

这日,平静了几个月的京兆尹府空前的热闹,因为终于有了新案子。

百姓们全都跑到衙门候着,想目睹大名鼎鼎的顾轩昂的尊颜。

顾轩昂是百姓心中的包青天,但凡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们都报官由顾轩昂来决断,帝陵国京城首回出现官民其乐融融的景象。

今日的案子是一起扒手案,衙门来了两名男子,他们分别是小偷和苦主,至于谁是小偷,谁是苦主,目前尚未清楚。

一个说银子是他的,另一个说贼喊捉贼。

最令人头疼的是,钱袋子里面装着有多少银子两人都说对了。

“顾大人来了!”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话,凑热闹的百姓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只见来者一身胜雪白衣,腰间束着浅青色的腰带,她的腰很纤细,盈盈不堪一握,墨发高高束起,发尾随风飘荡,整个人显得清雅绝尘,然而,她笑起来脸颊两边漾起浅浅的梨涡,煞是可爱,与她云淡风轻的打扮着实有违。

万众瞩目的感觉当真不错,顾子衿神清气爽,潋滟的桃花眼微微上挑,露出个亲切可掬的笑容:“都别挤着,注意安全。”

其中一位百姓大起胆子道:“顾大人,有段日子没见您了。”

当然见不着了,谁让你们都不犯事!顾子衿心里因不能施展才华惋惜不已,面上却笑意盈盈道:“全因陛下英明领导,你们过得太平无忧,自然无须见本官。”

“你可算来了。”京兆林阳急急地跑出来,拽着顾子衿的胳膊往里走。

“别拉拉扯扯的,有辱斯文。”顾子衿嫌弃地拍开他的爪子,同时还不忘朝着衙门外的姑娘们露出倾城笑脸。

明明是顾侯府四小姐,却整日顶着双胞胎弟弟顾轩昂的身份四处留情,林阳对此很是无语:“你就不能安分点?”

“林阳,你就承认吧,你这是嫉妒我比你受欢迎。”顾子衿抹平被林阳扯得有些褶皱的袖子。

林阳捂着胸口,好像还真有点妒忌,他兢兢业业地执勤,却不如断了几桩案子的顾子衿,都不知道这京兆是谁:“行行,我嫉妒你,事情是这样的,小偷偷银子,现在两人都说自己不是小偷,钱袋子的银子两人都对得上。”他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林阳是礼部尚书的儿子,年芳二十,长得倒是一表人才的,不过从前却是京城纨绔子弟的首领,礼部尚书怕他再胡混,利用关系给他谋了个京兆的职务,然而林阳素日里除了逗猫遛狗,便是风流韵事,要他断案,难于上青天。

闻言,顾子衿弯弯的柳叶眉微微上挑:“有点意思。”

“子......轩昂,案子可有头绪?”林阳问道。

“我说你跟本公子混也有几年了,怎的还是这般没长进。”顾子衿颇为嫌弃地说,她越过地面上跪着的两男子来到林阳的座位,一撩衣摆,从容落座,一举一动说出的优雅。

都怪他娘生他的时候忘了把脑子生出来了,林阳悲愤地想。

他拿起桌子上的钱袋子给顾子衿,顾子衿就着他的手端详,钱袋子很普通,就是普通老百姓用的,针脚粗糙,磨损得厉害,束着袋口的绳索黑乎乎的,顾子衿抽了抽鼻子,淡淡的鱼腥味钻入她的鼻间。

“两人都说银子是自己的,没有目击证人。”林阳道。

顾子衿没有理会他,单手托腮,秾丽的眼眸在两男子身上来回转悠,他们俱是中年,其中一个身材消瘦,样貌普通,放到人群都找不着的那种,另一个则稍微肥胖,左鼻翼靠下方的位置长着一颗黑痣,两人穿得都是寻常百姓家的麻衣

她长久地打量着他们,跪着的两男子皆是惴惴不安,顾子衿纤细的食指指着身材稍瘦的男子,却朝着身材稍胖的男子道:“你说他贼喊做贼?”

身材稍胖的男子立即叩首道:“顾大人,是他偷了我的银子,请您明鉴。”

“我自会明鉴,”顾子衿目光微微滞留在他沾满泥土的鞋面,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面,“你叫什么名字,哪来的?今日来衙门前都做了些什么。”

“草民名叫张大,家在城西梧桐巷子,草民今日早晨去了趟菜园子摘菜,回家后便一直待在家中,快到午时出门,本是去为年迈的母亲买药,不料银子在途中被他偷窃。”他指着旁边的那男子,愤愤道,“他偷了草民的银子,反倒污蔑草民,还请顾大人给草民做主。”

“你呢,名字。”

“草,草民名叫,叫刘泉......”

刘泉头憋红着脸,害怕得快说不出话,顾子衿也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打了个停止的手势,她微微撩开披散在两肩的青丝,林阳殷勤地拿起桌子上的蒲扇替她扇扇子,她的脖颈白皙细嫩的,看得林阳暗暗咽了咽口水。

顾子衿回身瞪了他一眼,林阳涌起的旖旎心思霎时间荡然无存。

“我若帮你解围,我有何好处?”顾子衿想了想,“你上回在拍卖行买来的龙吟剑给我。”

“你趁火打劫!”林阳立即跳脚。

“我就是趁火打劫,你可以不答应。”顾子衿无所谓地耸耸肩。

“成交!”林阳咬牙道。他虽酷爱收藏名剑,但是比起收藏名剑,他更喜欢看顾子衿破案。

两人若无其事地聊起来,围观的百姓面面相觑。

刘泉垂首颤抖身子,面色惨白,张大的目光时不时转向衙门外,脸色同样的苍白。

顾子衿潋滟的眼眸随着他的目光看向衙门外,百姓们将衙门围得水泄不通,稍外的仰着脖子往里看,甚至有人将七八岁的小孩背到脖子上,不过片刻功夫,张大的目光已经转向衙门外好几回。

她指尖轻点红唇:“你很紧张?”

