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镇十里八村笼罩层层阴晦的气息,层层绕绕,蔓延到村里村外的角角落落。
一时间,西夏乡间风言四起:司坡村丰收跑了几年的媳妇是个人贩子,专门拐卖乡邻的孩子;司坡村的孩子在学校被人贩子拐走,至今下落不明!人贩子躲在村中暗处,只对落单的孩子下手、、、、、、
村民中,只要有孩子的人家,整日人心惶惶,孩子脱离家长视线两、三分钟,就扯开嗓子大喊。上学的孩子,均被家长护送着去学校,怕自家孩子丢失。有几位老人,送完孙子、孙女不回家,在校门口处唠嗑等孙子、孙女放学。
一周之内,警察来了三次,轮番询问婉晴和玉旺。只有他俩见过带走富豪的女人,俩人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说过的话,警察临走时说道:“若再见那个带走富豪的女人,立即报警,你们不能自行解决!“
两人默默点头,吓得大气不敢出。
两周后,镇里通知玉旺和婉晴开会,婉晴一个代课老师,从来没见过镇里的大领导,有些焦虑,玉旺大爷看着婉晴紧张的神情,安慰道:“没事,孩子,我给你壮胆!“
书记、镇长、乡教办室主任三人严肃地坐在办公室,亲自接见二人,婉晴哆嗦地坐下,玉旺校长也战战兢兢,怕说错话。
三位领导耐心地询问着情况,三人正中间的一个领导问道:“你认识带走富豪的女人么?”
玉旺谨慎地回答:“以前见过,五六年没见,她变化太大!我起初没认出来是她!”
这位领导接着问道:“也就是说你也不确信,那女人是不是富豪妈?你既然不确信,就应该等确定后,让丰收自己解决!你们这个事办得多被动!还有谁能证明那个女人是富豪的母亲?”
玉旺哑了,婉晴是在场,可她没见过富豪的母亲,玉旺看看婉晴不知该说些什么。
婉晴紧张地咬咬牙答道:“我当时也在场,可我以前没见过富豪的母亲,是不是她也不清楚!“
三位领导苏展的眉头又紧蹙了起来,教办室主任强压着怒火,说道:“富豪妈上学校接他,你通知他爹呀!他爹同意了爱上哪上哪,现在可好,你们私自做主,把孩子交给了那女的,她又没了踪影,你知道乡亲们都说啥么?说人贩子从学校把孩子拐走了!老乡们把孩子交到学校能放心么?啊——你说能放心么!“教办室主任生气地用手指着玉旺的脑袋,恶狠狠地说道。
玉旺心里窝火已久,没处发泄,叹口气,抱怨道:“当时快上课了,谁去通知丰收?学校啥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一个老师一个班,婉晴若去通知丰收,一班孩子没人管,我是领着孩子们上体育课,才抽出两分钟时间去问情况。当时脑子也闪过通知丰收的念头,可一人包一班!都抽不开身,就没去!我真去通知丰收的话,谁来管孩子?我们这样做不还是担心班里没人管孩子,怕出乱子么?”玉旺有些恼火地说道,这些天每人都事后诸葛亮,不停地抱怨他!说落声快把他堵死了,可谁真正考虑当时的实际情况,若婉晴去通知丰收,一个班的猴孩子扔下不管,说不定会出更大的乱子。
领导英明无比,自然听说他的话音,暴怒地拍桌子道:“马玉旺同志,一个乡丢几个孩子?就一个!偏偏在你们学校,你不该反省么?我让你们来是做检讨的,不是给你们找理由的!你给我记好了,不管谁出错,都要自己想法兜起来!”
婉晴和玉顺吓得一哆嗦,他们并不明白领导的意思,看着领导,等着他们点拨。领导似乎很难开口,思虑了一会,艰难地说道:“两周了,富豪还没找到,乡亲们越传越离谱,要想法把谣言平息了,你们抽时间找丰收商量一下,自行解决吧!”
婉晴不明白地问道:“怎么平息?孩子丢了,警察找到了,不就平息谣言了么?”
几位领导都低头不搭理他们,玉旺看出领导的反感,领着婉晴走出领导办公室。
走到大街上,玉旺琢磨透领导的话后,停下了脚步,低着头说道:“孩儿——我们要出大血了!富豪再没消息,我们可能要破费,赔偿丰收些钱,唉——具体多少,我们到时候再商量!先去派出所打听一下情况!万一孩子找到了,咱们都安心了!就怕富豪找不到,到时候咱俩可能——”玉旺说着,用眼睛余光打量着婉晴,他看到婉晴脸色难看,紧咬嘴唇,意识到自己的话吓到婉晴了,叹口气说道:“你也别太担心,没准警察找到富豪了呢!走!我们去派出所看看去!”
