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姑娘相处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姑娘姓甚名谁,在下魏子默。”
如此坦诚直白的魏子默让孟竹溪觉得有些吃惊,她倒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是惊讶好还是平静好,她拿捏不准,只能逃避般的沉默着。
魏子默以为孟竹溪没有听清他的话,轻声唤道:“姑娘?”
“这个男人身份特殊,且对自己并没有完全信任,若是暴露真名,恐为蜀国招致祸患。”孟竹溪在心里暗自思量,打定主意后,抬眸故弄玄虚道:“太子爷可知云顶山在何处?在太阳将出未出时,横卧在云顶的半山腰看风景,晨曦会格外好看。”
魏子默是个聪明人,知道孟竹溪不会无故说出这句看似与他的问题无关的话,小声嗫嚅:“云顶山..晨曦?”
“你是朱曦?”世人谁不知云顶山上住着大小医圣,魏子默不是深居简出的孤陋寡闻之人。
孟竹溪闻言轻轻点头,变戏法般拿出白色的面纱蒙在了脸上,这是她避免节外生枝的伪装,她不想把“小医圣”和“孟竹溪”这三个字牵扯在一起,她的母国已成了仰人鼻息的城中国,她行走江湖虽救人无数,但难免会遭同行嫉恨,更何况她曾干过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是在下眼拙了。”魏子默定定地盯着孟竹溪看,眉目舒展,眸中满是惊羡,好似她是初次下凡衣袂飘飘的仙女。
“听闻姑娘一年前在陈国的都城盛京得罪了二皇子陈景渊,当街砸了他的药材铺子,还掀翻了一筐冒充人参的萝卜根,真是大快人心。”
提起这件事,孟竹溪到现在还意难平,这个陈景渊真是猪油蒙了心,连救人性命的药材都敢造假,她向来都是冷静自制的,那天失控是因为陈景渊的刁奴打死了一位老母亲,这位老母亲的独子有痨病,吃了他药铺子里抓的假药,多日不见好转,最后竟咳血身亡。老母亲来讨要说法,却惨死于刁奴的棍棒之下。孟竹溪背着药箱经过时,恰好听见群情激昂的百姓们正在议论此事,得知内情的她怒不可遏,捡起一块砖头就砸烂了那块写着“妙手回春”的牌匾。
“陈景渊用千金在江湖上买我的人头,要不是我经常蒙面示人,此刻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
从孟竹溪的话中,不难读出略带辛酸的嘲讽。
“朱姑娘若肯,本太子愿将姑娘奉为东宫的上宾,昭告天下。”
魏子默沉吟半晌,想出了两全之策。他明白,倘若朱曦是个寻常的郎中,陈景渊也许就会自认倒霉,花钱雇人在盛京传播谣言,说她是个庸医,根本不认识几味药材,这事情也就了了。可砸了他铺子的,偏偏是名声大噪的小医圣。朱曦这样做,除却断绝掉了他的财路,更让他颜面无存,被父皇呵斥,被众兄弟嘲笑。
“朱曦无意做任何王侯将相的座上宾,只愿云游四海,行医救人。”
孟竹溪装出一副平静淡然、宠辱不惊的样子,此刻若是手中有把道士的拂尘,怕是可以去深山老林里辟谷修仙了。
她若真只有这一重身份,对魏国的庇护,当然是求之不得。
陈景渊之所以敢追杀朱曦,还不是欺负她无依无靠只有虚名?
幸亏朱曦也是孟竹溪,如果不是蜀国的影卫在暗中保护她,她早就在回蜀地的路上被杀手乱刀砍死了。
“姑娘当真是医者,我们这些尘世的凡夫俗子,都被利欲熏浊了双眼,在下自惭形秽。”
魏子默微微颔首,凝望着孟竹溪在阳光下的轮廓。比起初见时的样子,魏子默觉得此刻的孟竹溪比昔日更加清丽绝伦,不染纤尘。
天色渐晚,两人已在望江城中兜兜转转了两三个时辰,该去吃些什么填饱肚子了。孟竹溪一面走一面留心着街上的店铺,准备随便找家饭庄就拉魏子默坐进去。她的腿累得都快不能打弯了,魏子默却跟没事人似地脚力强健。
“齿留香饭庄...呵,口气够大的。”
还没等孟竹溪把魏子默随便拉进街边的饭庄,他自己就在一家挂着“齿留香”旗帜的店铺门口停下了。孟竹溪掏出荷包,善解人意道:“我带了银子,我们进去吃点东西吧。”
魏子默点头,昂首阔步地迈了进去,想来他是觉得这家店的招牌打得很狂妄,想要杀一杀店主的锐气。“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尝过山珍海味的舌头,自然具有极佳的鉴赏美食的能力。盘子里的菜肴油腻熏鼻,孟竹溪举着筷子,迟迟不敢下箸,魏子默皱着眉头往嘴里胡乱地塞了一口,很快便囫囵个地全都吐了出来。
“客官,这菜您还满意吗?”小二讪笑着走过来问话,见魏子默阴沉着脸快要发作,孟竹溪忍不住扶额轻叹道:“这年头油价挺贵的,叫厨子下次做菜给你们老板省点银子罢。”
语罢,孟竹溪起身搁下一串铜钱,预备拉魏子默离开。
小二脸色骤变,拍了拍手,突然出现几个壮汉,挡在了出口处。
“客官,这点钱可不够,您吃的,可是我们这里最贵的菜。”
这家饭庄十有八九是间黑店,孟竹溪的心里咯噔一下。
“真是倒霉透顶。”她一边咕哝着,一边不想多生事端,从荷包里爽快麻利地掏出几块碎银子拍在了桌子上。
小二伸手去抓那银两,魏子默目光凌厉地发力钳住了他的手腕,空气中传来了一阵什么东西碎裂的“嘎嘣”声。
“算了,我们走吧!”孟竹溪慌忙出声制止,倘若这件事情闹大,必然会引来蜀国的影卫,届时她就算是想逃,也逃不了了。
“姑娘若是怕了,大可以躲在我的身后。”魏子默的眼神清澈炽热,笃定的神情让孟竹溪翕动嘴唇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今日魏某便要教训一下你们这**贼。”
小二呲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手腕,那几个壮汉发了疯似地扑上来,像是忠于主人的鬣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