张大低垂着脑袋,目光不再敢乱转,只是盯着地面。

顾子衿恍然大悟般道:“外头有你的老相好?”她啧啧两声,“瞧你长得,一言难尽,养外室要花不少银子吧?难不成家里的银子被媳妇管着,无奈下只能偷银子养外室。”

张大脸顿时热辣辣的,脸红成一片:“顾大人冤枉,草民只是头回进衙门,故而害怕。”

“通常人在做贼的时候都会心虚。”

衣摆微动,顾子衿已经来到衙门口,百姓自觉地后退两步,顾子衿双手环胸,依着门板笑看围观的百姓,她的笑容撩拨得围观的姑娘们心脏骤然跳动,目光痴痴地看着她,只觉得世间为何有如此出尘绝艳的男子,单单是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

林阳心里鄙夷,同时忍不住艳羡起来,他也长得英俊潇洒啊,怎的就没这福利?

一阵淡淡的菡萏香袭来,绣工精致的衣袂就映入张大的眼帘。

顾子衿站在他面前,视线停留在他胸口微露出的玉佩,片刻后优雅地回到京兆御用座位,向着林阳招招手,在他耳边低语一阵。

林阳点头,朝着旁边的衙役吩咐,衙役便将桌面钱袋子里面的银子倒了出来,拿着出了衙门,不稍半刻时辰,他托着盘子回来了,盘子上放着十个一模一样的钱袋子,他照着顾子衿的吩咐将盘子放在他们中间。

“十个钱袋子里装的银子都是二两三钱,只不过,”顾子衿拖长尾音,旋即指着桌面空了的银袋子,“其中一个里面的银钱是这银袋子的,你们若是谁能挑对,谁便是主人,另一个.......”

此话一出,看戏的老百姓顿时交头接耳。

林阳也觉得此举太过于儿戏,出言道:“轩昂,你......”

顾子衿自然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唇边浮现出自信的笑容:“我何时做没有把握的事了?”

这倒也是,她每回破案都不按常理出牌,上回的偷鸡案,为了看鸡胃里的食物直接将鸡杀了,林阳好奇心成功地被勾起来,目光炯炯地看着她,顾子衿看向张大:“你先来。”

张大面色顿时惨白如纸,目光朝外面望了眼,在众多银袋子挑挑选选犹豫不决,待他正要做决定时,顾子衿却抬手制止了他:“等等。”

张大疑惑地看着她,顾子衿笑着看向刘泉:“今日的鱼可都卖完了?”

她笑得很是甜美,刘泉都忘了害怕,傻愣愣地点头:“回大人,已卖完了。”

顾子衿微笑着点头,目光再次转向张大:“挑吧。”

张大收回满腹疑云,拿起最右边的钱袋子,倒出银子仔细瞧了片刻,拿在手里,顾子衿眼神示意刘泉,刘泉哆嗦着手在几个袋子间反复闻,最终选了最中间的钱袋子。

顾子衿看向衙役:“谁选对了?”

衙役指着刘泉,她明知故问:“你为何能选对?”

刘泉狠狠地松了口气,抹了摸额头布满的汗珠,道:“草民,闻,闻到银子里淡淡的鱼,鱼腥味,草民以,以卖鱼为生,银子里沾,沾有鱼腥味。”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顾子衿一拍惊木堂,周身气势骤然变冷,沉声道:“张大,你可知罪?”

张大吓得连连磕头,眼泪鼻涕一齐流:“草民知罪,草民只是一时起了贪念,求大人饶命。”

林阳派人将他押了下去,围观的百姓却迟迟不肯退去,最后还是林阳亲自轰走他们,林阳忍不住道:“那张大也着实傻,你都这般提醒了,让他先挑,他竟还会挑错。”

顾子衿笑道:“他可不傻,比你聪明多了,他就是故意挑错的。”

林阳双目瞪圆。

“快到午膳时辰了吧,听闻春风馆出了新的菜式。”顾子衿淡淡道。

林阳翻了个白眼,他当京兆这点俸禄都不够养这张刁钻的嘴,春风馆的美食可是京城最贵的,一顿都要花光他半月的俸禄。

两人到了春风馆,林阳看着顾子衿专门挑着贵的点,忍不住道:“你还当真是不客气!”

“客气?”顾子衿笑了笑,“等我饱的时候再跟我谈客气。”

“行了,咱们两人也吃不完。”林阳抢过菜单子,扔给候在旁边的小二,旋即问,“你怎知他是故意选错的,他为何故意选错?”

“我若是没猜错的话,他偷钱只是为了避难。”

林阳完全懵了:“什么意思?”

“张大的衣服虽然普通,但是他的鞋子可不一般,鞋面虽然陈旧,但是用的是蜀锦制成,而且他的手细白嫩肉的,脖子上还挂着一只价格不菲的玉坠,不缺银子却去偷银子,你说为何?”

林阳想了想:“或许玉坠就是他偷回来的呢?”

“确实如此,但是他时不时朝衙门外张望,想来是看围观的百姓中有没有追杀他的人。”

林阳又提出了质疑:“往外边张望或许是有同伙呢。”

说话间,一碟碟散发着浓浓香味的菜被端了上来,小二殷勤地候着,顾子衿大方地赏了他一定碎银子,林阳心疼地抢过自己的钱袋子,挥手屏退了他。

本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顾子衿拒绝说话,慢条斯理地享用美食。

林阳抑郁地看着她吃,他若心里装着事,就寝食难安。

显然顾子衿非常知道他这个优点!她心安理得地吃独食。

林阳以幽怨的神情望着她:“你就不能边吃边说吗?”

