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抬手摸了自己的唇,毫无意外的沾到了血丝,又看向黛玉,却见她只窝在紫娟怀里,失魂落魄的看着自己,忍不住走向前去,黛玉却吓得闭起了眼睛,埋进紫娟怀里,轻轻喘息,他便止住了脚步,只站在那里望着她,心情平静下来,才恍然发觉自己做了什么,思及刚刚黛玉的反应,心中又隐隐有愧疚浮出,然而更深一层的却是无耻的窃喜和满脑子的旖旎情思。
他叹了口气说道:“计划仿佛永远赶不上变化,我原本一片好心,不想一时忘情。。。。。我知道你此番定是在心里将我骂了千百遍,但你须得知道,我带你入宫并非趁虚而入对你有什么企图,我并非哄骗你,宫里才是绝对安全的地方。”
黛玉并不听他说话,闭着眼睛眉头紧皱,只希望他赶紧离去。他心里怨气渐生,不忿的说道:“事情原不该这样,我自问是个正人君子,从不会趁人之危,今日不想竟栽在你这里。”
黛玉依旧不做声,大皇子冷笑道:“倘若不是你再三挑衅于我,又岂会惹我发怒?”
黛玉终于忍无可忍,睁开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恨道:“现如今我方知何为人前君子,背后小人,竟是我有眼无珠。”她仿佛伤心的狠,又要出言讥讽他,却又听到那大皇子大笑道:“我以为你再不理我了呢。可见你并不是真心恨我。”
黛玉才知自己中了他的计,气道:“我自然不恨你,又岂有鸿鹄痛恨燕雀之理。你既然以此等行径为荣,甘愿做鼠辈,我又岂能强迫你做个君子,更何况你君子与否与我且不相干,我亦不关心。还请殿下离开,免得传出什么败坏德行的风声,污了您的皇子身份。”说罢,便挣扎着从紫娟怀中站起,强自镇定脚步生风的往里屋走去。
紫娟猝不及防,便也挣扎着站起来要去追黛玉,却听身后大皇子道:“慢着。”紫娟只得复又跪下,战战兢兢的不敢看他,那大皇子却掏出来一个令牌递给她说道:“你们初来乍到,宫里的人不认识你们,你拿着这个,倘若有要紧的事情,便可凭借这个去尚书房传话给我。”紫娟拜谢了他便赶忙告辞。
大皇子独自站在屋中,盯着二人离开的方向静默了一会儿,方转身走到桌前坐下,倒了杯茶一饮而尽,他知道刚才的事情必定分毫不差的传进有心人的眼睛里,耳朵里。明天整个皇宫就会传遍,大皇子带了出身卑微的民间女子入宫,且又有刚才那一幕,倘若在被推波助澜一番,他必落得个强抢民女的名声,离大年夜不过两日的光景,他还有时间来筹谋。
黛玉内心痛苦却并没有过多流泪,紫娟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她被伺候躺下了,却左右翻腾睡不着觉,脑子里面乱糟糟又昏沉沉,头疼的厉害,每每一入睡,便觉似又回到了德妃面前,被沉重的宫廷权势压的喘不过气,骇的惊醒过来,几次三番下来也不过只睡了一时半刻。她一时竟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心里只能叹息,不管现实还是梦境,她的处境都如此尴尬。紫娟看她这个样子也只能在一旁陪着,看她被梦靥住了,便赶忙叫醒她,两人均折腾到半夜将至天明才彻底入睡。
第二天一早便有小宫女跑来叫醒两位,称是老嬷嬷吩咐,接下来两天要好生教导她们宫廷礼仪,黛玉并不反驳,也未面露不快,只当个最好的学生,一丝不苟,那老嬷嬷也仿佛假人一般,只一板一眼的教导,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与黛玉仿佛心照不宣,既互为师徒,又仿佛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紫娟只心中忐忑也不好多说。
到了晚上吃过晚膳,黛玉拿了书来看,紫娟才忍不住问道:“姑娘今日怎么这么好脾气?我先前还害怕我们在这宫里受了别人欺负,姑娘伤心气不过,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
黛玉合上了书,幽幽道:“受了欺负当然会伤心气不过,只不过我如今没那个力气去计较罢了。”她起身走到窗前,月亮凄清无比,与地上的雪交相辉映,冷意直透入心脾,她仿佛喃喃自语般说道:“紫娟,你说,这么多年过去了,苏州的月亮还会和从前一样美吗?苏州这时是否也在下雪呢?”
