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与世家本就是矛盾无法调和的对立势力,顾明暄很清楚,自己身为顾家长孙,即便婚事不用来加强世家联盟,也决不能与皇室结秦晋之好。
顾明曜低声一叹,说道:“便是淑静公主不可能,无论如何,大哥心里都要有个人选,才好跟爷爷奶奶商议,爸和妈应该不会多说什么。”
顾明曜外表冷漠,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是实则是外冷内热,他的关心,顾明暄还是能深切体会到的。只是,感情的事情一旦牵扯到家族利益,那就轻于鸿毛了。
“别只说我该考虑,你是怎么想的?”顾明暄转移了话题。
“我对妻子没太高要求,只要长辈们满意就好。我对男女之情不感兴趣,不过延续血脉是应有之义。”顾明曜无谓道,“再者说,你还在我之前,此时我也不必着急。”
“你这小子!”顾明暄笑着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肩膀,脸上倒不见方才的沉郁之色。
聚会过后,便是年关。
春节凝聚着华夏帝国数千年文化传承,上至皇帝陛下、帝国元首,下至平民百姓、罪奴官婢,都对此予以高度重视。
顾家自然也不例外。早在腊月之初,顾老太太便催促着管家准备过节事宜,大到宴会安排,小到茶点瓜果,事无巨细,一一过问。便是顾明月劝她不必如此劳累,她也拒绝:“这可是一年一度的大事儿,最重要的是祈求来年一切顺利。”得,老人家说了算。再者说,顾老太太越忙越精神,也是乐在其中的样子,她这个做孙女的,照顾好老人就是了。
腊月二十三,俗称小年夜。这一天,除了驻防在外的顾二叔夫妇(顾三哥和顾四哥的父母),其他人都齐聚顾家老宅,把酒言欢,其乐融融。
顾家的和睦气氛,让顾明月很是感慨。在云月的那一世,尽管她是云城最娇贵的大小姐,却也没有享受到多少阖家欢乐的福。她生母早逝,又有继母、继姐登堂入室,父亲对她不能说不关爱,可是也到不了掌上明珠的珍爱程度。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她每日都要小心提防继母和继姐,对自己的父亲曲意奉承,亲情关爱对她来说有些奢侈。不过,如今她披着顾明月的皮囊,感受这样久违的融洽亲情,或许这也算是神选者的额外福利了。
这厢顾家和睦喜乐,那头的曲珊珊却有些落寞。她坐在帝都儿童医院的病房里,小心翼翼地给弟弟曲和和喂饺子。
“姐姐,饺子真好吃。”曲和和一脸满足,对着曲珊珊露出人畜无害的明亮笑容。
不过是猪肉大葱馅的饺子,便让曲和和这样心满意足,曲珊珊看着弟弟,心底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可是她又怕在弟弟面前哭会让他担心,便强忍着笑道:“既然饺子好吃,那么小和就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长大。”
曲和和乖巧地点头:“嗯嗯,小和知道。小和会乖乖养病,快快长大,保护姐姐。”
曲珊珊有着女主标配的身世,父亲早亡,母亲跟别人跑了,只留下曲珊珊和小她六岁的弟弟相依为命。偏偏曲和和又得了尿毒症,透析治疗又是一大笔钱,逼得曲珊珊很小就不得不捡垃圾卖破烂糊口,满了16岁后便开始半工半读。好在曲珊珊天生适合考试,上学素来都是免学费,又有奖学金和特困补助,再加上打工得来的钱,为弟弟治病以及养家糊口。因为帝国对尿毒症儿童专项扶助计划,曲珊珊和曲和和才能跌跌撞撞走到今日。
“姐姐不开心么?”曲和和注意到曲珊珊的情绪突然低落下来,小心翼翼问道。
曲珊珊更加心酸,连忙摇头道:“不是,小和这么乖,姐姐看到小和就会很开心啊,只是觉得对不起小和,没有让小和过上更好的生活。”
曲和和拉住曲珊珊的手:“姐姐,是我不好。如果没有我拖累姐姐,姐姐这么优秀,肯定早就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小和,别这么说,正是因为有了你,姐姐才会努力奋斗的。小和是姐姐心中的光,指引鼓励着姐姐。”曲珊珊拍拍曲和和毛茸茸的小脑袋。
正在姐弟二人情感交流的时候,没人注意到,宋云飞站在病房门外,神情复杂。
宋云飞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曲珊珊如此关注,为什么让人暗中收集了曲珊珊的资料,又为什么此时此刻站在这里。曲珊珊仿佛是野生的杂草,在艰难困苦的生活里挣扎求存。她好像是一种毒药,让他不由自主将目光投向她。
这是喜欢么?宋云飞苦笑。在失去光明正大站在顾明月身边的资格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心悦顾明月这个原本自己只以为是青梅竹马的女孩子。现在,他又发现,或许是因怜生爱,自己好像又对曲珊珊动心了。他的心底有对顾明月的负罪感,也有对曲珊珊的歉意,具体是怎样的心情,他也难以言表。
可是,他跟曲珊珊可能在一起么?他们的身份这样悬殊……宋云飞不知道该怎样做。门当户对,自古皆然。即使在帝国正式施行君主立宪制之后,婚姻自由和人权平等等思想在华夏帝国的五湖四海传播开来,也不能让家族利益延续为先的世家改变他们的婚姻观念。
宋云飞静静站了片刻,便悄悄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他找了个借口,在小年夜的家庭聚餐上晚到一会儿,也不好久留。
别人的痛苦并不能成为顾明月快乐的源泉,即使是曲珊珊的痛苦也不能。在从私家侦探那里得知曲珊珊的身世之后,顾明月也有些感慨,接着又有些疑惑。曲珊珊这个女孩子看起来本性不坏,只是不精通世故,瞧着也不像是能够指使杀人的样子;宋云飞虽说很有些渣男的样子,但是向来自命正义,又有宋家多年教导,还不至于杀了自己。那么,发生在原主身上致死的车祸,又是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