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痕差不多已经猜到了他的意思,但却还是想等着听他亲口说出来。
难测神机果然接着说道:“无巧不工铸成之后的百日鬼斧神工便已经仙逝,这世上早已经没有鬼斧神工这个人了。”
段痕却道:“如果鬼斧神工已经死了,那还有谁能够将这把剑重铸。”
难测神机道:“你,只有你。”
段痕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
难测神机道:“没错。想要让这把剑更完美,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将另一股力量与其相融,那股力量存在于你的一柄剑上,而且这柄剑似乎与这断剑有着某种关联,但这种关联并不完全,就好像一个孩子,有母亲就要有父亲一样。”
段痕道:“没有错,你说的那柄剑正是这把碎了的剑同另一把剑错乱时空的产物。”
难测神机指着那柄红蓝相交的剑,道:“想要重铸这把剑,只需要这把剑中一半的能量,而另一半力量则需要另一把错乱时空的剑吸收。换言之,要将这三把剑同时置于熔炉之中,靠剑的本能,吸收他们认为自己所需要的能量。只是这样做的后果会有两个,一、铸成两把更为完美的剑。二,连你这两把剑一同毁了。而是成是败,全看你一念之间,当这三把剑融为一体之后,需要你将属于自己的剑从中抽离。”
段痕道:“如果我做不到,这三把剑是不是永远也没有可能复原?”
难测神机道:“除非有第二个鬼斧神工出现,否则没有可能。”
这一刻,段痕却犹豫了。
他当然不是担心会因此而毁了自己的剑,而是担心因此而毁了南宫涵的染尘。
家,南宫涵的家。
家门前,南宫涵坐在一方石墩上,他的衣服洗得很干净,手上的指甲也修得很整齐,头上的也挽起了一个发髻,不再是如从前那样任其披散着。南宫涵重生时凭的是一串记忆,算起来这串记忆到今天也有四十几岁了,四十几岁的人眼中难免会带着几分沧桑和忧郁,他也不能例外。
坐在石墩上,他却在看着眼前那棵微微有些泛黄的老槐树,似乎还在回忆那一晚发生的事情,他靠近含锋,最终靠近的却不过是一个陷阱。一阵风吹过,吹落了几片树叶,也吹得南宫涵右边的袖管飘荡起来。
一片树叶朝自己飞来,南宫涵伸手去接,树叶正巧飘到他手心,可他刚要拿起这片树叶的时候,风却又将这树叶吹走,南宫涵苦笑了一声,却还是坐在那,动也没动。也许是难得的放松让他变得慵懒,也许是重若千斤的心事压得他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动,总之,他真的乏了,也厌了。
一双温柔的手从身后给他披上了一件外衣,莫阳双手环绕在他的脖子上,柔声问道:“你在想什么啊?”
南宫涵道:“没什么。”便要站起身来。
莫阳却坐在他旁边的石墩上,也要他再多呆一会,南宫涵只好又坐了下去。
“你看前面。”莫阳指着不远处几个正在踢球的孩子说道:“他们是不是很可爱?”
南宫涵只是看了一眼,便点头应道:“嗯,真的很可爱。”
莫阳笑道:“知道吗,我多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或者是一群自己的孩子,然后有你,有我,我们一家人在一起,那该多好。”
南宫涵道:“现在我们不是在一起吗?”
莫阳道:“但是我总有一种感觉,虽然你和我在一起,但有一天你还是会离开,因为你有太多的放不下。”
这时那些小孩的球踢到了南宫涵脚下,一个小孩喊道:“独臂叔叔,能把球给我们扔过来吗?”童言无忌,哪个孩子会想故意羞辱一下这个看上去有些苍老的残疾人呢?
南宫涵笑着道:“可以啊,接好了。”便将球抛了回去,球正不偏不倚的扔进了龙门,几个小孩一阵欢呼。
“听到了吗?”南宫涵道:“孩子们叫我独臂叔叔,现在的我就算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也只能放下。”
莫阳道:“但如果有一个方法,可以帮你恢复功力,帮你续接断肢,你还会放得下吗?”
这话,好耳熟。
南宫涵忍不住问:“是不是谁和你说了什么?”
莫阳道:“也许是你退步的太厉害了,所以你没有发现那天你和大哥说话的时候,我一直在窗外偷听,虽然你们的声音很低,但我知道,纯青琉璃心可以帮你。还有,第十四暗找过你,也许是和你在一起久了,胆子也大了,我居然敢尾随着你,偷听你们的谈话。”
南宫涵道:“所以,你都知道了。”
莫阳道:“你很害怕我会知道吗?”