紫娟便笑着说道:“我还从未去过苏州呢,姑娘问我我也不知道啊。姑娘想回去看看吗?等过了年,咱们跟大皇子说说,让他派人送我们回去看看。”
黛玉却笑着说道:“我都忘了,你不是苏州人,你从前的家是荣国府贾家,以后的家便是京城曾家了。”紫娟羞红了脸,直说她越来越贫嘴。
黛玉又说道:“明天晚上便是除夕夜了,不知这皇宫里会是怎么样一份景象。”紫娟兴奋的说道:“听说王公大臣们都会带着家眷进宫过除夕守岁,必定是美酒佳肴,歌舞升平,想必会热闹非凡。到时候这景华宫估计只有守夜的宫女太监在了,我们也可在这屋子里弄了酒菜来,过我们的节。只是我们就不守岁了,熬夜太伤神,怕姑娘身体受不了”黛玉却走过来拉了她的手深深地望着她,眼睛里似有千言万语,又似风平浪静,最终说了一句:“谢谢你,一直都在为我着想”。
紫娟知道她这是“每逢佳节倍思亲”,必定是除夕夜将至感物伤怀,只能好生安慰,伺候她睡下。
到了除夕夜当天,果然是各处都在忙碌,景华宫所有的人都如陀螺般转个不停,其实各种事物都早已置办妥当,只是除夕夜当天又不同于往常,晚上的宫宴像颗悬着的石头般压着众人不敢掉以轻心。
连紫娟也被叫去帮忙,她主要是负责给德妃娘娘的猫咪清理食盘,原先照顾猫咪的四个太监被叫去换景华宫里的帷幔,原来德妃突然觉得原先大红的帷幔太艳俗,越看越不顺眼要换成别的颜色,而负责景华宫帷幔的宫女们被叫去给德妃整理衣裳,原来德妃的新宫服上有一朵牡丹花勾了条线惹得她大发雷霆,而原先负责宫服的宫女被她责罚了二十板子起不来了,只得找了负责帷幔的宫女们重新修补那朵小如拇指盖般的牡丹花。。。。。紫娟打听了一圈才明白,原来这宫宴午时便开始布菜,申时(下午四点)开始用膳,更是后妃们为数不多的陪宴机会,有些不受宠的妃子甚至一年就这么一次见皇帝面的机会,自然都是无比重视,难怪大家都如此紧张忙碌。紫娟望着眼前有着碧绿色眼睛,悠然的窝在一旁甩尾巴的猫主子,不禁感叹皇宫里果然不一般。
过了段时间,景华宫果然安静了下来,紫娟明白这是德妃已经离开景华宫去往保和殿了,而照看猫主子的太监们却并没有回来,她也只能先守在猫主子身边不敢离开。她心里记挂着黛玉,又不敢擅自离开,左右为难,只能祈祷宫宴快点结束。
慢慢的天都彻底黑下来了,宫里到处都是爆竹声,与这空旷无人的景华宫猫房更是形成了强烈的反差,那猫主子被吓得来回转悠,喵喵直叫,所幸有绳子拴着,紫娟并不怕它逃跑,然而被它那绿油油的眼睛盯着,却硬生生的觉出了一丝诡异,白天里温顺可爱的猫咪,到了晚上被它的眼睛一盯,却硬是让她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及至亥时,那四个养猫太监的其中两个急忙忙的回来,抱了这猫咪就走,说是德妃要的,让紫娟可以走了。紫娟这才松了口气。
她回到住处去找黛玉,然而屋里静悄悄的,连灯都没有点,她以为黛玉睡下了,便蹑手蹑脚的进了屋,悄悄的点了一盏灯,端着进了里屋,却见床上并没有人,她心里疑惑,又去了屋外的花园,呼唤着姑娘却并没有人回应,她慌了神,又复跑回屋里,站在厅中,落针可闻,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她眼泪一下便掉出来了,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突然想起了大皇子的话,便跑进屋去翻找那个令牌,然而竟然也找不见,她便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莫非姑娘竟是一个人出宫了不成?她跌跌撞撞的跑出去找人,然而景华宫只剩下守宫门的几个太监,她便上去问可有见过黛玉出去,却一无所获,她便央求那些太监带她去找大皇子,然而太监却告诉她,此时的大皇子正在保和殿陪皇上过除夕,他如今是皇上跟前最得意的大皇子,没有皇上的命令,他是不能离开的,紫娟便说要自己去找,那太监却说紫娟一个生面孔,离了这景华宫一个人乱走,会被当成刺客抓起来的,紫娟无可奈何,哭着说道:“那我们家姑娘怎么办,倘若她有个好歹可如何是好?”那太监只得劝道:“过不了一时半刻,宫宴便结束了,到时候德妃娘娘和大皇子自然就回来了,你家姑娘一个弱女子在这里一个人也不认识,想必走不了多远。”紫娟只好先回景华宫里忐忑不安焦急万分的等着了。
那黛玉究竟去了哪里,又遇到了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