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洛思忖:“此人直呼师父名号,好大的口气!且探听他是否师父故交?”当下朗声答道:“正是家师!在下洛不易!敢问阁下是?”他没称前辈,因为分不清是友是敌。
天残子道:“老夫天残子,跟你师父有过几面之缘!”
洛不易和静慈这一惊非同小可。
眼前之人竟是武林第一人天残子,三十年前他突然消失,没曾想竟会是被人囚禁于此,谁人有这样大能耐?
洛不易和静慈方丈不知如何接话,沉默着。
天残子开口:“老夫当年被人下毒,唉,我挚爱之人的背叛,这么多年了,我也心如死灰。唉!”他一声长叹,“你们不用问了,和两个细娃娃相处这几年,让老夫心怀安慰。子乐这孩子心眼实,我给了他天星和尚的功法,也算是给天星老头收了半个徒弟,并非拜我为师。”
静慈嘴角抽了抽,天星和尚那可是佛门的景仰所在,也只有他敢直呼老头。
“此事非同小可,你若是泄露半点,哼!”天残子此时盯着静慈道,饶是静慈定力了得,也忍不住瘆了下。武林第一人的名头在任何时候都不是虚设呀,当下赶忙应了。
天残子转头望向洛不易,道:“你武功不弱,甘愿隐身于此可是为了飞帆这孩子?”洛不易点头:“前辈明鉴!”
天残子摆摆手:“你把他照顾得很好,他现在十四岁了,有些事情应该让他自己做决定了。”洛不易恭敬称“是!”
“这细娃很聪明,将来前途定难料,这几年他把我身上的东西学了个九成九,我也快没东西可教喽,雏鹰总要翱翔天际的,你可明白?”洛不易只能称“是!”
当下感激道:“飞帆这孩子的蒙前辈教诲!晚辈感激不尽!”天残子摆摆手,没应声。
洛不易咳嗽一声,道:“前辈,晚辈有句话------”
天残子看他一眼。
洛不易清清嗓子道:“看前辈所发劲力,定是内功修为未受损,为什么还甘愿待在这暗无天日之地呢?”他不知天残子是否会回答,只是心下疑惑。
天残子默然半晌,道:“前几年中毒甚深,有人隔段时间来给我解药。”静慈听到这里暗道“惭愧!就在自家后山的事,自己竟然毫不知觉。”顿时心生黯然,佛心不稳,只是他没想到这反倒成就了他日后的佛性,当然这是后话。
天残子今天透着古怪,只听他接着道:“后面几年,没人再来,我想着复仇,每天清余毒,恢复功力,却也没了当年的雄心,报仇的心思也淡了。”说着他抖抖手里的铁链,道:“这是千年玄铁所造,非神兵利刃不可动之分毫,也当真是难为他了,光找寻这玄铁只怕也是废了些功夫!”最后一句话似乎是对其他人说的。
“直到两个细娃娃闯入。”天残子满眼的回忆,“他俩淳朴善良,聪明可爱,我考验了他们一段时间,确定不是仇家所派,就决定收徒,也算是不愧对恩师的教导了。”说完他背对他俩而坐。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洛不易和静慈心下唏嘘,一代大侠却沦落如此境地,命运何其不公。
天残子摆摆手道:“你们去吧!”一副赶人的架势。
洛不易和静慈方丈拱手道:“前辈休息,晚辈鲁莽打扰,保重,就此告辞!”他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原路返回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洛飞帆打着哈欠刚出卧室门,突觉一股劲风逼来,凌厉无比。他下意识反应,右脚向后一点,点在门槛上,身子向上窜出。似乎算准他的反应,又一道劲风跟着向上袭来,洛飞帆身子在空中强行一扭,后空翻出,左脚借屋檐之力,落在房顶上。
“好小子!瞒得我好苦!”身后熟悉的声音传来。
洛飞帆暗道:“不好!跑为上策!”没见他怎么动作,身子已掠过屋檐,朝着院门飞去,洛不易哪那么容易就让他跑了的,紧追不舍。两人缠斗在一起,一个守门,一个攻门,甚是热闹。
两人也并非真打,洛不易不舍,洛飞帆惊怕。洛飞帆先投了降,嘴里硬道:“停!以老欺小算什么好汉!”
洛不易敲了他一个爆栗后,跳出战圈,道:“我是你爹,你欺瞒我在先,你还有理了!”
洛飞帆不知今天的事是否能善了,揉揉脑袋嘀咕道:“你会武功,却连儿子都骗!老骗子生小骗子有什么稀奇!”
洛不易什么耳力,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一口老血差点呛了出来,还没来得及训斥,洛飞帆道:“老洛,我有事先走啦!你自己吃早饭吧!”声音已去得远了,洛不易摇摇头,叹了口气:“也许真是长大了!”
洛飞帆心下嘀咕:“今天老爹知道被瞒骗,居然还放他逃走。师父今天也是古怪,总是盯着自己看,心里瘆得慌。”想着他忍不住寒噤。
他实在忍不住了问道:“师父,你老人家眼睛不适?”