派出所没有富豪,亦没有丰收的任何消息。
玉旺和婉晴两周没睡一个安稳觉,他们也内疚、自责,要知道是这么个结果,等中午放学,通知丰收后,让丰收自己决定,这样的话,哪有这么多麻烦事?
富豪可爱的脸庞,清晰地从婉晴脑海里冒出来,她这两周,几乎没休息过,偶尔迷糊着睡一会,梦里立即浮现出富豪的小脸,梦到富豪被人贩子捆着手脚,扛走,吓一身汗,醒了。
富强往县城给健鹏工地送砖瓦时,告诉他婉晴的事,健鹏安排好工地上的一切,随着富强往家里赶。
傍晚,婉晴看到健鹏瞬间,泪不知不觉地流下,健鹏搂着婉晴,抚摸着她的秀发,说道:“别怕!没事的,富豪不会有事的!你啥都别管!有我呢!”婉晴强忍着苦楚和委屈,可悲伤的情绪抑制不住,决堤一般涌上心头,一种无以名状的疼痛开始随着血液升腾,它进入心房,深入骨髓,让人悲痛不已,一股心酸的疼痛感由心底发出,瞬间堆积在眼眶中,豆大的泪水从眼眶中流出,像断了线的珍珠洒落一地。
健鹏拉着婉晴的手,静静地陪着。
也许是两周的压抑终于得到了释放,或者是见到健鹏后,心中有了依靠,
婉晴拉着健鹏的手,昏睡过去,一觉睡到第二天清晨。
健鹏在家陪婉晴一周,一直没见丰收归来!
丰收离家已一个多月,他独自一人找儿子去了。村人议论着这位苦命的人,期盼着他能尽快带回好消息。
镇里下达处分决定:由于重大的教学事故,玉旺由校长降为普通老师,工资降一档!婉晴代课资格取消,终身不准进入教师队伍。
三月后的一天,乞丐般的丰收回乡了。村民看着神情恍惚,有些魔怔的丰收,纷纷到他家询问情况,他疲惫不堪地望乡亲一眼,随机低下头,说道:“我累了,你们走吧,我想歇歇!”
村民还未走远,听到屋里传来悲痛欲绝的哭声,哭声悲切,刺痛人们的心房!丰收粗哑的哭声,如锋利的刀子,割破司坡村刚刚的平静,他的哭声凄惨、悲痛,传的老远!久久不止——
丰收归来当晚,村长玉腾领着玉旺和婉晴来给丰收赔罪!玉旺与婉晴一人筹两万元,给丰收兑些找孩子的路费!他一分钱没有,总不能靠两条腿跑着找孩子吧!这些年健鹏外出打工挣些钱,都投资到工地上了。家里出事后,他只有从宋毛豆处借四万块钱,两万元给丰收,想抚平他心里的创伤!可健鹏知道,有些伤在心里,别说钱!任何灵丹妙药都抚平不了!丰收的创伤只有‘富豪’一种药可解!
当婉晴和玉旺看着乞丐般胡子拉碴的丰收时,泪盈满眼眶;当看到烂裂开的鞋底和鞋面用脏尼龙绳穿连一起时,婉晴嘤嘤地哭了起来。
丰收看到几人,魔怔似的一语不发,玉腾无奈地从怀里拿出四万元,放到丰收跟前,劝道:“别难过了,丰收兄弟!孩子没准跟他娘了,真跟他娘也不是啥坏事,这是玉旺和婉晴的一点心意,共四万,别嫌少!咱们农村谁家都不宽裕,听我的,把房翻修一下,娶房媳妇,将来生个一儿半女的,好好过日子!“
丰收盯着玉腾拿来的钱,哭泣的脸庞上立即出现愤怒的表情,他气鼓鼓地拿着几沓钱狂扔猛摔了起来,屋里瞬间飘满带有井冈山背景的百元大钞,在昏黄的灯光下,蓝色的背景似乎带着忧郁的气息,弥漫整个房间。
他咆哮如雷地嚷道:“我要孩子!我只要孩子!我要钱干嘛?钱能喊我爹么?”他大吼大叫后,捂着头呜呜地哭了起来,哭声在夜里阴森刺耳。哭了半响,抬起头望着玉旺问道:“玉旺,你告诉我领走富豪的女人是不是云锦?云锦不到十六岁爹娘就死了,只有个姐姐一个亲人,早嫁到新疆了!村里没人知道她去哪,我找不到她姐姐,找不到云锦,找不到我儿子啊——”
玉腾几人看到可怜的丰收,鼻尖一酸,泪水止不住地流下!
警察闻讯丰收归来,快速地赶到丰收家。详细询问丰收外出找孩子的情况,并告诉丰收公安局已有备案,再三保证只要公安部门有消息后,随即通知村里,丰收麻木地听着,魂魄出鞘般没有丝毫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