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的愈发大了,紫娟抱着黛玉怔怔的发呆,又困又累却不敢睡,生怕一觉醒来黛玉已经离开人世,然而怀中人的气息却越来越弱,她也只能把黛玉抱的再紧一点,此时此刻的潇湘馆,正如一艘与世隔绝的孤舟,摇摇欲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紫娟只好轻轻放下黛玉去点蜡烛,然而蜡烛尚未来得及点燃,就听到外面传来马蹄声,紫娟吓得赶紧回到床上重新护住了黛玉警惕的盯着门口。只听哐的一声,屋门被跺开,呼啦啦进来了四五个穿着官兵衣服的人,这群人全然陌生,与下午遇到的官兵并不一样的官服,紫娟并不敢吭声,紧张的只感觉呼吸都要屏住了,心里隐隐约约觉得大事不妙。
那为首的是个胡子邋遢的中年男人,看到床上坐着的人便得意的笑着走了过去,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吹了吹点燃了桌上的烛台,拿起烛台走向了床边,借着烛光仔细打量了紫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因黛玉昏沉着,窝在紫娟怀里,看不到容貌,这人便伸手去捉黛玉的下巴,紫娟尖叫出声打掉了他的手惊恐的问:“你要干什么?你是什么人?”那人便高声笑道:“都说贾府里美女如云,没想到你一个丫鬟也有如此姿色,果然名不虚传。”说罢他回头对着自己带来的兵吩咐道:“把这个丫鬟和小姐捆了装进马车里。”又回头对紫娟说:“我们是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以后你跟你家小姐又能继续荣华富贵就行了。”紫娟不明所以,只能大喊:“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要带我们去哪里?”然而粗鲁的士兵已经涌上前来紫娟被他们拉下了床,拿了绳子准备捆人,紫娟挣扎不得,只能哭叫着说“救命”,然而并无人来救,看到他们又准备去拉黛玉,紫娟急得大声说:“我们姑娘只剩一口气了,用不着你们捆!求你们了,姑娘身子弱,经不起折腾,她会没命的!”士兵们不由得停止了动作看向那带头人。
那人皱了皱眉头,走上前一步去看床上的人,的确虚弱的似乎已无声息,不禁疑惑丛生,报信人只说下午在这贾府大观园的潇湘馆里搜出了一个绝色女子,并未说该女子身染重病啊,他有心上前去试探一番,又怕真的把人弄死了不好交代,紫娟被绑了手歪倒在一旁急得直掉眼泪的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真的是官府的人吗?可是下午的时候已经说了啊,我们姑娘不是贾府的人,她是前御史大人林如海林老爷的女儿,你们不能抓她的啊!”
那人并不理会紫娟,但听到林如海的名字有点惊疑不定,虽说林如海已经死了,可他的那些旧友多是朝中大臣,且是他年少科举时的同窗,这些个文人最是以正人君子自居,爱弄些酸文假醋,倘若知道好友的女儿如此处境,少不得会有一些麻烦事,若无人知晓也罢了,可今晚如此兴师动众,难免传出点风声,可世子已经发了话,今晚若是不能把人带到岂不是办事不利?那小世子乃是个色中饿鬼,知道贾家藏有佳人,且贾府已败落,想尽办法也会把人弄到手的,况且得罪了什么人自然有世子应付,又与我何干?我只做世子吩咐的事便罢了。这姑娘待在这里也是等死,还不如跟了世子请来名医,能活命也未可知。
他心思转了一大圈,想清楚了厉害关系便走到床边要把黛玉抗走,紫娟只得拼命站起来冲到床边挡在黛玉身边。那人见紫娟如此不识时务,一把抓起紫娟摔倒地上,紫娟被摔得眼冒金星,正不知道还能怎么办时,却听到又有一拨人马一来到潇湘馆门口,那当兵的也听到外面的动静,心里道:“坏了,恐怕是也有其他的人惦记上了这贾府里的人,趁着这半夜来抢。不知道是哪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竟闹了这么大动静。”他只得带了自己的人来到外面应付。
只见门外泱泱的站了几十个兵,看穿着皆是大内侍卫,簇拥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那年轻人骑了匹白色的高头大马,那马周身竟一点杂色都没有,威风凛凛,马上的人披了件银灰色的披风,在这雪地里熠熠生辉,正是不久前从边疆回来的大皇子,他甩了甩手里的马鞭,冷眼看向了屋里出来的官兵似笑非笑的说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松原堂弟的贴身亲兵蔡侍卫,皇叔最近身体可好?”
那蔡侍卫行礼道:“拜见大皇子,恭亲王爷身体一向硬朗。”那蔡侍卫不知道大皇子是来干嘛的,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大皇子也并不表露来意,面上不见悲喜,从容的说道:“那我就放心了,你回去替我带话给皇叔,就说前个我那调皮的堂弟松原调戏柳老丞相家的儿媳的事我已经从中调解,柳老丞相和他儿子也已经原谅了他,请他放心吧。”后面的士兵听了便哈哈大笑起来,蔡侍卫脸上一热,脸皮有些挂不住,原来前些日子,那小世子在皇帝为大皇子凯旋举办的御宴上,错将柳丞相儿子的未婚妻当成了未有婚配的普通朝中大臣的女儿来调戏,不仅动手动脚,还扬言要人家做世子妃,闹了好大的笑话,柳老丞相气的在金銮殿上连参了恭亲王爷五本,将十年前的老账都翻了出来。老王爷正发愁该怎么让老丞相消气。
蔡侍卫连连道谢:“多谢大皇子,小人一定将话带到,我家王爷必有重谢。不知道大皇子深夜来到这重犯家里有何要事?可有小人能帮忙的地方,小人愿效犬马之劳。”那大皇子执着马鞭指了指屋内说:“父皇听说前已故御史大人的女儿在此居住,且身染重病,父皇体恤朝臣,不忍忠臣之后被贾家的事牵连,更不忍见林家从此绝后,因此命我带了太医来为林姑娘诊治,不知蔡侍卫又怎么会深夜来这罪臣家中,莫非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说完玩味的盯着蔡侍卫,那蔡侍卫连忙下跪行礼道:“原来是皇恩浩荡,小人也是为此事而来,我家世子听说了这事,便命小人前来救人,只是不如皇上和大皇子做事细致周全,只想着将林姑娘带走救治,竟没有想到她已病入膏肓,大皇子带了太医来真是雪中送炭。”说罢一脑门的汗便流了下来。大皇子哈哈大笑说:“哦?原来是松原派你来的,我回去一定禀报父皇,皇叔一家这般仁义,想必父皇也很欣慰。”
那蔡侍卫暗想坏了,这大皇子竟是皇帝派来的,此番前来夺人自然是瞒着老王爷的,倘若事情败露,自己的这顿打必定是少不了的,世子爷怪罪下来也难以招架,然而此刻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说:“多谢大皇子,这点小事实在不值得在万岁跟前提起,既然大皇子带了太医来了,就请尽快为林姑娘诊治吧,小人不便久留,便先行告退。”大皇子点点头道:“嗯,还是治病救人要紧,回去告诉松原,改日请他吃酒,退下吧。”那蔡侍卫便带了自己的人悄悄的出府去了。
大皇子翻身下马,只带了身旁的一个黑衣小将步入房中,进了里屋便看见被绑了手的紫娟歪倒在地,正挣扎着解自己手上的绳。昏黄的烛光下,床上一团锦被中影影绰绰的躺着一个人,看不清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