顾子衿回了他一个“你说呢”的表情,吃得快八分饱的时候,才好心地解释:“通常人若是看到自己的同伴,会更加安心,然而他眼里流露出的却是惶恐。而且当我刻意提醒他银钱有鱼腥味时,他却故意挑错,最重要的就是,当他得知自己要被押进牢房时不是害怕,而是松了口气,说明他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只能去牢里避难。”

林阳歪着脑袋想了半天,纳闷道:“他不过是寻常百姓,会有何人追杀他?”

顾子衿筷子微顿:“如果我没猜错,他大概与刑部最近查的案子有关。”

刑部最近查的案子?林阳略略回想,刑部最近查的好像是北漠赈灾银丢失案子:“他一个普通百姓,怎会与朝廷赈灾银丢失案子有关?”

“谁知道呢。”顾子衿说完继续埋头苦吃。

林阳用筷子戳着皓白的牙齿,绞尽脑汁地想了很久,也没得出个所以然来:“赈灾银丢失案不是景王殿下在查的吗?我们要不要将这条线索报告给他。”

“刑部的案子,跟你有什么关系,再说景王是什么人,用得着你告诉他?”顾子衿打了个响嗝,用丝帕擦拭嘴角的油渍,“你若只是想以此接近景王,满足你的好奇心,我劝你最好歇了这份心思,俗话说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景王是陛下的同胞弟弟,掌握着南境四十万大军,拥有可以上斩昏君,下斩奸臣的尚方宝剑,然而他虽权倾朝野,却深得陛下盛宠,忠臣良将对他敬而远之,贪官污吏闻之丧胆,有时候,顾尔岚忍不住想,他若是想当皇帝,怕是轻而易举吧。

景王向来不管朝中事务,就连早朝都鲜少上,赈灾银失窃案能惊动他,说明案子绝非表面这般简单,林阳又不傻,但是男人大多都崇拜英雄,他当然也不例外,不过介于这位英雄太过遥不可及了,林阳仰慕的小心思就歇下了。

“姐,姐,姐大事不好了!”一声巨响,一个少年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顾子衿看向来人,极度嫌弃:“顾轩昂,你能不能别顶着张酷似我的脸做这般粗鲁的动作。”

若是往时顾轩昂定会争辩两句,只是现在他急得不行,忙道:“姐,出事了,方才陛下来圣旨,要我协助景王彻查赈灾银丢失案。”

“你?”正在喝茶的林阳猛地呛了下,他父亲和顾侯爷是拜把子兄弟,两家来往密切,顾轩昂什么德性他不懂,脑子不是一般地简单,世人常道勤能补拙,可这话若是落到顾轩昂身上就是谬误,很简单的诗经给他讲半天都不明白,“陛下没有搞错吧?”

顾子衿深以为然,她这个弟弟空长着一张七分相似她的脸,脑子可半点都没继承她的聪明才智。她五岁能吟诗作画,七岁通古今,当世大名鼎鼎的才女,当然自夸的成分居多,可是顾轩昂三岁了才勉强把话说的流利,琴棋书画,骑马射箭没一样通晓的。

陛下到底是多缺心眼啊,才会找她这个蠢弟弟协助景王破案!

顾子衿腹诽的时候全然忘了自己顶着顾轩昂的脸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京城百姓谈到顾轩昂无不交口称赞。

“姐,现在怎么办,陛下肯定以为你破的那些案子是我破的,咱们这算不算是欺君之罪啊,我现在去向陛下自首还来得及吗?”顾轩昂急得上蹿下跳。

顾子衿不慌不忙道:“着什么急,你觉得景王殿下用得着你的协助吗?”

“可是景王殿下刚刚派人来通知我,说未时在北冥狱会和......”

顾轩昂的话尚未说完,林阳震惊地打断:“你说景王派人让你去北冥狱?”

顾子衿也很吃惊,顾轩昂点头,用快要哭的表情看着她:“姐,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怕蟑螂鼠蚁,北冥狱阴森森的,肯定很多蟑螂鼠蚁。”

“景王殿下真的派人让你跟着去北冥狱?”顾子衿还是不敢相信。景王殿下传说中天神的存在,天神总是独来独往的,忽然下凡,她有点不能接受。

“真的,我骗你干嘛,如今只有半个时辰了,姐怎么办,一想到牢房里的蟑螂,我就浑身不舒服。”顾轩昂胳膊泛起层层的鸡皮疙瘩,他打了个寒颤。

老弟,你还能再缺心眼点吗?现在关心的应该是有没有蟑螂鼠蚁吗?

顾子衿正要开口,忽然顾轩昂灵光乍现:“姐要不你去北冥狱?”

顾子衿食指曲起,敲了他一记:“你是真的蠢,还是当景王蠢,难道你不知道自己比我高半个头吗?”