南宫涵摇了摇头,说:“我只希望能和你安安稳稳的过完以后的日子。”
莫阳道:“我们的以后,还在很久以后。”
南宫涵懂得莫阳的心意,他知道如果自己说要走,莫阳绝不会留。一个希望自己永远留在她身边的女子固然是爱自己的,而一个肯放开手,让自己去做自己该做的事,那样的女子,她的爱又何尝不是那样的浓烈。
在莫阳的眼中看不到丝毫泪花,也许因为别离早已经司空见惯。南宫涵抬起他的手,去抚摸这一张略显苍白的脸,这张脸很冰,却烫的南宫涵如受炮烙。
莫阳忽然笑了一下,柔声道:“告诉你个秘密,原本打算等你这一次回来再告诉你的,你,很快就可以当爹了。”
“真的吗!”南宫涵听到这消息,几乎要跳了起来。
“是真的吗?是真的吗?是真的吗……”虽然独臂,他却还能抱得起莫阳,仰天长笑:“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
莫阳拍着他的肩膀,微带羞色的道:“快把我放下来,要是被旁人看到还以为你是个疯子呢。”
南宫涵却道:“我就是疯子,我就是不放,我要抱着你,还要抱着咱们的孩子,死也不放。”
莫阳怨道:“胡说什么死不死的,你要活着,等你回来的时候,我要你自己教孩子喊你爹。”
南宫涵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上辈子究竟修了什么福,可以娶到你做我的妻子。”
莫阳脸色一红,道:“这么多年了,才想起来说这些肉麻的话,不觉得晚吗?”
南宫涵道:“不觉得,不觉得,以后我要天天对你说,说得你都听腻了为止。”
莫阳却道:“你只管说,你说我就听,我偏不信会听腻。”
南宫涵微微一愣,随即大笑了起来。
动身,也许并不是那么着急的事情,南宫涵已经答应了第十四暗去医好自己的伤,至于以后的事,则以后再说。但令人想不明白的却是这第十四暗对于南宫涵的在乎,甚至更大于莫阳对南宫涵的感情。
他当然不会喜欢上南宫涵,也许是因为斗魁的话让他以为南宫涵是对付屠善无间的王牌,除了这,还能因为什么呢?
“是谁,谁可以留下这样的伤口?”屠善无间,这个当世的最强者此刻却也难掩心中的讶异。
尸体,不多不少三具尸体,第一具尸体,那上面至少有三千道伤痕,每一道都足以致命,每一道却都恰好没有致命,这人真正死亡的原因是鲜血流干而死。
第二具尸体,他的身上只有一道伤口,但透过这伤口却看不到丝毫血迹,因为那伤口,是黑色的。这不是血液凝固的颜色,而是凝固了血液的颜色,黑暗,已在这伤口处凝聚。
第三具尸体,这已经算不得是“尸体”,无论是被千刀万剐,甚至是被剁成肉泥,挫骨扬灰,人死了总该会留下些痕迹,但这人,他明明安静的躺在这里,但却好像根本没有存在于这个地方,就好像人照镜子的时候,看到镜子中存在的另外一张脸,转过头,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三人在这留榭香居也算有一定地位,第二纵列的头三把交椅,却被人无声无息的杀死,杀死之后更被人无声无息的将尸体又送了回来,而且就方才留榭香居大厅的正门之前,而就连屠善无间与元格七杀这两人居然都没有察觉到这三具尸体究竟是何时送来的。
这当然是在挑衅,只是谁有这个胆量,也有这个本事来挑衅,挑衅这个世上的最强者。
“难道就连你也看不出?”元格七杀原本无心理会留榭香居里的任何事情,但当他见到这样的死法的时候,心中却也泛起了疑虑。
屠善无间道:“三个人,我想不出有哪三个人可以用这样的方法杀死他们。”
元格七杀仔细看了看这三人身上的痕迹,又摸了摸第三具尸体的心口,良久,他才说出一句:“不是三个人,只有两个人,准确的说,出手的只有两个人,他,是死在自己的手里。”
屠善无间面露疑色,却也将手探向第三具尸体的心口。“果然。”屠善无间说道:“他是被自己的恐惧吓破了心,但是该有多恐怖的对手才能让来自地狱的他们,把心吓破。”
元格七杀道:“也许你该问,是谁有胆量,明知他们是你的人,却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对他们下手。”
屠善无间道:“现在有胆量与我正面交锋的人不出五个,但有这个本事的人,本该是零。”
元格七杀又走到第一具尸体旁边,道:“这人,就是你第二纵列的掌控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