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儿劝不动她,只能忙着给呈晚收拾,弄了半晌,收拾出一块可以舒服坐着的地方催着呈晚歇着,又忙进忙出的侍奉茶水呈晚心急本是坐立不安,只想着不能失了分寸,勉强沉下心来坐着。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陶桂,时而和陶桂解释乐器的细节,更多的时候并不敢多打扰他。只看他十分熟练举重若轻速度极快,知道是个有真本事的,才略放下心。午饭时间吉他葫芦样的勺子形状已经出来了。
陶桂因呈晚给的巨款,丫鬟给他送来的饭只随便划拉几口就继续做。呈晚本也想在这将就一下,不想冬儿也是个硬铮的性子,坚决不同意,说王府已经都给她备好了,就在边上的院子,好说歹说把她劝走。确实是规制的不错的房间火盆茶水吃食一应俱全,只是她心不在焉。冬儿也算十分尽责,一口一个姑娘多用些,硬是让呈晚吃到她满意,才陪她回到陶桂处盯工。
如此早出晚归泡在王府,三日在他们废寝忘食的研究修改,合作下,吉他每个部件的雕琢打磨都已经完成了,陶桂的技术着实厉害,显然是做乐器的老手,呈晚的每个要求都能准确的抓住重点。只是陶桂毕竟没见过真吉他,也走了不少弯路。到第三日整体做完。
她细调了半日才调出了记忆中的弦音。呈晚抱着吉他,随手弹了一小段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弦甚至比现代尼龙弦弹性还要好,弹指轮指的手法顺手,又换了几首片段尝试压,勾,扫,泛音。除了音色和之前的吉他略有区别,手感真的是超乎想象的流畅,纯紫檀的音箱加上更温和的丝弦,弹起来比她那把玫瑰木的吉他高音更清脆清爽、低音更醇厚低沉。
各方面比较下来比她原来最好的吉他还要好,材质上乘,陶桂手艺无可挑剔。为这把好琴,她全部身家都给他也不会觉得亏,只是呈晚让冬儿拿银子给陶桂时,却被拒绝,说是王爷吩咐送她,又谢了一遍赏,客气的吹捧了一番琴音。
呈晚给过他一两官银,这里正常一人一年也花不到2两碎银,自问不觉得亏了陶桂。只是没有御王就没有这吉他,呈晚一向是个知恩图报的,除了音乐自己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便询问陶桂,王府最好的乐师是谁,欲切磋一番为新乐器开音。
陶桂做的一手好乐器自然也懂点音律,呈晚弹了些片断虽听不出个多少曲艺,至少手法他是觉得不错。一直没走也是想听听自己制的新乐器,当下就带着呈晚去了之前她时常听见丝竹声的院子,呈晚抱着吉他进了院门,才发现丝竹之声中夹杂着不绝于耳的污言秽语。
陶桂忙大喊道:“钟旷,可别冲撞了贵人。”
那钟旷口中含鸟猢狲、贱狗泼才仍是不停,只待骂得舒坦,才弃了一院子的唯唯诺诺不敢出声的歌姬琴手,回头对着陶桂啐了一口,挥鞭骂道:“什么贵人,哪有贵人来这腌杂地,狗眼糊了粪土,什么鼠虫都去捧臭腚。”
这鞭子若不是她躲得快,十有八九得甩在她的新吉他上,然而躲过了鞭子也没躲开那一口子吐沫星子,直直的喷在她衣服上。冬儿都傻了,指着他喊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下文。呈晚头一回在古代看着这样的无赖货色,若不是钟旷回头时呈晚看见他是个盲人,简直想甩他个耳光。
然,这是一个盲人,还是御王的盲人,她郁郁拦了冬儿的手:“算了,陶桂带我们去找乐师,不必计较。”
陶桂为难道:“这钟旷原是礼乐殿中宫乐师,随王爷来的滦州,如今是这里的掌正。”又和钟旷劝说:“孟姑娘是王爷特意嘱咐为她特制乐器的贵客。特来与你切磋琴乐。”
那钟旷又啐了一口,笑的一脸不屑:“王爷特地给老子做了多少乐器,做个乐器就贵客?那老子都是祖宗了。”
呈晚不动声色看着衣袍上第二波口水,心里怀疑是不是真的盲人,竟每一口都吐的那么准,忍着怒颇涵养的说:“先生听闻你是最好的乐师,因此特来讨教。”
那干瘦的瞎子讥笑:“什么野猫鸟人都想听我琴,老子忙得很!容不下蠢物搅糊,赶紧走。”
默默在心里记了第三笔,她这人给脸一向不过三,勾了个笑容:“是,冬儿我们走吧,这难怪是最好的乐师,满口污言秽语把来别人的都恶心走了,可不就是最好的么?琴都不敢弹,说不准是个酒囊饭袋,能想出这么个办法也算不易。”
那瞎子脾气本就不好,在乐坊又横行惯了哪受得了这样的讥讽?顿时点着了火,一长串什么放屁辣骚、贱人贼娘,炸鞭炮一样往外冒。
居然在一院子的面前骂她贱人?呈晚心中愤怒,尽量控制不表露出来,转身离开鄙夷道:“冬儿,你可知道一句话叫做会咬人的狗不叫,反之一只狗叫的越厉害,就越是草包。”
冬儿终于转过弯来,扬声说:“就是,草包才乱吠。”扶着呈晚就走。
“你给老子站住!老子叫你这蹄子今天把耳朵割下来出来留在这。”钟旷怒火满腔,听声辨位一鞭子打向一个大气不敢喘的歌姬:“取老子的琴来。”
那歌姬无辜躺枪也不敢叫,忙不迭的去取琴,边上陶桂一脸为难后悔,他也是很无奈,对自己新制乐器颇好奇,才把孟姑娘带来找这臭瞎子,不巧正赶上他因排演过年节的歌舞不顺畅而发脾气。
这瞎子虽说追根究底是个下人,可是下人和下人之间也是天差地别,像自己和瞎子这样的有本事的比起那些低等丫鬟自然好的不只一点,这瞎子是个有来历的,又在这里掌正,比他好了也不只一点。在外宅这几处除了总管帐房和王爷养的几个食客没有能比他更横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