“那,那怎么办啊!”顾轩昂彻底慌了。

“景王殿下应该不记得轩昂吧。”林阳道。

两人俱是一愣,对哦,景王素来不喜参加宫廷宴会,他弟弟见景王的次数屈指可数,景王记住他的蠢弟弟更是不可能了。

北冥狱是关押重犯的牢房,传言但凡进了此地的人再无出来的可能,里面的刑罚囊括各国万古千秋以来最残酷的刑罚,抽筋剥皮,腰斩车裂,烹煮凌迟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不存在的,若想劫狱更是天方夜谭,看门的狱卒个个都是绝顶高手。

顾子衿从美味馆赶到北冥狱已经是末时一刻,她亮出代表身份的令牌,狱卒便带着她进去,北冥狱与她想象的截然不同,没有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气,反而干干爽爽的,狱中只有七间牢房,左右各三间,最后一间是审讯犯人的房间。

此时六间牢房皆无人,提审室却传来惨绝人寰的叫声,狱卒面无表情地领着顾子衿往里走,有其主必有其仆,顾子衿估摸着景王是那种周身笼罩着千年寒冰,尚未靠近就冻得要死的男子。

提审室倒是很符合顾子衿心中所想,阴森森的,两边的架子上摆设着各种泛着寒光的刑具。

狱中有三人,一人绑在木桩上,遍体鳞伤,必定是此案件相关的犯人,另外两人在他的面前,一个笔直的站着,另一个则四平八稳地坐着。

顾子衿看不到他的脸,端是看他巍峨如玉山的背影,便觉得这是位气宇轩昂的男子。

她向前几步,在他侧身站定,顾子衿初次见这位权倾朝野的王爷,他与她想象的相差无几,眉如剑锋,唇薄如刻,面部线条透露着冷硬刚毅。

“见过景王殿下。”

“嗖!”一道寒光闪过,锋利的匕首在犯人的脖颈擦肩而过,留下了浅浅的血痕。

好刀法!若非场景不合时宜,顾子衿都要赞叹两句。

施翎侧头,看到顾子衿的瞬间明显微愣,旋即移开目光,声音冷如寒冰:“本王不喜欢不守时的人,倘若有下回......”

顾子衿直觉,他后面的话是倘若有下回,自行领死。

“顾大人,这是刑部的记载。”景王的下属柳风毅递给顾子衿一本册子。

顾子衿打开一目十行过眼,册子里详细地记载了此次赈灾银丢失的经过,银子途经黎川时遭遇土匪抢劫,押送赈灾银的官兵悉数阵亡,二十万两白银下落不明,如今绑在木桩上的是抢劫赈灾银的土匪头子孙基,黎川人士,年三十五,自幼父母病逝,靠着乞讨为生,五年前到青丘峰占山为王,富绅眼中的恶魔,百姓眼中的善人。

顾子衿抬眼看向孙基,深表同情:“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命运倒是挺坎坷的。”

施翎眉头微皱,眼底不悦极为明显。

跟着景王闯南走北数年的柳风毅立即道:“顾大人,您对此案件有何见解。”

“见解,我没有见解......”顾子衿的话被施翎射过来的寒光吓了回去,呐呐道,“我的见解是你们下手太重了,他没有抢赈灾银。”

绑在柱子上双眼无神的孙基猛然抬头看向顾子衿,顾子衿朝着他露出善意的笑容。

施翎难得正眼看向顾子衿,眼里的寒光依旧,顾子衿缩了缩脖子,道:“殿下,您别瞧不起土匪,土匪有时候也是满腔正义的,他虽然是土匪,但是抢的都是不义之财,算得上有道德的土匪,此次丢失的是赈灾银,像这种良心未泯的土匪是断断不会动的。”

“嗖!”又一把匕首稳稳地扎在了孙基的掌心。

施翎把玩着手中的匕首,漫不经心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道义再深,敌不过金银诱惑,顾大人,本王不希望下回听到如此幼稚的言论。”

她的言论幼稚?这显然就是栽赃陷害,抛开孙基的人品不说,倘若他真的劫持了赈灾银,为何不第一时间逃跑,而且坐等着官府抄家?据她所知,赈灾银半个月前丢失,而青峰寨的土匪被抄家是前几日,如此充足的时间足够他们远走他乡了。

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果真不假,没想到这位鼎鼎大名的景王名不副实,难怪陛下要她来协助破案,看来这位亲哥哥十足了解弟弟,如此看来景王深得盛宠多半是因为头脑简单。

依照顾子衿圆润的性子,她现在内心十足鄙夷,面上却夸出一朵花来:“王爷所言极是,是微臣愚昧了,微臣方才仔细想了想,”顾子衿略微抱歉地看了眼孙基,人在朝堂混,哪能不折腰,“赈灾银确实是孙基抢的,他想利用以前做的好事掩盖犯罪的事实,此举当真阴险,幸得王爷聪慧,透过现象看本质。”

不知为何,顾子衿觉得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施翎无表情的脸有一瞬的变化。

“出去。”

“啊?”顾子衿环顾四周,只有四个人,指着自己,“跟我说吗?”

柳风毅抬手做了个请出去的动作:“顾大人,您请吧。”

出了北冥狱,顾子衿抬头望了眼威武雄壮的门口,心里五味杂陈,这大约就是所谓的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她原想权倾朝野的景王,定然城府颇深,能够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却没料到他竟这般地愚昧。

“景王殿下为何要你来北冥狱?”林阳守在北冥狱口,见到顾子衿出来,双眼放光地看着他。

顾子衿不忍他信仰破灭,敷衍道:“没见到了,我来时他走了。”

林阳还想着守在这里一睹尊严呢,顿时失望而归,顾子衿抑郁地回到顾侯府,刚进二门就感到了强烈的杀气,求生欲令她拔腿就往静兰院跑。

后边传来响亮的声音,声音里隐隐含着巨大的怒火:“顾子衿,您给我站住!”

