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百灵鸟,唤着大地的名字,愉快地欢唱;太阳很威武,轻轻一笑,大地就呈现一望无垠的碧绿。
清晨,村民一睁眼便能欣赏到乡村的勃勃生机,辛勤的日子,一天天飞逝地流淌在岁月的长河里,似乎没有一丝痕迹。
秋生媳妇——胖婶,给健鹏说媒了!玉顺的心情出奇地好。在农村,有人提亲说媒,意味着孩子成人了!玉顺灰暗的心情一扫而去,心灵的舞蹈开始了,他笑着问道:“他胖婶,哪家的闺女?”
胖婶笑道:“你保准满意!镇上李家饭馆,老李头的姑娘!”
玉顺‘啊’了一声,犹豫了起来,他又蹲在石磙上吧嗒吧嗒地抽烟。
胖婶看玉顺犹豫的表情,不解地问道:“你不满意他家闺女?那可是打着灯笼才能找到的好姑娘啊!你咋还——?”
“其它人家姑娘还行,老李头常年开饭馆,家底厚实,怕是相不中咱家娃!”玉顺担忧地说道。
“怕啥!咱健鹏比其它娃少啥?模样俊,读过书,还能吃苦,多好个孩子呀!”胖婶宽慰道。
“其它不担心,咱家的光景,这——你是知道的!”玉顺瓮声瓮气地说道。
“这——”秋水媳妇略怔了一下说道:“只要孩子们看对眼了,啥都好说!女娃家托人说的,应该是见过健鹏了。对了!你不是害怕姑娘看不上咱家么?我有个主意,你看行不?——他们来我家见面时,你不会借缝纫机,自行车啥的,先应应急!再上宋粮仓家,把他家老母猪赶来,往你家一放,谁能看出你家啥光景?等人走了再还回去不得了!”胖婶虽说胖,但脑瓜好使,一会就把玉顺的顾虑全解决了。
“那——能行么?”玉顺一辈子没有欺瞒过人,打死也想不到这么多道道来,只担心万一露馅,多丢人!
胖婶有些着急道:“怕啥?很多家娶媳妇不都这样么?就算有天她们发觉,不愿意了!也没啥!你别想那么多,担心着顾忌那的!健鹏的婚事能成最好!不成你家也没啥损失!“玉顺听后,觉得有道理,认可地点点头。
女子八月初八来村中相亲,初七晚上或初八早晨再把借的东西搬到家里不迟。家里没有猪圈,临时在地上定个木头桩子,木头桩子上绑个绳,绳子另外一头拴猪。
玉顺把需要的一切提前借好,等着儿子相亲!这几日,玉顺高兴的合不拢嘴,偶尔心里也会犯愁!亲事真成的话,订婚钱咋办?想到彩礼钱玉顺不禁皱起眉头。彩礼婚礼与时俱进,老辈人下彩礼,两斗米,半扇子猪已经不错了;后来兴“三转一响”(手表,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西夏现在还不时兴‘一响‘,因为村里没通电,买了收音机没啥用,都补贴新娘些钱,权当买收音机了。彩礼钱四千,五千,听说现在涨到六了,还要有大瓦房。
玉顺看着自家的土坯子房,十几只小野鸡,不由地‘唉——’了一声。玉顺惆怅地叹口气,对秀娥说道:“没钱寸步难行,看来不假!没钱的日子,喜事也喜庆不起来!”
秀娥自责地说道:“都怪我!要不是我生场病!咱家也不至于过成这样!”
玉顺看到妻子又自责难过地劝道:“你多心了!咱们是一家人!我哪能嫌弃你?谁能保证一辈子没病没灾的?我只是担心,万一两孩子看对眼了,女方的彩礼钱,咋办?”
秀娥也不禁惆怅了起来,在农村人眼里一辈子的大事就三件:修房盖屋,嫁女娶媳、传宗接代!这些大事没有钱,一件也办不成!
玉顺看着妻子默不作声,安慰道:“不管咱家啥光景,我觉得见了就有希望,万一成了呢!”想到此,玉顺的脸苏展开了,喝蜂蜜一般,从心里甜到脸上。
六月初六一大早,秋水媳妇慌张地跑到玉顺家,急得直搓手,道:“来了,来了,女娃子来了,也没有提前说一声,这可咋办?”
玉顺急出了一头冷汗,他急得团团转,现在出去上宋粮仓家赶猪,拉乡亲家的缝纫机,女娃就在隔壁,不漏馅了么?玉顺担忧地想着,他猛地拍一下脑门子,说道:“先借自行车去,我轻些,好歹家里有件像样的东西,有一样总比啥都没有强!”
健鹏阻拦道:“爹,别去了,能成就成,不成也没啥!”随后跟着胖婶,去了秋生家里。
玉顺赶快上小卖铺买些瓜子,花生和糖果之类,农村相亲少不了这些,女娃来的急,秋水媳妇肯定没有准备。玉顺快跑着买东西回来,远远地看到秋水媳妇正坐在大门外的石磙上,她看到慌张跑来的玉顺说道:“你赶快回家,老李头和秋生去你家了,说怕在屋耽误孩子说话,我估摸着是替闺女看家去了!”胖婶推着玉顺让他快走。
玉顺一惊,坏了!赶快把手里的一兜瓜子和糖果塞到胖婶手里,自己拿着另一兜朝家跑去,跑着回头说道:“你赶快给女娃送去,别怠慢了人家!”
