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河并没有看到车在哪里,他眼前的一切都是迷雾丛丛。
他知道极光他们几个一定会遭受刁难,自已一上来就欠了两个大红包的债,真看得起他,怎么不设点其他的刁难呀?!来个绿巨人那样的怪物他都不怕呀,最多不是一顿打?这里怎么就伸手就是要钱的呢?太衰了吧!简直有苦难言啊。
极光他们并不清楚,其实他们跟夜河就十步距离,但因为被小诡纠缠,一直诡打墙原地踏步。
突然,极光身上就冒出了青紫神光,像个赛亚人一样,有如神助。吓得贪婪的小诡们一阵哆嗦,诡打墙都不稳了。
极光清光护体后,萤雪也爆了种,她周身像是燃起了温和祥瑞的白火,有如瑞兽脚踏的风火祥云,甚是安宁恬静,让人有种要去安稳沉眠的冲动。可她身后竟有一个幽邃的黑色巨大虚影,红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脑袋,眉心出嵌着个红色棱晶,像有三个眼睛,祂看起来像只猫,通体黑色,有三条尾巴。
周围的小诡被催眠到了一片,又被吓倒了一片。
渐渐的诡打墙就越来越困不住他们了。
只有橙彩像是被忽略了一样,她身上就如同披上了一纱薄薄的金色佛光,薄得让人看不清,但就是这么一层内敛的半透明的金光,使得灵灯用尽了世间的真情冷暖、沧海桑田、悲欢离合、嬉笑怒骂都没能撼动丝毫。
是她冷漠吗?不是,是她坚毅善良,所以她的光是那么的内敛不伤人。
看到这样的队伍,小诡们无奈的放弃了,全是硬骨头,他们使尽浑身解数也只是前面微微有点效果,于是乎,墙倒了,诡散了,竟不攻自破。
十步之遥,转瞬可触,很快他们就看到了夜河。
夜河背对着他们,似背后长了眼睛一般,极光离他还有两步时,他也开始有了动作。
“嘿~~~~~呀~”就是那么一声如同万人齐呼的呼唤。
天地间就突然响起了苍莽恢宏,抑扬顿挫,激情澎湃的鸣响,锣鼓喧天节奏时快时慢,仿佛看到了一群印第安人在祭祀祈祷。
夜河以铜钱串做铃铛,跟着节奏一起跳一起摇,这突如其来的礼乐,书写着人们的勇敢无畏,团结友爱。
夜河看眼前的迷雾就像走到了那宫殿的仪仗队前一般,如门帘珠幕一样被缓缓掀开。
终于开清了前路,虽然能看远了,反而能直勾勾看着困难就在眼前更有压迫感。
前面就横着一根巨木,他们该当怎么办?
只见夜河摘下一枚铜钱,往前面一抛。
“急急如律令!起!”
在横亘的巨木前后,路上都隆起了一个梯台。
夜河一行人就无惊无险的过了这拦路的横亘巨木。
可也没完,前面又出现铺路纠缠不清的巨大荆棘,像是在呼吸一样微微蠕动,可怖又狰狞。
夜河又摘下第二枚铜钱。
“急急如律令,变!”
夜河手中变出了一个大酒葫芦来,系着红丝带,就像酒仙的法器,贴着一个大大的酒字,气势逼人。
夜河大喝一口酒,喝得肚子鼓鼓的跟猪八戒似的,而后打了个响嗝,呼出一朵幽蓝火焰飘柔在指尖,突然就跟拳皇里的老醉鬼一样,大口一喷。
风助火势酒更旺,只听那呼呼声藤蔓荆棘被烧成了灰烬。
没走多久,前面出现了一条污水河,水体浑浊发黑,却传来幽幽清香,吸入肺中能令人飘然若仙,不知有多少恶诡凶怪在那喝水,喝着喝着如同腐烂一般倒入河中,怪不得浑浊不堪。
怎么办?冥河!想渡那可不容易,无物不沉,沾上即腐,那可要万般小心,否则都去不到鬼门关,如何进轮回?
连极光都连连摇头,不知道夜河能怎么破,但他们不能停,只能相信夜河了。
橙彩古井不波的心也紧张了起来,她也想不到办法,她看得出来,这河水就是引一切灵物堕落的,夜河幻化出的东西可过不了这一关。
萤雪也是急坏了,这才第三关,他们要怎么过?这不是对往生之人极端为难吗?难道所有幽魂都必定要沉进这污浊的冥河中?太可怕了!这地狱黄泉路真当如此无情,拒英灵于轮回之外?那为什么还要在世间留下那美丽的轮回传说?都是骗人的吗?无人能往生?还是说他们不配往生?所以冥河拦了路?
萤雪焦急无助,甚至她想把自己的生命献祭掉,让那两位好人能度过这一关,她期许的转头看向了把头伸到了她的侧脸,三眼三尾的黑猫山神,希望祂能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可黑猫摇了摇头,拒绝了她的请求。
山神一直都不会拒绝她的请求的,除非是祂做不到的事,所以,这件事,连山神都办不到,她是那么的无能为力啊!