“爹,我去给爷爷请安!”顾子衿头也不回地跑,依照以往的经验看来,她爹如雷贯耳的嗓门一出,不跑指不定要脱层皮。

“你别以为找爷爷就没事,我今儿非扒了你的皮!”顾风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大吼。

“爷爷救命,爷爷救命!”顾子衿跑进静兰院熟练地躲在顾忠国的后面。

顾子衿刚出生时身子弱,几乎夭折时有位得道高僧说,顾子衿阴气重,最好当男儿养,因此顾子衿就养成了调皮捣蛋,上房揭瓦的性子,每回闯了祸就找顾忠国镇压她爹的怒火,目前为止,顾风在顾忠国的威逼下,都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正在左右手对弈的顾忠国看到她老鼠躲猫的样子笑道:“你这丫头,素日里不见你来爷爷这里,闯了祸倒是来得勤快,说吧,这回又闯了什么祸。”

顾尔岚缩在顾忠国后面,心里有些忐忑:“爷爷,是圣旨的事情,你可得给我挡着。”

话音未落,顾风气喘吁吁地进来,他人到中年,又没有忧愁的事情,就发福了,当年英姿飒爽的公子哥变成大腹便便的地主爷,顾子衿不止一次地想,得亏她遗传娘亲的纤细,若是长成她爹这般腰比水桶粗,她不得羞愤而死。

顾风喘着气道:“父亲,您这回别挡着,我非要教训她不可!”

顾子衿凑到顾忠国的耳边,悄声道:“爷爷,您儿子气得不轻,您快给他消消火。”

顾忠国顿时哭笑不得,拦住顾风:“行了,圣旨是陛下下的,与子衿丫头何干。”

瑞帝的这道圣旨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顾忠国也不知道,京城里哪点风吹草动能瞒得过瑞帝的眼睛,子衿为京兆破案都是小案件,瑞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顾忠国能理解,只是这回牵扯如此广的案件竟然让子衿掺和进去。

顾风从小就被顾忠国棍棒教育,以至于如今他做了父亲,面对顾忠国心里总有点当年的阴影,声音恢复了平日的音量:“父亲,您再惯着她,日后可就无法无天了。”

“子衿丫头做事有分寸,哪里无法无天了,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顾忠国脸一板,顾风也不敢说话了,顾子衿心里偷着乐,很善解人意道:“爹,娘找您有事。”

顾风自然知道这丫头的鬼伎俩,警告地瞪了她一眼:“好好待着反省,日后再闯祸饶不了你。”

顾风一走,顾子衿就坐下来,倒满茶杯连饮几杯,解渴后换座,坐到顾忠国面前,执起白字扫了眼棋盘就落定:“爷爷,赈灾银丢失案,您如何看?”

顾忠国放下棋子,表情严肃道:“虽然陛下下旨只是要你协助景王,若是景王没吩咐你,你别掺和进去。”

不用顾忠国提醒,顾子衿最擅长趋利避害,掉脑袋的事情自然是有多远躲多远,不过她还是忍不住问:“爷爷,以景王殿下大愚若智的脑子,当真能破得了案子?”她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何先帝会把能斩奸臣的尚方宝剑给他,就不怕他脑袋发热,不小心斩了忠臣。

顾忠国把大愚若智听成了大智若愚,施翎确是智谋双全,崇仁三十年北厉进攻北境,年仅十四的施翎以十万大军大败敌军三十万大军,其计谋不可谓不深,顾忠国赞叹道:“景王殿下是不可多得的英才。”

顾子衿正专注棋盘,没注意听,顾子衿虽琴棋书画都有所涉略,但是相对于其它三样,棋艺稍差,然而顾家小辈的月银皆以吃掉顾忠国的棋子为准,一颗棋子一两银子,可以挑战数次,但以最高的那盘棋局计算。

此规定皆是因为顾忠国棋艺高超,又孤独求败,他甚至出了个荒唐的规定,不论出身但凡可以战胜他的男子,顾家未出阁的姑娘随便挑,顾家四位姑娘,容貌在京城皆是数一数二,消息一出,挑战者蜂拥而来,然而全都铩羽而归。

阴险论家认为此举乃顾家敛财的新奇方式,因为挑战一局,需要付五百两白银,顾家因此赚得盆满钵盈,每回战胜敌人,顾忠国总是撸着胡须笑呵呵道:“你们的嫁妆又可以添了一笔。”

五局毕,顾子衿更加消沉了,顾忠国却撸着胡须笑呵呵:“丫头,你的棋艺有待提高。”

“姐,今日花灯节,我和林阳去游湖,你去不去?”顾轩昂一阵旋风般闯了进来。

顾子衿最喜热闹,一听花灯节郁郁的心情消散了不少:“当然去,爷爷,您去不去?”

“爷爷老了,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爷爷,您哪里老了,您看起来都不过三十,长得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咱们若是站在一起,说不准别人都以为您是孙女的夫君呢。”顾子衿的话逗得顾忠国心花怒放,他摸摸略微长的胡子,十分赞同顾子衿的观点。

顾轩昂十分鄙夷顾子衿谄媚的样子,催促道:“姐,咱们快走吧。”

两人出了侯府,坐上马车,顾轩昂挤着顾子衿身边坐,殷勤地替她捏肩膀,脸上拐着的的谄媚笑容与刚刚顾子衿的别无二致:“姐,力道够不够。”

他屁.股一撅,顾子衿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说吧,这回又要借多少银子?。”

“姐,你料事如神啊。”顾轩昂笑嘻嘻道,“不多,就十两银子,最近新出了武侠话本子,听说可好看了。”

“下个月翻倍还给我。”顾子衿掏了十两银子给他,还不忘道。

别看顾轩昂傻乎乎的,运气却出奇的好,每回月银都跟她的相差无几,最开始顾子衿以为顾忠国放水,亲自盯着他们下棋,结果发现顾轩昂当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这让绞尽脑汁奋战的顾子衿情何以堪!每回她都悲愤地想,傻人有傻福!

京城平日就热闹,碰到节日更加热闹,最热闹的便是花山湖,花山湖岸边围着一圈又一圈的游人,湖面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船只,可谓是人山人海。

下了马车,姐弟两往花山湖走,顾轩昂跑得太急,撞到一人,正要道歉,那人却匆匆走了。

顾轩昂看到顾子衿往回跑,连忙大喊:“姐,你去哪里啊?”