玉顺着急忙慌地往家跑,今日健鹏相亲,大喜的日子,玉顺多买份瓜子、花生和喜糖,原想着让家人也跟着高兴,没想到却排上大用场,玉顺走到堂屋门口,重重地出了口气,眼神跟秋水打着招呼,径直走到了老李头身边,笑道:“农村没啥好吃的,来,吃些瓜子!”
老李头微笑着说:“不用了,不用了,净给你们添麻烦,怕耽误孩子们说话,上你屋来歇歇脚!”说着他环顾一下屋子,玉顺不禁屏住呼吸,紧张的心早已提到嗓子眼了!玉顺虽常年住在土坯房中,仍感觉屋里昏暗一团,模模糊糊!
玉顺拘谨地笑道:“我家条件不好!住的仍是土坯房!它比不上大瓦房,里面净亮净亮的!”屋里几个女眷都谨慎地坐着,听着,大气不敢出!
老李头笑道:“住啥房子都一样!这都没啥!谁不是一步步折腾出来的!”
玉顺点头说道:“那是!你说的太对了!”他不敢多说什么,怕哪句话说错,坏了好事。
玉顺算着两孩子聊天的时间,心想:还没出来,好事!他心中暗乐。根据相亲时间长短可看出两人中意程度,两孩子应该相互满意,就是老李头,看不透,一直拉着老娘的手问东问西,瓜子糖也不吃,似乎不大中意,中意的话先剥个糖塞嘴里了,玉顺有些担忧地想着心事。
农村相亲只要中意先吃糖,有说有笑,他似乎没那么高兴,玉顺心里想着,仍不敢怠慢。赶快让秋菊和秀娥去煮红糖水荷包蛋,西夏乡村的习俗,相亲后若是中意这门亲事,会一口气把荷包蛋和红糖水喝完,不中意自然不喝。
“别忙了,天热,别热着孩子了!”老李头猜测她们娘俩起身是烧红糖水荷包蛋的,急忙拦着,笑着扭头对玉顺说道:“别让她们忙了,咱们都坐下说说话!”
秀娥和秋菊有些为难地看着玉顺,只见玉顺笑着坐到老李头对面,给秋菊使个眼色,让她出去做荷包蛋,自己、娘和秋生陪着老来头说话。
不多时,健鹏和女孩出来了,胖婶过来叫老李头。
秋菊赶快把红糖水荷包蛋端上,笑道:“叔,你尝尝,可甜了!”
“闻着就香,这次我就不吃了,孩子在外等着,下次,下次来一定吃,呵呵——”老李头话说的让人听着舒服,手却不接秋菊递的碗,一家人大气不敢出,心里七上八下的。
客人告辞后,一家人慌忙送客,刚送到门外,老李头笑道:“留步,都留步吧,别送了!”
玉顺和家人送到门外都止步了,健鹏和秋生把老李头父女往村外送去。
玉顺心里不是滋味,折回屋与老娘说道:“娘,我觉得女娃应该中意健鹏,老李头像是不太中意,可能嫌咱家庭条件太差;我有些不明白,按理说先相亲,相亲中意后,女方再上男方家看条件,这个老李头是不是饭馆太忙,相亲和看家,竟一趟成了!”
玉顺娘说道:“听他说话蛮好的!可他就是不喝红糖水荷包蛋,他不喝这门亲事就悬!按理说老李头这次不该来,他却来了,真让人捉摸不透!”
玉顺越想越不对劲,至于哪不对劲,说不上来,心里一团疑云,难解!
“秋菊,快把荷包蛋让海棠吃了,正长身子呢!”秀娥看着秋菊怀里的海棠说道,她用手抚摸着孩子的小脑袋,叹口气道:“太瘦了!”
不多时,玉顺娘惊奇地喊道:“顺,秀娥!你们快过来!快快!你看看,这个手巾是谁的?我刚看到,里面鼓鼓的,是钱!“玉顺看到娘的手中,正拿着一个方格子手巾,里面包裹着很多钱。
“你在哪找到的?“玉顺着急地问。
“就我坐的板凳旁,诺——就这个板凳腿旁!“玉顺娘说着指着小板凳说。”我数了,整整八百元!“
玉顺脑子快速地想着:会是谁的呢?家里只来老李头和秋生两人,秋水家不可能有这么多钱!玉顺放在鼻子上闻闻,一股子油烟葱花味,很可能是老李头的钱,想及此,玉顺拿着钱追了出去,老李头刚走到村口,玉顺气喘吁吁地追了上去。
“钱——钱!你家的钱!掉——掉我家了!“玉顺喘着粗气说道。
“啥钱呀?我来时走的急没带钱呀!“老李头面有喜色地说道,但他并不接玉顺手里的钱。
“这钱肯定是你家的,八百元!我和秋生家哪有这么多钱?你闻闻,有股葱花和油烟味,你们饭馆的钱,拿着!”玉顺说着硬往老李头手里塞。
老李头后退道:“别,别!不是我的钱,我哪能要?不会是你家老娘的钱吧?你回家问问,回吧,回吧!”老李头说着摆手示意玉顺他们回去。
“不可能是她的,钱是她拾到给我的!“玉顺态度坚决地说。
“那我也不知道咋回事,钱不是我的!我哪能要?你们都别送了,我和婉晴先回去了!“老李头领着女儿,头也不回地走了。
玉顺拿着钱矗立在原地。
怔怔地想:钱?
秋生笑了,钱给不出去!稀奇,摇着头笑着回家了。
玉顺和健鹏目送父女俩远去的背影,心里有股叫做感动的情愫在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