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要去妖盟一事,苏五是很不高兴的。然而沈钰也被昭阳留守燕都,他自然也不好要求跟着去,只是自己闷闷不乐的。
昭阳正要回陆府向陆明远辞行,瞥见不情不愿的苏五,笑道:“小五,你怎么了?”
苏五挪了挪身子,恹恹道:“没什么。”
昭阳故作犹豫道:“本想着你最爱热闹,正好陪我逛逛那闻名天下的妖市,可惜如今你抱恙……”
苏五闻言开心得跳起来:“我要去!我可以!”
于是沈钰、晋莹受命留守燕都,一方面继续监察燕都状况,一方面等洺秀回来,亦可照应绛初。
人、妖两族相安无事多年,各据一方,人族居住在平原居多的大地,妖族则分布在山丘沟壑、海岛沙漠等地,淮南妖盟作为两族交流的媒介,正是在淮水之南的大片山丘之中。两族来往,皆需要得到妖盟的通行文书,并不是所有人族都有机会一睹那号称天下第一市的妖市。
此行一则报信,二则妖盟多年受仙诫司监管,如今出此祸事,昭阳亦有心调查一番。
苏五跟着身边,绛元到了嘴边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索性也就不说了。
苏五倒是高兴得很,跟在昭阳身边嬉笑打闹,活脱脱像只献媚的小狗。绛元表示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到了妖族边界,绛元取出文书,昭阳阻止道:“你的行踪不宜暴露,以免连累绛初,还是我来吧。”
她素手一挥,妖界大门上金光流过,缓缓开了。三人进入之后,那门又凭空消失不见,只留下深不见边界的丛林。
绛元愈发沉默。
绛元无法自行联系妖盟,于是将昭阳师徒二人先领回了天青族中。
苏五小声嘀咕道:“这大猫暴躁,小猫傲娇,本就够难伺候的了,竟然还要把我们领进猫窝?”
昭阳轻斥道:“又胡说,绛初、绛元可比你省心多了。一会儿见到天青族人,你可要礼貌规矩着。”
其实这苏五只是私下调皮,办事的时候从来都干脆周全,不过他偏偏爱听他师父的唠叨,恨不得顽固不化,好让师父把心思多用在他身上。于是他喜滋滋地应道:“是,苏五一定不给师父丢人。”
昭阳在襄陵一共收了五位弟子,苏五最小,身世也最是可怜。本来她已经不欲收徒,只是这孩子跟沈钰一般倔强,又透着一股灵秀之气,昭阳不知自己怎么的心生怜悯,就把他留下了,从此带在身边,成为素方仙子五位大弟子之一,受她亲传。
其实大多数时候,督促师兄弟们修炼的是大师兄沈钰,可苏五偏偏亲近仙气儿飘飘的昭阳。昭阳也怜惜他小小年纪,便常常把他带在身边。旁人不知那小小少年与神坛上遥不可及的仙子究竟如何相处,也不知苏五心里把这样的师父当成什么人。
绛元看着,倒是有些羡慕。
族人回禀族长汶端,二公子带着两位朋友回家了。
汶端本想冷一冷这个逆子,谁知夫人管若听得此言,怒气冲冲地便出去了。汶端叹一口气,只得随她去了。
管若风风火火地出现,昭阳二人还未反应过来,绛元便已经跪下了:“母亲。”
管若恨道:“喊什么母亲?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
绛元道:“孩儿知错了,孩儿罪不可赦,还请母亲不要生气。”
管若坐下道:“你错哪儿了?”
绛元道:“孩儿不该擅自离开妖族。”
管若冷声道:“还有呢?”
绛元抬头看了看母亲,心虚道:“不该插手人族之事。”
管若冷冷地看着他,显然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
绛元眼神飘忽,想着难道兄长把自己危难之事告诉了父母?管若痛心道:“阿元,若不是你兄长感应到你妖力消耗极大、生命迹象微弱,你还想继续瞒下去吗?”
绛元心道果然,赶紧磕头认错:“孩儿让母亲担心了。”
管若道:“阿元,我与你爹虽然盼望你为天青族争一口气,却没有要你去插手不该插手的事情,赔上自己的性命啊!”
绛元沉默一会儿,道:“母亲放心。兄长做得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得到。我不会有事的,”
汶端走了进来,轻咳两声,管若叹了口气,像是这才看到昭阳、苏五二人似的,问道:“也不知道你这性格像谁,起来吧,不介绍一下你的朋友么?”
绛元站起来,为双方介绍了一番,管若听说两人来自襄陵,欢喜不自胜,拉着昭阳的手坐下:“襄陵可是大门派啊,栖居了不少仙客呢。”
汶端道:“夫人,莫要在客人面前失礼。”
管若嗔怪道:“你知道什么?咱们阿元若要入得仙道,待在妖族可不行,我看襄陵这样的大派就很好,道法根基深厚,也有仙缘。”
绛元涨红了脸:“母亲,入仙道哪有这么容易,请您不要再提了。”
汶端道:“阿元有他自己的机缘,你就不要勉强他了。”
昭阳见状,嘴角微微上扬,绛元看见了,更加羞恼,强行阻止了母亲套近乎的行为:“母亲,我们来是有正事的,兄长遇袭了。”
汶端惊道:“什么?”