“你自己玩,我有点事情。”

如果她刚刚没看错的话,她弟弟撞到的人就是押送赈灾银的官役孙泽,案册清楚地记载,孙泽左边嘴角下方有颗黑痣,左手手背有道刀疤,刀疤从拇指划到小指。

花灯节游人委实多,顾子衿艰难地扒开人群,正要追到孙泽时一堵肉墙挡住了她的去路。

柳风毅拦在顾子衿面前:“顾大人,王爷邀您一同游湖。”

“他,”顾子衿看向孙泽,已经不见了踪影,急道,“孙......啊!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混蛋,快放我下来,我恐高!”

柳风毅充耳不闻,提着顾子衿运用轻功飞到了湖面的一艘船上。

顾子衿站在船上尖叫依旧不止,施翎不胜其烦地皱了下眉头,捏起一块糕点,倏然往前一掷,世界安静下来了。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顾子衿扑通狂跳的心脏恢复了正常,她嘴里噙着莲花糕点,愣愣地看向坐着饮酒的施翎,再看向站在他身侧的罪魁祸首柳风毅,熊熊的怒火窜到了心头,恨不得剁碎他们喂狗,凭什么施翎邀她游湖,她就得乖乖来!凭什么不经过她的同意就带她飞。

顾子衿怒火中烧,理智却没有丧失,咬牙切齿道:“王爷邀人游湖的方式当真别具一格!”

施翎端起金樽白玉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杯沿,目光清冷地扫过顾子衿:“本王游湖时喜欢清静。”

有病吧,喜欢清静邀请我来游湖!

顾子衿强忍着破口大骂的冲动,嘴角僵硬地往两侧扯,露出个勉强算得上和颜悦色的笑容:“既是如此,王爷怕是邀错人了,微臣素来喜欢热闹。”

施翎优雅地放下金樽白玉杯:“送顾大人回去。”

顾子衿......

船夫摇船靠岸,施翎举杯对月独酌,月光下的他仿佛笼罩层千年寒冰,顾子衿心中涌起的怒火竟然奇迹般地消散了,她一撩衣摆,坐到他面前,全然忘了刚刚的话,厚着脸皮笑道:“既然王爷邀微臣来游湖,微臣怎能先行离开,不如微臣陪着王爷小酌几杯。”

施翎眉头紧皱,眼底不加掩饰的厌烦。

顾子衿恍若没看到似的坐到他的面前:“王爷,适才微臣见到了......很漂亮的花灯,还有押送赈灾银的孙泽。”

施翎眼皮都不抬,果然!顾子衿心里寻思着能在北冥狱安插眼线的究竟是何人。

她神游期间,手无意识拿起施翎的酒杯在他尚未反应时抿了一口,烈酒呛然入胃,子衿猛地咳了咳:“林阳,你给我倒酒......”

干嘛两字在施翎森森的寒光中咽了回去,她讪笑着解释:“意外,意外,酒杯还给你。”

施翎目光冷冷地看向酒杯,顾子衿赶紧将杯中的酒倒了,胡乱地擦拭:“我帮你擦干净。”

“丢了。”

施翎冷冷吐出两字,柳风毅抢过金樽白玉杯往湖面一抛,价值千金的金樽白玉连同顾子衿的绣帕就驾鹤西游了。

败家!若是拿去当铺典当得值多少金啊!顾子衿肉疼地看着溅起浅浅浪花的湖面,同时思量着跳下去捞上来的可能性多大,没等她想出结果,就被赶下了船。

顾子衿站在岸边看到徐徐远去的船,内心吐槽,施翎当真是怪人。

林阳左等右等不见不见顾子衿,出来寻见她呆愣地站在树下,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一艘普通的船,纳闷道:“看什么,这般出神?”

“看怪人,”顾子衿收回视线,环顾四周,凑到他耳边道,“想不想知道死而复生的人?”

林阳忽然背脊发凉,他别的不怕就怕妖魔鬼怪,夜里不点烛火就睡不着,按照他说的,世间定然有孤魂野鬼,不然为何如此多无法解释的事情,这会儿听顾子衿说死而复生的人,周围又有几个带着鬼怪面具的行人,紧张地扯着她的袖子:“你别吓我,我可是被吓大的。”

顾子衿无语:“被吓大的人,能不能放开我的袖子。”

“我是怕你害怕,”林阳拽着不肯松开,死鸭子嘴硬道,“你放心,我保护你。”

“没出息!一个大老爷们畏畏缩缩的。”顾子衿强硬地扯回自己的袖子,想要探查孙泽的心思歇了下来,她倒是不怕妖魔鬼怪,她怕的是活人。

林阳的心毛毛,重新拽住顾子衿的袖子:“谁没出息,我是怕你害怕,你说谁死而复生?”

“骗你的,谁会死而复生。”鉴于林阳是大嘴巴,顾子衿岔开话题,“船在哪里?”

京城的花灯节最壮观的不外乎花山湖上看花灯,林阳的母亲是京城富商之女,他的船极为奢华,不过京城最不缺乏的就是有钱的达官贵人,这艘船在花山湖不算显眼,顾子衿俯在船栏上望向对面那艘低调的小船,普普通通的小船,谁会想得到里面坐着权势滔天的景王。

“顾大人,为何不参加猜灯谜?”

