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正所谓杀人诛心!”容慧公主插言道:“今日既然要借着太妃娘娘在这后宫立威,怎么能轻而易举的就这么死了。”
听到容慧公主所言,季太后故作沉思状,俯下身去摸了摸苏太妃披散下来的长发,那一头幼润的青丝如瀑如织,乌黑浓密,当真叫人爱不释手。
“先帝曾与哀家说起过,若论这后宫诸位,唯独你这头发养得最好。”季太后渐渐目露凶光,“想当年,先帝对你那可是专房之宠,如今龙驭上宾,你若有心便将这一头青丝送与先帝,聊寄相思吧。”
说罢抬眼观瞧,只见内室神龛上燃着一对明烛,示意宫女取来,将其中一只递与苏太妃。
“那是你自己烧送,还是哀家动手?”
“什么!”苏太妃手中的明烛登时掉落,在地上滚了几滚,烛火却没有熄灭,倔强的抖动了几下,燃得愈发旺盛。
“看来神明也很满意哀家的主意呢!”季太后笑了笑,“来人,扶着太妃娘娘,许是她太过舍不得这一头青丝,哀家便辛苦一些,亲自为先帝烧送了吧。”
说罢便有两个侍卫走到近前将苏太妃强行按住,任凭苏太妃如何挣扎也挣脱不开半分,苏太妃的发丝也当真顺滑,不用手拂理便尽数滑落到颈前,季太后作势欲烧,跪在一旁的荣宁宫掌事宫女香茉一个挺身冲到苏太妃跟前,哭求着饶过苏太妃。
“哪里来的丫头,胆敢冲撞哀家,拖出去,乱棍打死!”季太后此刻状若疯魔,凶狠似鬼,顷刻之间荣宁宫上下使役无不噤若寒蝉,眼睁睁看着香茉被人拖走。
见在无人阻拦,季太后慢悠悠地将烛火移向苏太妃的发梢,苏太妃死命挣扎,奈何被两名侍卫牢牢按住。这抹过头油的发丝一遇明火岂有不烧之理,转眼间火焰顺着那如瀑青丝扶摇而上,将苏太妃的整个头颅包裹起来,一时之间苏太后的惨叫声与院内香茉的哀嚎将整个荣宁宫渲染的有如人间鬼蜮。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循声望去,只见楚天赐一身明黄色团龙绣服,不怒自威。
眼见陛下驾到,众人山呼万岁,伏地跪拜之际,只觉得一道轻影自头顶飞掠而过,待看清是谁时萧逸辰已经一把抓起了之前被扯落的衣裳,将苏太妃的头包了起来。
“都是死人么,还不去宣太医!”萧逸辰急声道:“打盆水来,再取些外面的雪。”
“陛下与太后驾前,你竟敢如此大呼小叫!”容慧公主脸色不善,她本就对靖国公府无甚好感,又见萧逸辰如此放肆无力,自然怒不可遏,“难不成你仗着靖国公府世子的身份便可以如此放肆么!”
萧逸辰冷冷的看了容慧公主一眼却不理会,这时有宫人打来一盆清水,又有人掬来一捧外面的落雪和到一起,萧逸辰小心翼翼的解开包着的衣服,落入眼帘的是一张早已被烧的惨不忍睹的脸。
“仔细清洗,小心被呛着太妃。”
萧逸辰吩咐下去,也不管此刻季太后的脸色有多么难看。
将这糟乱的一切打点完毕,萧逸辰这才郑重其事的向季太后请安。
“臣,敬孝侯萧逸辰拜见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原来敬孝侯爷还认得哀家。”季太后拂袖而起显然已是怒极,“方才好大的气魄,竟敢强行带走哀家想要处置的人。”
“敢问太后娘娘,苏太妃所犯何罪?我大夔朝祖制典籍之中可有这焚发之刑?”萧逸辰声音平稳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哀家掌理后宫自有哀家的道理,何须与你这个外臣多言。”
“那朕可以问一下母后么?”楚天赐慢慢走近来,面沉似水,神色凝重。
“皇儿这是要做什么!”季太后一时惊慌,“她本就是戴罪之身,哀家如此处置有何不妥?”
“先帝尸骨未寒,太皇太后尚存一息,母后便这般迫不及待的想要赶尽杀绝了么?”楚天赐低沉的声音像一记重拳,重重的捶在了季太后的心上。
“陛下如此责问母后,难道就是身为人子的孝道么?”
容慧公主见季太后势弱立即插言道:“母后若不是一心为陛下着想,何以会如此兴师动众!苏氏谋反,毒害先帝,又意图拥立七皇子登位,苏太妃既是苏氏血脉,又是七皇子生母,罪恶滔天,母后念及陛下难以抉择,这才不惜名誉亲自为陛下了结此事。慈母之心,陛下怎么就不懂呢?”
“苏鸾峰谋反一案至今尚未开审,苏太妃便要因罪惩处了?”萧逸辰反问道:“更可况先帝中毒一事本就多有曲折,若不彻查到底,何以告慰先帝的在天之灵!”
“有什么好查的!”季太后厉声道:“除了他苏鸾峰,谁又能有那个本事、那个胆子敢在行宫之中向先帝下毒!”
“倘若真凶不是苏鸾峰,母后百年之后何以在九泉之下面对先帝?”楚天赐的声音依旧低沉,“且不说先帝中毒之事到底是不是苏鸾峰干的,就算是他,又与苏太妃有何瓜葛,即便是两人有所勾连,如何量刑如何处置自有三法司商议核准,母后如此行径,难道是后宫时日清闲,母后急着想看御史台的奏本么?”
“何以至此啊……”
这一刻季太后确实有些后悔了,原本那些雄心壮志在一刻顿时烟消云散,也在突然之间,季太后认清了一个从未被自己正视过的问题,那便是如今她所拥有的这一切都是源自楚天赐,一旦她与楚天赐站到了对立的位置,她太后的身份也好,身边的容慧公主也罢,都不过是浮云而已。他萧逸辰之所以敢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无非是因为在他身后有一个无人可以企及的靖国公府而已。从前那些时日,季太后所想的不过如何安稳度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而已,可现如今苏太后也明白了,只有真正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才是自己的,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本就是个荒谬的玩笑,即使这个人是自己亲生的儿子也不可以。
“陛下……”眼看着局面愈发尴尬,容慧公主想要出言说和却被楚天赐冷冷打断。
“容慧公主这些时日陪伴太后也辛苦了,虽然朕有心留公主在宫里与太后共叙天伦,奈何先帝生前有明旨诏谕,命你在芙蕖山庄清修祈福。”楚天赐顿了顿继续道:“明日,容慧公主便遵从先帝旨意赶回芙蕖山庄吧。”
在容慧公主看来楚天赐此刻的样子与当初先帝楚雁北将自己幽禁在芙蕖山庄之时如出一辙,一样的绝情冷酷,一样的伪善虚假,可这又能怎样呢,自古无情帝王家,为了手中的权利别说囚禁一个人一辈子,便是尸山血海也一样使得,若不能承受忍耐,便会被这权利的巨碾压成齑粉,挫骨扬灰之后,还要在流年青史上被刻下永远无法翻身的只言片语,寥寥几字。但无论如何,容慧公主始终坚信不到最后一刻便永远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胜者,哪怕是败也要将自己手里的筹码全部用尽,还要期望着山穷水尽之时,也会有柳暗花明的时刻。
卫墨,没错,容慧公主还有卫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