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长安,未央宫侧殿。
刘启正在几案前批阅奏章,春陀急匆匆地进殿:“陛下,长乐宫太后那里来人,说……”
刘启头也不抬:“说什么?”
春陀:“说太后身子骨不大好,长公主请陛下过去一趟……”
刘启皱了皱眉头:“又是什么事儿!”
春陀凑上前来,伏在刘启耳边说了些什么,刘启听了这才站起身来,一边由着春陀整理衣服,一边问:“有那么严重?传太医了吗?”
春陀:“太医已经在路上了!馆陶主子也是心疼太后和皇上,怕万一有什么事了不好交待。”
刘启叹口气:“这个袁盎,朕本以为他是个会办事的,没想到这么大岁数一个人了,办起事来也这么毛毛糙糙,一点不让朕省心!”说了抬脚就要走,又回头对春陀说:“传窦婴即刻到太后那里……啊不!叫他明儿一早去长乐宫太后寝宫去给太后请安。”
春陀:“诺。”
刘启:“告诉传话人,叫他窦婴只可小心安抚太后,什么多余的话都不要说。”
春陀:“奴才明白。”
9、长安,长乐宫窦太后寝宫。
华灯烛照的太后寝宫,窦太后仰躺在卧塌上,卧塌一旁站在太医和香儿,窦太后的样子已经安静许多。
刘嫖坐在卧塌一旁低声劝说:“娘,您好些了吗?喝点水吧!您都大半天没有吃一点东西了,再不喝点水,身子怎么扛得住?若您这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女儿怎么活?还有武弟,他可怎么办?”
窦太后终于叹口气,说:“行了,丫头,你也别再劝我了,娘心里明镜似的,今儿这事啊,是有来头的!咱娘们儿斗不过他们。”
刘嫖转过身来,示意太医和香儿:“你们先都退下吧。”
香儿:“诺。”
太医:“卑职告退。”
刘嫖等二人离开了,才悄声对太后说:“娘,您老也别把事想得太复杂,不过是几个老臣跑来劝劝你,您老想听就听,不想听就不听,他们还能把您怎么样?值得生这么大气?气坏了身子骨怎么办?”
窦太后听了这话,心里又一阵怨愤:“你也别在这里跟我贫嘴,瞧他们一个个那阵势,那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还什么想听就听?我不想听,可人家打上门来了,不听行吗?”
刘嫖:“娘,这话得说回来,有时候大臣的话还真是不能不听。您老就说过当年高祖在的那会子,一人掌管天下,听过谁的?可废立太子这个事,硬是没拗过大臣去!不然也没有惠帝的登基,那后来就更没高后什么事了不是?”
窦太后:“你说的那都是哪辈子的事了!”
刘嫖:“娘瞧您这记性,我说这话不过也才过去几十年的事儿,老人儿都还在呢!”
窦太后只得叹口气:“那个时候哪能比!大臣们都是跟着高祖打天下的大功臣,他们的话谁敢不听。”
刘嫖:“年代虽说不同,这老理儿都是一样的。”
窦太后:“你是不是也要跟他们合起伙来一起气死我?”
刘嫖:“娘看您说的!女儿哪里舍得!”
窦太后长长地叹口气,又问刘嫖:“丫头,说到底,娘也并不是那不明事理的人,不过我还是想不明白,你说,你娘在这件事上真的是错了吗?”
刘嫖怔了一下,才说:“娘不要问我,这什么黄老了孔儒了,丫头听得一头雾水,我哪里知道什么对什么错!”
窦太后撇撇嘴:“你呀,也别给我耍滑头,你什么不知道?不过不说罢了!要我看,竟是谁都没有你心里明白!”
刘嫖努出一脸笑:“娘又高看丫头了不是?”
窦太后:“不过有一点老身再不明白——难道我心疼自己的小儿子,这也错了不成?!”
刘嫖:“娘疼儿子,到哪里也不能说是错!”
窦太后:“那怎么好像在他们眼里,全都错了似的!”
正这时,殿门外传来侍者的高叫:“陛下驾到!”
窦太后将身子往旁边一侧,冷冷地说:“不见!”
刘嫖看看母亲,又朝香儿灵儿使了眼色,两位侍女便知趣地退了下去。
刘嫖看着刘启走进殿来,一边拍拍自己的胸脯,吸了一口气,意为:吓死我了!一边又朝刘启微笑着点点头,又摆摆手,意思老人现在心里还有疙瘩,不见也罢。
刘启会意地点头,退了出去。
看着刘启走出去,刘嫖想了一下又急忙起身,快步走到殿前来赶上他。
10、长乐宫太后寝宫门前。
刘启在前,刘嫖在后,二人一直走到殿门外的前廊上才停下来。
刘嫖小声说:“皇弟,娘现在心里有气,还是等她心里疙瘩解开了来问安吧。”
刘启:“那就有劳姐姐了!”说着就要向刘嫖施礼。
刘嫖急忙拦住:“皇弟使不得……娘的心思皇弟也是知道的,这多年了,她一直心心念念都是她的小儿子,这回要是强拗着她,也总得给她点时间叫她想得开才行,千万急不得。”
刘启:“姐姐说得是,朕已经安排了,明儿让窦婴过来陪陪她老人家,他们老姑侄俩有话或许更好说些。”
刘嫖:“还是皇弟想得周到,馆陶恭送陛下!”
门侍:“皇上启驾——”
宫里宫外一干人等齐声道:“奴婢恭送陛下!”
11、窦太后寝宫。
窦太后寝宫后殿内,挂着柳叶青和珍珠灰的二色纱幔,窦太后侧身躺在卧塌上,眼睛半睁半闭。香儿在身边为她揉着腿脚,灵儿则站在纱幔以外。
纱幔的外面,窦婴跪在那里,手上端着一碗已经冷了的莲子汤羹。
窦太后:“窦婴你起来,你又没有错,为什么要你来替人受过?”
窦婴:“姑母,瞧您老说的,窦婴这哪里是替人受过,原本就是咱窦婴的错,是窦婴这段时间到姑母这里来得少了,不知道姑母有心结,所以才让姑母生这么大气。”
窦太后:“哼,可不是么?平叛之后,朝廷封了你魏其侯,你就自顾自地回家养老去了,就这么把我老婆子丢在长安不管了!”
窦婴一手执陶碗,一手伏地:“太后恕罪,太后若如此说,窦婴实在是罪不可赦了!”
香儿在窦太后身旁小声说:“太后,您老看不见,侯爷他一直为太后端着汤羹跪着呢!您老就可怜可怜他……”
窦太后隔着纱帘,听了这话心有不忍:“你起来吧!我们姑侄俩坐着说话儿。”
窦婴闻言大喜,一边起身一边说:“好嘞!姑母!香儿,快给太后更衣!”
香儿:“诺!”
窦婴:“灵儿,去御膳房,快给太后准备清淡些的膳食来,快快弄来!”说着自己就要站起来,却因跪得太久站一下没站起来。
灵儿一见立刻上前去搀起他,一边回答他话:“侯爷!灵儿这就去!”
窦婴又在灵儿耳边耳语了一句什么,灵儿机灵地答应:“知道了,候爷!您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