顾子衿偏头看向搭讪的人,秦洛臣,帝陵国最年轻的国师,墨发白衣,温润如玉,嘴角常挂着温和的笑容,在她看来秦洛臣的笑容虽看起来温和亲切,但是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笑意不达眼底,或者说他从来都不是发自真心的笑。

秦洛臣典型的披着羊皮的狼,表面人畜无害,实际满腹谋算,若不然也不能在风波诡谲的朝堂中游刃有余,顾子衿的直觉,越是温顺的人,内心越阴暗。

秦洛臣忽然出现在这里,顾子衿心里颇为诧异,他和施翎是帝陵国并列的两大传奇人物,秦洛臣因才华横溢名流天下,施翎因战功显赫名震天下,两人的相同点便是他们都独来独往,鲜少参见世家子弟举办的活动。

其实,不仅顾子衿诧异,船舱里的世家子弟起初也目瞪口呆,甚至有人以为看错了擦眼睛再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顾子衿可不认为他偶然出来,偶然看见自己,然后偶然搭讪的,秦洛臣虽待人彬彬有礼,但是主动攀谈却是寥寥可数,顾子衿露出个讨喜的笑容,两边的梨涡浅浅的挂在嘴边:“有国师大人在,我怎好意思关公面前耍大刀。”

秦洛臣看向前面的花灯,谦和地说:“都是世人谬赞,在下哪里比得上顾大人聪明绝顶。”

“我若聪明,就不会在此发愁了,如今赈灾银丢失案可是一点头绪都没有。”顾子衿小贝齿咬唇,神情略微苦恼,“国师大人如何看?”

秦洛臣修长的五指搭在船栏上:“赈灾银丢失案在下知之甚少,所知道的不过是道听途说。”

老狐狸!顾子衿腹诽,他可是有着秀才不出门尽知天下事的美誉,怎么可能只是道听途说,原以为他会趁机打探,没想到他说完这话便不再说,顾子衿不由地看向他,秦落臣生得极俊美,举手投足更是犹如谦谦君子,若非他能够在朝堂左右逢源,她绝不会把他与谋权弄势的朝臣联系在一起,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她略微惋惜地说:“我还以为国师大人是来告诉我赈灾银藏在哪里呢。”

秦洛臣温和地笑了笑:“我若知道赈灾银藏在哪里就跟陛下邀功了,说不准能得到丰厚的赏银。”

顾子衿深以为然:“那倒也是。”

两人一阵静默,顾子衿看向湖面光彩耀目的花灯,施翎那艘低调的小船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这时,林阳匆匆跑来拉她去救场,临走时顾子衿回头问:“国师大人,不知道可有人说过你的笑容很虚假。”

她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但是秦洛臣耳目极其灵敏,模式化的笑脸僵了僵,林阳和顾子衿已经进了船舱。

翌日清晨,顾子衿憋着一肚子的火来到了刑部,她素来贪睡,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方起,今日卯时三刻收到施翎速去刑部的命令,睡眠不足的她心情很糟糕,脾气也随着高涨。

柳风毅道:“顾大人,这是刑部近几日的悬案,景王殿下限您七日内破案。”

面前摆着几卷卷宗,顾子衿随手翻阅一卷,放下卷宗,转身就走:“你刚刚说什么?抱歉,我忽然想起还有事情没处理,暂时先走了。”

柳风毅迅速向右跨了两步,挡住她的去路:“顾大人,殿下说您若不按时破案,他便禀明陛下,您没有协助他破案。”

“他,我没有协助他破案?”顾子衿打了个哈欠,灵动的大眼睛盈着晶莹的泪珠,五指弯得咯咯作响,熟知她的人都知道她这是生气的节奏,“请问柳侍卫,这几桩案子与赈灾银丢失案有何关联?”

若有关联,殿下怎可能要她查案,殿下摆明要支开她,不过七日破两桩悬案,也就是三日破一桩案子,殿下未免太高估了她,这些案子都是没有任何线索的诡异案件:“顾大人,属下只是传话。”

顾子衿遂顾风,平日里笑眯眯的,当然有前提,整个顾侯府的人都知道倘若顾子衿没睡饱要她做事后果很严重,施翎嫌她碍事顾子衿没有不爽,她不爽的是他竟然要她辰时三刻来这破地方:“很好,告诉你家殿下,本公子会好好协助他破案!”

第一宗案卷死者郑宫,年二十七,城北甜味酥饼铺的东家,七日前死在郊外的树林,根据仵作验尸结果,死因惊恐猝死,手脚皆有被捆绑的痕迹,除此之外,身上再无外伤,据她夫人描述,郑宫死前有在钱庄取了几百两银子,然而发现尸体附近并没有银子,初步鉴定为劫杀。

第二宗案卷死者卫同,年二十三,城南小富商之子,两日前死在迎春楼,死因被人勒死,然后吊在梁上,当晚与卫同待在一起的迎春楼的姑娘则被蒙着眼睛绑在凳子上面,据她描述,他们情意正浓时,忽然闻到了淡淡的草药味,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是听到了迎春楼老鸦惊恐的叫声。

林阳目光如死鱼般盯着卷宗,他在集市淘了只颇有年岁的碗,本想找顾子衿鉴定,得知她来了刑部兴冲冲地跑来了:“子,轩昂,郑宫竟然是被吓死的,太邪乎了吧?难道他看见了鬼?”

说着,他的背后冒出了一层的冷汗,刑部卷宗室背阳,室内摆满了书架子,林阳顿时有种阴森森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围的温度似乎低了不少。

“看来你没少做亏心事。”顾子衿掩嘴打了个哈欠,心里默默地把施翎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敢扰人清梦,此仇不报非君子!

林阳正要翻阅往年的案卷,看到顾子衿走出去,连忙跟着出去:“你去哪里?”

