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布等三人没有走通向临安的官道,而是直接走向了通往柯桥的小路。
三天后,三人来到了绍兴府地界。按照路标指示,前面就是和父亲约定好的柯桥了。
“思远少侠,非非妹妹。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武甜停下了脚步。
“阿甜姐姐,那么你去哪里呢?”
“我听闻此处多有能工巧匠,想必做个学徒不成问题。而且你们即将回家,我这个外人……”
武甜意识到自己说话不太妥,赶紧摸了摸非非的小脑袋。
“放心,等我找到安身的地方,一定和你们联系。”
子布和非非继续前行。
江南的花开得正好,一丛丛五颜六色的花朵点缀在绍兴府的一条条小河之中。
“哥哥,我……”非非握紧子布的手臂。
“我有些紧张。父亲会不会责怪你说怎么带了个野丫头回来。”
“非非,说实话我也很紧张。这么多年没见过父亲,我都不知道能不能认出他来了。好在有这柄宝剑,父亲一定能看出来。不管怎么说,非非,我说好了,要照顾你一辈子的。”
“那你以后给我找了个很凶的嫂子,她不喜欢我怎么办?”
“这……小姑奶奶,你思维不要这么跳跃。”
“要是那样我就用鞭子打你!打你这个没眼光的傻大哥。”
不管怎么说,一路经历了生死考验的两个人,他们的心早已在一起了。
午后的微风送来阵阵温暖的花香,终于来到柯桥了。
一位老者伫立在桥上,他头戴圆帽,目光中有着无尽的期待与一丝丝焦急和疲惫。身旁一位女士挽着他的手,打着一把纸伞。
“哥哥,这位就是父亲吗?”
子布很确信,这就是陆游。尽管这么多年没见过了,但是这种气息不会被忘记,这种血液中的亲情,是可以跨越时间与山川的阻隔的。
“父,父亲,母亲!”
“思远,真的是你!”
子布拉着非非的手,飞快地跑上桥来,投入了陆游和杨氏的怀抱。
“孩儿,这一路走了一年多,真的是辛苦你了。你都长这么高了。”杨氏喜极而泣。
“父亲,母亲,这是我在信中写道的曲姑娘,我的义妹,曲非烟。”
“我看到了。既然是子布的妹妹,也是我们的孩子。”
非非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这么轻易就接纳。
“小女子叩见父亲母亲大人。”
“好孩子,一路上你和思远相互扶持,着实不容易。”
“思远,你父亲一大早上就来这里等你,今天路上行人格外少,这柯桥一天才过去了三个人。可把你父亲盼坏了。”
欢声笑语中,一家人愉快地牵上小驴往山阴的住宅缓缓而行。
“父亲,怎么不见子绘姐姐、子定姐姐和子聿弟弟?”
“大家都忙。你的几位哥哥都在外面做官,只有我这个老骨头因为喜论恢复暂时赋闲在家。子绘正在民间施药行医,这会儿应该和我新收的那个徒儿小灵一起忙呢吧;子定在做学徒,和一个叫王美波的女画家一起研习长卷画;子聿应该是在帮子绘打下手呢。”
“父亲,这个小灵,大概什么模样?”非非问道。
“这小姑娘生得十分瘦弱,但是眼睛非常大还很有神。之前她在文种墓前,不知中了什么毒,恰好我经过救了她。她只说自己叫灵儿,过去学过医,对我的草药很感兴趣,非要拜我为师不可。其实她行医水平,远在我之上。阿绘跟着她,想必也会不错的。”
子布和非非都明白了,这正是他们好久未见的灵姑娘程灵素。
二人相视一笑,不辞而别的灵姐姐安全,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八百里鉴湖波平如镜,对面就是陆游的风月轩。别致的院落掩映在湖光山色中,槐柳的树荫下,一条小路蜿蜒着通往房门。房前时有水鸟与青蛙的鸣叫,显得安宁而祥和。
这个当年吟诵着“风月何须轻感慨”的老人,如今心在天山,身在山阴,只好以风月自嘲。
然而,阔别多年的陆六郎的回归,又加上了新收的女儿非非,足以让这位老人开心一阵子了。
陆游为了纪念子布的东归,写下:
“江国常年秋雁飞,吾儿远客寄书稀。
道途一见相持泣,邻曲聚观同载归。
草草杯盘更起舞,匆匆刀尺旋裁衣。
从今父子茅檐下,回首人间万事非。”
又写下:
“微雨洗浮埃,苍颜一笑开。
僧招行药圃,儿报得琴材。
病退初尝酒,春残已过灾。
邻家赛神会,自喜亦能来。”
然而,父子茅檐下的美好的日子到底会持续多久呢?
子布和非非很快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和姐姐与弟弟的相处也还算融洽。
一路上非非都是和子布睡在一个房间,这里一家人也默认了他们继续在一个房间里住。
子布和非非后来得知,武甜正是在王美波的里面做学徒,和子定姐姐是同学。这样,一路上结识的人们都有了着落:
程灵素在向父亲学习草药,在山阴施药助人。
李文秀在京口救生队任职。
武甜和子定在学习绘画,时常带着王美波一起来家里做客。王美波是个年轻的女生,却有着惊人的绘画技能和天赋。而她的绘画天赋究竟来自哪里,谁也不清楚。
曹友闻远赴西蜀任职,他年或许还会相见。
子布和非非休息一阵子后,在城里办起了万事屋。大家有任何生活上困难,都可以来找他们俩,比如谁家的猫有跑丢了。而这对兄妹一次次让父老乡亲们满意而归。
转眼间,花开花落,冬天到了。朝中的皇帝也换成了宋宁宗。宰相韩侂胄逐渐大权在握。
1191年十二月的某一天。
夜里,陆游抱着一只小猫,带着几个孩子在书巢里,围着黄灯读书。
“要记住,书本上学到的东西,还需要去实践才能得到真知。正所谓学而时习之,习者,羽白也。羽白者,雏鸟学振翅飞翔也。学而时习之,意思就是学习要经常去实践。现在很多大儒都把这个讲错了。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这时候,一阵敲门声打断了陆游的讲授。
“父亲,我去看看。”
门外,一位身上满是风雪的三十余岁的人在风中伫立。
“此处可是放翁家?”
“正是。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朝请郎彭大雅,特来拜见恩师。”
这位风雪夜里突然赶来的人,究竟为什么要来呢?彭大雅的到来,又会对子布和非非的人生轨迹产生哪些影响呢?
请看第二卷《开禧北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