绛元道:“兄长本想暗中查清楚燕都城中的祸乱,却不想在追查的过程中被下了黑手。”
绛元将他们的怀疑告诉了父母,汶端道:“这么说,你们是来给妖盟报信的?”
昭阳点头:“正是如此,希望族长与夫人能帮忙联系妖盟。”
汶端凝重道:“我听闻妖盟近来不太平,四大领事中只有鲛人与剑灵留守妖盟。”
管若道:“你们不知道,天青一族向来由赤尾雪狐一族分管,与统管水族的鲛人一脉并不熟识。”
绛元道:“鲛人一族素来不爱与外族交往,恐怕不会见我们。”
苏五问道:“那不是还有剑灵吗?”
绛元眼睛一亮:“对!剑灵或许不会见我们,却一定会见昭阳……姑娘。”
昭阳疑问道:“你说的剑灵,可是神剑之剑灵?”
绛元点头:“原本剑灵并非妖族,而是隶属神族,只是千年前神族隐居,而妖族之中各大物妖灵魅争执不休,无法选出领事,剑灵一族临危受命,担任妖盟的领事至今。”
汶端道:“剑灵一脉与昆仑仙客联系甚密,在妖盟中举足轻重,然而除了物妖灵魅以及妖盟弟子之外,从不见任何外族。”
昭阳心道,原来是妖盟之中制衡各大势力以换得数百年太平的,竟是千年前神族的遗珠。于是道:“那我们便去求见剑灵吧。”
汶端嘱咐道:“阿元,带着客人早些回来。”
管若悄悄地问自己夫君:“这小姑娘来路如此不凡,阿元跟着她必有仙缘。”
汶端无奈道:“阿元已经长大了,他想做什么便让他做吧,你莫要插手。”
管若瞪眼道:“你懂什么?你看不出来你儿子特别在意她吗?我看啊,这倒是一个机会……”
出了门,昭阳对绛元道:“原来你们兄弟两个,一个像父亲,一个像母亲。”
绛元脸上热意未减:“家母所言,你莫要放在心上。”
昭阳含笑道:“意在仙道,也没有什么可隐晦的,只是你现在还不适合。”
绛元低头,转移了话题:“剑灵会见你吗?”
昭阳道:“只要你带我过去,他必会见我。”
剑灵一脉果然如传言一般不通人情,妖盟之中执勤的小剑侍怎么也不肯前去通传,昭阳上前,看着他道:“麻烦通传。”那小剑侍浑身一抖,突然改变态度,只要昭阳一人跟着他前去。
那小剑侍领着昭阳一路快走,小声地让她在门口稍候,便不顾礼仪地小跑进入理事堂内。
剑灵领事闻栎见状不悦道:“何事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那小剑侍抖着声音道:“大人,方才外面来了一个容貌年轻的女子,她……她驱动了我体内的剑。”
闻栎亦是一颤,问道:“她如何驱动你的剑的?”
那小剑侍道:“她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了一句话,我体内的剑便被她唤醒,我情不自禁地就答应了她。”
闻栎道:“她人在何处?”
小剑侍答道:“就在外面。”
闻栎起身,大步向外面走去,就看到了门外素衣翩翩的女子,她一眼往来,眼中是墨湖无波,他心中却起了滔天大浪。他屏退剑侍,将昭阳迎入屋内。
闻栎引了昭阳落座,试探道:“姑娘可与昆仑有些渊源?”
昭阳正色道:“不止与昆仑有渊源,与流波山亦有。”
闻栎喜极,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凝望着昭阳的琥珀双眸中却有千言万语:“神族……不是皆退守职位了么,神君为何在此?”
昭阳道:“我从前跟着兄长,逍遥惯了,守不住神职,便一直是个闲散的小神。”
闻栎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神君的兄长……可是闻栎的主君少昊?”
昭阳点头。
闻栎道:“主君他……真的陨落了?”
“千年前我与兄长分别,便再也没有见到他。”昭阳眼中闪过不忍。
闻栎深深吸气:“从前主君对神君甚是关照,既然您还叫主君一句兄长,便也是闻栎的少主君,不知少主君为何来找闻栎?”
昭阳道:“闻栎神君,叫我‘昭阳’便好。我此来是为了妖盟一事。”
闻栎听说燕都城中之事,面有愧色:“闻栎有愧主君所托,没有及时处理盟中叛徒,才引得两族关系如此紧张。”
昭阳道:“你不必自责。你可知,为何两族势力突然有了这样大的动荡?”
闻栎迟疑片刻,叹气道:“这件事,我不能瞒着神君。最近星位变动,想必您已经发现了,除此之外,人族、妖族的大法师皆探测到大陆之中有力量的变动,九灵神力聚集起来,这是有大法师降生的征兆。”
昭阳听说此事,心下一时情绪纷杂。本来她只把这次星位移动当成扶苏重归神位的契机,却不知道三界之内竟然有这样大的力量变动。
见昭阳不言,闻栎又解释道:“此番大法师的降生,引起了两族的互相猜忌,人族和妖族都希望大法师降生在自己族群当中,却又不知这九灵神力会降到谁的身上,因此那些去闹事的妖族,想必一来是试探人族,二来也是试图消耗人族精锐法师的灵力,为妖族赢取获得九灵神力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