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微黄的袅袅炊烟飘荡在司坡村的上空,细微的雨丝,轻柔地落下,它如烟,似雾!雨丝夹杂着更小的雪,轻飘飘地洒向人间!雨夹雪轻飘在空中,如一层朦胧的薄纱!经雨、雪滋润的泥土,多了几许清新的味道,泥土的清香,让整个司坡村充满大自然的纯净,村民的心情多了几许舒适感,看着如霜般的天色,不由地觉得司坡村是一幅世间难以媲美的画卷。
玉顺家中近几周一直被喜庆的气氛包围着,到处洋溢着欢声笑语,家里要盖新房,健鹏要娶妻了;葵花的腿也好了,能抛开拐杖,独自慢慢行走了。
健鹏找到玉顺商量道:“爸,趁过年我和富强都在家,烧砖盖房,咋样?“
玉顺赶快拦着,说道:“年前年后,天冷,已结冰!我听村民说,烧砖要等天气暖和时才行,冷天不易动工!盖房子是一辈子的大事,急不得,更不能儿戏!“
健鹏问道:“爸,你觉得啥时候动工合适?“
玉顺笑道:“等天暖和,不结冰就行!做砖坯要晾晒,有毒日头更好!“
年后,健鹏随着农民工踏上打工的征程。他与富豪两人打算,先在工地干四个多月,等五月份天暖和时再回来。
五月中旬,路边柳枝早已悠长地在暖风中摇曳;原野上青翠欲滴,浓碧芬芳,微风一吹,一片碧波荡漾的麦田,司坡村成为一片绿色的世界,翠绿的海洋;天空中蓝天、白云,一尘不染,湛蓝、明媚、光芒四射!和煦的阳光透过薄薄的云朵,洒在人间,化作五彩斑斓的光芒,普照世间的万物!司坡村此刻的景致,淋漓不缺柔美,热烈不失婉约,真是一副美不胜收的人间仙境!
五月十八,玉顺在村外放一挂鞭炮,开始烧烧窑,两家人快乐地喊道:“开工喽——”。
烧砖的窑洞是几年前村委会重建的,村中盖房多数自己烧制砖块,凡烧过砖窑的人都知道一些简单的程序。
刚开工,玉顺两家商定,不请师傅,师傅论天收费,一天二十。两家商量等砖坯晾干,再请师傅也不迟。烧砖是个技术活,需要请专业的师傅,火温、火候,火时把握很重要,把握不好,砖会有裂纹,不结实。
玉顺先把秋生请来帮忙,秋生前年请过烧砖师傅烧砖,盖大瓦房,懂得如何做砖坯!
秋生耐心地指导着,说道:“你们上河堤找些粘性很强的黏土,把表层长有植物的熟土扒掉,把黏土运到砖窑旁,筛出里面的小石子等杂质,只留下细腻的土!“
两家人照做,一上午的功夫,砖窑旁堆小山似的土堆。
秋生接着说道:“接下来是“踩泥“,把选好的粘土从中间扒开,泼上水,开始踩!“富强和健鹏光脚,上土堆上反复踩踏,踩到软和,黏脚时,秋生才让他们停下!
秋生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砖匣子,示范如何做砖了,他做着、讲道:“砖匣子里面撒些细沙,用一坨粘土使劲砸进匣子里,一匣子四块砖,用弓弦沿着砖匣子表面一抹,轻轻地倒扣砖匣子,地上就留有四块砖坯!“说着秋生把砖匣子倒扣在地上,四块土坯砖棱角分明地躺在地上,玉顺嘿嘿一笑,道:“成了!砖成型了!”
健鹏和富强兴奋地说道:“来,让我试试!”他们拿起从村民家借来的砖匣子,模仿秋生的动作,做了起来,最初的几个不是太好,他们毁掉重新做!反复几次后,砖坯就有模有样了,他们兴奋地、快速地做起了砖坯!
健鹏和富强在建筑队干过,干得活快些,一天可以打将近一千块砖坯,玉顺他们基本上一天七百多块。
烧砖工序繁杂,慢!
慢就慢在晾砖坯上!乡亲们若盖房,烧砖就要一个多月,有些耽误时间,健鹏和富强商量,看能不能再开辟一片平整的荒地,提前打些砖坯,晾着。这样,出窖后能随时装窖。两家人查看砖窖四周,窑洞左边是田野,田里均种些绿莹莹的小麦,小麦长势正旺,已半人多高!窑洞右侧,有一片低洼的坑塘荒地,荒地以前是池塘,发洪水时大量的泥沙沉积在池塘底部,现在的池塘比窖洞地势矮近一米!池塘里面杂草丛生,足足有半人多高。看到池塘,两家人一喜,就它了!他们开始除草、整地。坑底深浅不一,低洼处需要填平。他们平整好池塘后,准备晾晒几日池塘!等地表水分晒干后,就能晾晒砖坯了!