“义庄。”

案子尚未查清,因此他们的尸体全都存放在义庄,因天气闷热,尸体散发着浓浓的腐臭味,苍蝇蚊子到处飞,顾子衿掩着鼻子忍住呕吐感仔细观察尸体,四俱尸体与卷宗记载的无出入,郑宫的尸体很特别,眼珠子睁得大大的,倒真像见鬼的表情。

“没准真有鬼。”

本来林阳已经够怕了,顾子衿冷不丁这句话,吓得肝胆俱裂,颤抖着声音:“咱们出去吧。”

顾子衿问了仵作一些问题,两人出了义庄又去了趟郑宫死亡的树林,因为有命案发生,而且死因离奇,大伙儿都传着树林里住着女鬼,因此案发现场还保持着原有的模样,郑宫的尸体是在林子深处的灌木丛里发现的,四周长得围着几棵枝繁叶茂,为青天白日增添了阴森森的气氛。

若是在这里待上一晚,虽然很恐怖,但不至于惊恐猝死吧?

顾子衿靠着树干目光凝视着埋着郑宫的灌木丛,灌木丛里堆着厚厚的树叶,到底受了何种惊吓才会猝死?偏头看向身边围着十个保镖的林阳,嘴角浮现灿烂的笑容:“林阳,咱们商量个事。”

顾子衿问了仵作一些问题,两人出了义庄又去了趟郑宫死亡的树林,因为有命案发生,而且死因离奇,大伙儿都传着树林里住着女鬼,因此案发现场还保持着原有的模样,郑宫的尸体是在林子深处的灌木丛里发现的,四周长得围着几棵枝繁叶茂,为青天白日增添了阴森森的气氛。

若是在这里待上一晚,虽然很恐怖,但不至于惊恐猝死吧?

顾子衿靠着树干目光凝视着埋着郑宫的灌木丛,灌木丛里堆着厚厚的树叶,到底受了何种惊吓才会猝死?她偏头看向身边围着十个保镖的林阳,嘴角浮现灿烂的笑容:“林阳,咱们商量个事。”

林阳想也不想:“我拒绝!”

两人青梅竹马数年,林阳深知顾子衿,每当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就代表着要算计别人,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他打小都不知道栽了多少跟头。

顾子衿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我都还没说什么事呢,你别急着拒绝啊,你就不想为你家英雄出点力,你想想,若是景王殿下知道凭着你的聪明才智破了案,定然会对你刮目相看,说不准你以后就可以荣升为他的左膀右臂。”

林阳果然心动了:“什么事?”

“你在这里待一晚上......”

顾子衿的话还没说完,林阳整个人都弹了起来了:“开什么玩笑!你让我待在这个鬼地方一个晚上!咱两还是不是朋友,你难道就不担心明日见到的是我的尸体!”

林阳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顾子衿掏了掏耳朵,不是很诚恳地道歉:“我错了。”

林阳的心灵深深地受到了伤害:“光道歉没用。”

忽然一个刑部的衙役大喊道:“顾大人,有发现!”

顾子衿走过去,埋尸体的灌木丛里躺着一只蝴蝶样式的耳坠子,蝴蝶的一只触角镶嵌着宝石,另一只触角断了,但是耳坠子很新,若不是收藏很好,便是刚买不久,或许这只耳坠子就是案子的突破口,顾子衿怕疼,压根就没打耳洞,自然对耳坠子不了解:“你知道这种款式的耳坠子哪里可以买到。”

有了这打岔,林阳也忘了愤愤不平,他看着顾子衿手中的耳坠子,总觉得有几分地熟悉,细细回想,总算想起了,这就是他娘最新设计的款式:“这是前一阵子我家新出的,好像因为有点问题,只出了一批。”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她正没头绪,这会儿船到了桥头:“谁买的,你们铺子可有记录?”

“或许有吧。”林阳不确定,生意的事情他是一概不知。

他们兵分两家,林阳回家拿记录薄,顾子衿到春风馆用膳,她的口味很叼,京城里就只有春风馆的饭菜能入得了她的口,每当饱食一顿,顾子衿忍不住叹道,若春风馆的东家生得俊美,嫁给他也未尝不可。

“顾大人!”

顾子衿向后看,来人是帝陵国的二皇子施东付,帝陵国瑞帝虽后宫佳丽三千,但在尔虞我诈的后宫中能顺利活下来的皇子只有五位,二皇子生母淑妃是丞相的女儿,他背后有着丞相府的支持,除了皇后生的三皇子,二皇子是未来储君最可能的争夺者,其他皇子若非生母身份低位,便是身子不爽。

母妃得势,二皇子因此养成了目中无人的性子,心胸极其的狭隘,没当上皇帝便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做派,铲除异己更是不择手段,朝中近半重臣都是他的派系。

他说话语气不可一世,常常令人误以为他才是帝陵国的太子。

顾侯府虽然荣宠不断,但是有名无实权,若非赈灾银丢失案,顾子衿还真想不到有什么会让这位眼比天高的皇子喊住她,顾子衿躬身行礼:“见过二皇子。”

施东付都没有拐弯直接问:“案子可有进展?”

顾子衿原本想说没有,眼尾扫到施翎的瞬间改变了注意:“有,景王殿下亲自出马,微臣想不出七日,案子定能破,二皇子不必过于忧心。”她看向跨步上来的施翎笑意盈盈地道,“景王殿下,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为您破案。”

施东付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施翎,脸色微变,帝陵国他最怕的人不是瑞帝,而是这位冷血无情的皇叔,他小时候弄脏了他的衣服被母妃狠狠地抽了一顿,那种疼痛的感觉他至今仍然记忆犹新:“皇叔!”

施东付垂下的眼底迅速掠过浓浓的恨意,母妃不过是惧怕施翎手中的权利,他日他登上皇位,一道圣旨废了他的尚方宝剑,再把他从前受到的羞辱十倍奉还。

顾子衿矮了施东付半个头,正巧捕捉到了他眼底的恨意,十分好奇,施翎究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令施东付如此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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