她在心理无助的求救!
『夜河,我们该怎么办,难道要停下作孤魂野鬼了吗?还是溶进这污浊的河水中?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天国的神灵呀,请帮帮您善良的子民吧!我愿以身献祭。』
夜河也一脸表情凝重,他想了很多办法,如飞过去什么的,变出一座桥来什么的,但所有的有灵之物靠近冥河都能让其显露原本的形状。
照妖镜的一个做法就是封一缕冥河水汽入一面先天铜镜中,镜子要天然的,不能人为改造切磨而成,要找一面天然光滑的铜镜何许难也!何况要见冥河?还要自己挡得住冥河幽香腐蚀灵魂?那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照妖镜若非天然就有铜片在冥河岸边,被冲回了尘世中,否则断不可能是什么真的照妖镜,或许它可能真的是叫照妖镜,但它一定不敢叫冥河铜镜。
因为有个传说,它是这样说的,冥河铜镜照尽前世今生,哪管什么大罗神仙佛陀菩萨,它仅仅只是照你而已,又怎么不能被映出来?不想被照出什么来,别照就行了,躲开镜面前后两方就行,否者用什么都掩盖不住。
对,没有听错!冥河铜镜是双面的,前后都是镜面,但千万别拿它对准自己,因为对着自己的一面,如果没易容变化,那样子就会是自己本来的样子,然而在另一面且不对着镜子的人会看到照镜子的人的前世,无论谁正对着都能被照出来,自己只能看自己的今生画面,只有不被照进去的人才能看到别人的前世画面演变。
因此,又有传说说,冥河铜镜的主人都有歪脖子斜视的臭毛病,见到镜子就想躲。
不说这个了,还是说回夜河过冥河吧。
夜河想了很多方案他都觉得很冒险,都不是安全之策,哪怕翻遍脑子的所有学识他亦想不出有万全把握的方法来。
夜河急得直挠头,四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脚烫得抬也不是放也不是,眼看就要到冥河边了,再想不出办法来就要喂了这冥河水了。
夜河很苦恼,他实在是没办法呀,自己都说好了无论刀山火海都趟过去,把魂灵送入冥府轮回,自己怎么能在这种事情上食言?别的都无所谓食不食言了,无关生死。但这件事它就攸关生死,是人世间最大的事,岂敢?
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能出这样的题给他解?他何德何能呀?!怎么这么看得起他?他自己也想不通生死这玩意的哲学大问题,还是请个圣人来吧!他实在是不敢解呀!
难道这冥河是假的?一切都是假象?趟过去就行,能进冥府的就能从冥河中再走出来,不能的自然而然就溶入冥河中?那他们四个呢?怎么办?把棺车推进冥河里,让它自己飘到冥府吗?
或许之前想的那些都是可行的办法,但他不敢赌,这就是冥河的可怕之处,什么都有可能,但看你敢不敢拿命去赌。
夜河害怕了,那怕他再聪明圆滑,自视笑傲群雄,但如此现实的难题,他又和普通人有什么不同?
生还是死,完全任由自己选择了这次,公和私也不出来阻拦了,也是任选,如果不用选的话,他一个都不想选,但他必须选择。
要么赌他们一行人能趟过去这冥河,四人一车能被结界保护得完好无损,但也可能人过去了,车没了。
无论怎么选他都不能心安理得了,他该怎么办?如果用他的命能解决这个问题,他会毫不犹豫的把命豁出去!舍生取义又何妨?
但显然不能......
他想起了他的过往种种,甚至想起了他不知道多少世前的爹娘们,他真的想问,孩儿该怎么办?孩儿要怎么选择?天地不仁,他当如何逆顺?
都说命运能自己选择自己说了算,但真到了自己不知道怎么选自己不敢说了算的时候,他又该当如何控诉?!
他好想哭,他想跪下来求救,求冥河能放过他,求冥河能给他答案。
他到底是该拿出勇气来试一试这冥河水?还是不放弃想出个切实可行办法来让他们渡河而去?
他的名字里也有河字,也是这茫茫夜空下,他叫夜河,却也被眼前那和名字一模一样的河流挡住了去路,折了翅膀,穿心入肺,不能呼吸。
他总想表现他的坚强,隐藏住他的沧桑!
他总想表现他的波澜不惊,隐藏住他的满身疤痕!
他总想表现他的无畏艰难,隐藏住他的胆小怯懦!
可是......
他实在太累太痛苦了,他无时无刻不想对自己说,放下吧,没人会理解你的,何必惺惺作态给别人看?有梦又如何?这世界就是这么残酷,不会围绕着你的梦去转!反而要一次次将你的梦磨灭!磨得一丝不剩,然后被放到人群中,被人大声笑话。
但他就是这么傻,他不怕人笑话,他怕自己的梦被抹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