天残子低头一叹,道:“师父的本领你已学全,是时候去完成你闯荡江湖的梦了!”顿了顿,他语气一转,严肃地道:“为师要你去办一件事,三十年前药殿公主凤心蓝是为师的伴侣,你去替为师带一句话,”说到这里,他似费了全身力气一般,他低低道:“我一直没有机会跟她说。”他叹了口气,似在自言自语:“药园的那段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幸福满足的时光,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温柔可爱时刻映在脑海。我从未怪过她,我甚至能喝下她的裂心散,因为我挚爱着她。”
飞帆见师父眼中似有泪花滚落,他从不知道师父有这这样一段刻骨铭心的伤痛,看着师父落寞的样子,他无从安慰,心下暗自发誓一定找到凤心蓝完成师父的心愿。
天残子似是下定了决心,伸手招呼洛飞帆过来盘腿坐在身前,“摒除杂念!气息下沉,压制在丹田,现在我引导你,看能否打通你的任督二脉。”
洛飞帆心下惊疑,人体任督二脉属奇经八脉,任督通则百脉皆通,不仅武功突飞猛进,以后学武可以说是事半功倍,而且延年益寿,堪比灵丹妙药仙丹,这是多少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事情,有人甚至倾其所有去寻找这样一个机会,但要打通任脉和督脉非天时地利不可。
似是知道飞帆所疑,天残子沉声道:“放心,你是具备这样条件的,我的内力足以为你导气,《天残心经》世所难得,当时我创此的目的就是为了任督二脉,要不你以为别人为什么费尽心机锁住我拷问。”
洛飞帆对自己这个师父既佩服又感激,对自己慈爱无私,他心下暗暗立誓,绝不能堕了师父的名头!
天残子一声大喝:“沉心静气!摒弃杂念!”
洛飞帆赶忙收心,大脑一片空明,快速进入入定状态。
天残子手抵住飞帆背脊命门,掌心劲力轻吐,沿督脉下行,去势极缓,直至会**方止。
一股涓涓小溪顺流而下,洛飞帆舒服的“嗯”了一声。
天残子掌心一旋,命门处“剥”轻响,像蛋壳的破裂声,新生命探出脑袋。涓涓小溪欢快地逆流而上,枯水期的河道瞬间活跃了起来。天残子加大劲力,小溪有了奔腾之势,到达头顶,直逼百会,“轰!”洛飞帆大脑里如万千铁骑踏过,蓦然脑胀,就昏了过去。
那是一种无法宣之于口的头昏脑胀,就像洪水找不到宣泄口,河堤不堪重负。昏沉中,一股暖流引导着洪水来至前额,经双眉间,至喉咙处。洪流终于找到宣泄之口,随任脉而下,它们在找最终的归宿。
洛飞帆不再头昏脑胀,取而代之的是轻松惬意,暖洋洋如沐朝阳,他感觉自己漂流在江河上,顺江而下,直奔大海。
压制在丹田的内力似感受到不速之客的到来,挣脱束缚,激荡而起,两股力量较量还未起,始终存在的那股暖流陡地强壮起来,引导两股力量融会贯通。
天残子本来常年未见阳光的脸更显苍白了,他神色松懈了下,洛飞帆的丹田处已经风平浪静。
洛飞帆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的尽头,他终于醒了过来。
天残子露出欣慰的笑容,看着气质大便的洛飞帆道:“你推一掌试试。”
洛飞帆依言对着石壁呼呼一掌过去,昏暗的洞内顿时尘屑飞扬,洛飞帆望着石壁上嵌着的清晰的手掌印痕,呆呆出神,难道这就是任督二脉互通了的好处?
天残子此时此时咳嗽两声,一口黑血喷了出来,洛飞帆大惊:“师父!师父!您怎么了?”
天残子在他耳边嘱咐道:“其实我身体的余毒,并未清理干净,裂心散歹毒无比,你以后遇到要格外小心,平时我用内力压制住,刚给你运功,我的内力大部分被你吸收,余毒爆发,你不要伤心,为师早已看透生死,遇到你终是不负师门!你现在两脉既通,修习心法不可同日而语。切记骄傲自大,莫失本心!”
洛飞帆眼里噙泪,这几年的相处,在他心里师父早就是亲人了,他甚至幻想过跟师父一同闯江湖的情景,师父如今为了自己变成这样,他悔恨不已,早知道就不打什么任督二脉了。
他伸出手比了一个怪异的手势,道:“记住这个手势,你去师门的时候,先去山脚下的于家集,找一个铁匠铺子,你比出这个手势,自然有人带领你上山,如果他问你什么,你照实说就是了,可记住了?”
洛飞帆答应着,天残子咳嗽两声道:“我死了后,你把我的身体焚烧,带回师门,为师想呆在长白山。”
洛飞帆大哭:“师父!您不会有事的!”
天残子抬手碰了碰飞帆的脸颊,头歪在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