有晾砖坯的地方,就不窝工了,一窖砖出来,另一窖砖装入,两家准备打八窖砖,一家四窖。前四窑砖归健鹏家,后四窑砖归富强家,盖三间大瓦房和两三间偏房,砖块足够用。
天气已暖,砖坯晾晒较快,为了能快些烧砖,砖坯半干时他们把砖坯翻过来晾晒。
几日后,砖坯晾晒已干,他们请来烧窑师傅。烧窑师傅姓李,西夏朱湾人,来时看到成形的砖坯,等着上窑,赞叹道:“你们可以啊,都出师了!装窖!”
大家按李师傅的安排装窖,这个圆筒形的砖窖底部是炉槽和烧火口,砖坯在窖底错落有致地摞成拱形,自然风干的土黄色砖坯从底层开始,一层一层地摆放整齐。窑
装好后,李师傅请大家离开窖洞,开始烧窖,烧窖前李师傅问玉顺道:“你家想烧红砖还是青砖?”
“盖新房喜庆,红砖!”玉顺期盼地答道。
健鹏心中纳闷,问道:“李师傅,你不往窑里面扔些色料么?单凭火候能烧不同颜色的砖?”健鹏好奇地问道。
李师傅只笑不语,开始烧窖了,李师傅打开个口,健鹏问道:“李师傅,烧窑需要高温,你开个口子温度不就降下来了?你开口干啥?”
“开口通气!”
健鹏思索着、琢磨着,不解地问道:“李师傅,烧红砖要开口通气?”
李师傅并不搭理健鹏,只闷头干活。
大火一直不断,直到窖顶上砖块也烧得通红透亮时,才停火。
窑内温度太高,冷却后才能进入。玉顺等的有些着急,想催促李师傅,他跟健鹏抱怨道:“一天二十元,半天不干活,白给工钱怎么行?”
健鹏拉着父亲的手,说道:“急有用么,窑内温度那么高,谁敢进去,再等等!”玉顺无奈,只好耐心地等待。
李师傅看窑内温度降下来后,说声:“出窖——”玉顺他们快速地跑向窖口,刚走到窖口处,仍能感觉窖里的余热,红红的砖块,整齐有序的排在窖中,健鹏拿起两块砖敲击,砖块发出清脆的“镗镗”声,玉顺敲击着砖块说道:“红砖喜庆!该盖新房喽——”
富强说道:“不光喜庆,还结实!”两家人说笑着,满心欢喜地把砖拉回健鹏家。
出一窑,又装一窑。
窑装满摆放整齐后,他们又忙碌着打砖坯,三、四天已打制一窑砖坯。
趁砖坯晾晒时,健鹏找玉顺商量道:“爸,眼下没事!不如我们先把家里老房扒了,砖装窑了!砖坯也打出来了!咱们总不能干等吧!老屋扒后,用老屋的砖先把猪圈、牛棚地基打好!”
玉顺等得也很着急,烧窑太耽误时间,爷俩碰头后,玉顺觉得健鹏的主意不错,不窝工,说道:“我这就去富豪家,跟他爸商量,咱们爷们一起把咱两家房子盖了,还能省些工钱!”
四人扒房子时,富豪说道:“健鹏,我粗略算了一下,烧一窖砖基本一周,一窖砖九千六百块,李师傅的工钱加炭钱八百九十元,值!”富强开心地算着。
健鹏说道:“咱们在建筑队,一天工钱十八,在家可没工钱!窝工的话不划算,你觉得呢?烧窑时李师傅一人就行,咱们抽时间把小杂活干了,房子盖好,就能出去打工了!”
富强说道:“房子盖好,我就去打工,你怕是出不去了!房子盖好,你该结婚了!新婚一月不空房!”
农村人每逢婚丧嫁娶,扒屋盖房,都习惯找木子这样的“高人”指点。玉顺家动工前,也找来了木子,盖房娶媳是大事,需要注意很多事!重要、喜庆的事怎能少了木子!
木子无所不通地说道:“盖主屋讲究多,不宜比四周过高,主房高,易招灾压运,子孙贫寒,有时虽然短期无事,长久就会显露出来了,不好化解,主房易低于邻里一砖;好房子都有地气,地气一般在距离地面70公分一下。如果家中地基过高,地气会顺着大门向外泄,长久会衰,最好家中地基比街面高10-20公分为好;你家的房屋前窄后宽呈正梯子的形状,居住此屋的人不但福且贵,还必定在社会上轰轰烈烈,大有作为!”玉顺听到木子的一番美言,心里喝蜜一般高兴,他淘到‘真经’一般,笑着从兜里掏出红包(红纸包五元钱)塞到木子兜里!玉顺高兴地回家,按木子的嘱托盖房!玉顺谨小慎微地打理盖房的大小事宜,他怕触犯哪条风水,坏了好运,影响后代的运势!
健鹏并不知情,打砖,和泥,装窖,腾出场地后,两家人赶快接着打些砖坯,晾晒。砖坯打好,回家盖房。健鹏和富强两人在工地干过,能垒墙,两个老父亲掂泥兜子。
披星戴月地忙碌一个多月,房子该上大梁了,健鹏说道:“爸!主屋盖高些吧?房子低矮心里压抑,高房子住着,敞亮!”
玉顺不同意,说道:“干啥事都要讲究风水!不是你想咋着就咋着的!”
健鹏问道:“爸!你找过木子了吧?他跟你讲风水了?啥是分水我不知道,可我觉得风水不该是盲目地相信,天上有神灵,顺他就护佑你,逆他就惩罚你!风水应该是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相互影响!就像人们常说的男人是山,女人是水即财!风水我觉得是一家人心往一处使,劲往一处拧!这样的日子才是好风水!你觉得呢?”
玉顺听着儿子说的一套一套的,心里也很认可!可他惧畏木子的‘金玉良言’,怕触犯风水泄了家里的好运,说道:“不管你咋说,房子就盖这么高!我听木子的!“
健鹏听到父亲固执的话后,摇摇头无奈地苦笑道:“好,听你的!“
翌日一大清晨,院子里热闹了起来。
主屋该上大梁了,玉顺抬头看看天,天阴要下雨了,他不由地皱起眉头,心情灰暗下来,说道:“这么喜庆的日子,出艳阳阳的日头才好,怎么下雨了?“
健鹏问道:“下雨的话,还上粱么?“
玉顺说道:“我去找庆安问问,他是木匠!懂得多!“
院子里,秀娥喊胖婶和几个女人,正蒸“面塑”。
西夏风俗,盖屋上大梁时,一定要有面塑,喜庆且避邪。面塑是农村用白面蒸的各式各样的动物、人、龙、凤凰等等,面塑上点些鲜艳多彩的颜料,花花绿绿,姿势各异,千姿百态,煞是好看!有些面塑是用来跑梁的,有些面塑是用来压门的,不同面塑有不同的寓意。
蒸面塑,圣虫必须有!一对跑虫,一对盘虫,这是双龙,俗称双龙跑梁。双龙是主房屋顶上大梁时必不可少的;另外,喜事自然少不了鱼,巧手的农村妇女,捏出栩栩如生的鱼,再涂些红料,红鲤鱼跃龙门,年年有余;村妇们还把白面捏成龙凤形状,上些彩色,龙凤呈祥,女人们希望家里后代,人才辈出,成龙成凤。
胖婶吩咐道:“你们几个谁捏猪捏得好?我不会捏猪!咱们捏些猪,盖大门、装门时要用!”
“我会!”一个妇女说道
胖婶笑着说道:“肥猪拱门,大吉大利,发大财,盖‘门楼’的时候少不了!还要捏些啥,我再想想,别让漏掉了!”
上午十点多,面塑已蒸好,热气腾腾的!秀娥待面塑热气下去后,笑道:“大家搭把手,咱们把面塑用红纸包好,放‘升’里(升,用一种草编制盛东西的容器)”
胖婶说道:“大家都轻拿轻放到升里,升,步步高升,升官发财!”待升装满,胖婶在装满小饽饽的‘升’中心,插一杆称,她嘴里说道:“称心如意,从此高升!”
村民们一直觉得能吃了上大梁的面塑,很吉庆;面塑之间要放些粽子,“粽”在农村土话里,谐音“挣”,‘挣钱’的那个‘挣’;上梁时,很多乡人会放下手中的活,来抢面塑,他们觉得抢的面塑越多,运气会越来越好!
大梁上早已挂满红纸,主梁上披红布,除了看起来喜庆,还寓意,起新房后日子红红火火,越过越好。
玉顺一大早就把村里的木匠师傅庆安,请到家中。大梁放在院子的正中心,没有人敢碰,只有等木匠庆安揭开梁上的红布后,其它人才能接近。
庆安看着天上下小雨,心中一喜,按吉时安放大梁,嘴里念叨着:“龙行雨,上梁选吉时,天上龙王来助兴,后辈要过好日子啊!”说完扔下两个升里的面塑。
乡亲们一哄而上地抢着,笑着,嚷嚷着:“我抢了三个!三个,哈哈哈!”
大家都争着抢“喜庆”时,玉顺赶快贴到庆安耳边道:“你常年在外跑,见多识广,快盖大门了,大门有啥讲究,你指点一下?”
庆安打量一眼玉顺,自豪地说道:“要说大门的讲究那可大了!你看,大门是接纳外界气息的口子,”庆安说着把玉顺家房前屋后打量一圈,接着说道:“’屋大门小’谓之闭气,房主易病。“屋小门大”谓之泄气,易破财,所以主家的大门必须以屋子、院子的大小来定,你家大门就这么大,正好。”说着庆安用脚圈起“门楼”(院墙上的门),玉顺认真地听着,用心地记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