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边疆的那几年,是齐朝从未有过的畅快。
那里有可以一同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生死兄弟,有可以让他一展宏图壮志的疆场,更重要的是有京城所没有的那种自由和洒脱。
要是真有什么不好的,大概就是那些让他牵肠挂肚的人远在千里吧。
时间一年一年的过去,他就越发想岚悦,想着小姑娘是否出落得更加吸人眼眸了,想着她是否如同他一般思念着他,想着等自己归京便娶她回家。
那几年,边疆的风沙将一个还带着几分娇养矜贵的少年,生生磨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三年的时光转瞬即逝,边疆的战争到了最紧张的时刻,是否能绝处逢生就看这一战了。
大战前的那晚,齐朝在床铺上辗转反侧。
他从怀里摸出一只金钗,咧开嘴不住的笑出声来。悦儿,我要回来了呢!
说起这金钗,却是齐朝意外所得。
在那场战役上,齐朝第一次显露出了少年虎将的锋芒,一路高歌猛进,攻下了敌军几座城池。
但最后却太过激进,单枪匹马的去追击敌军首将,被穷途末路的首将引进了荒漠中。
满天飞扬的黄沙,一眼望不到天际的荒漠,齐朝在里面不知道转了多少圈。
最后还是没能转出去,昏倒在了荒漠中。
迷糊中,他想到了在大营中满头银发的祖父,临行前忧心忡忡的父母,以及那个眉眼如画的女孩子。
说好的平安归来,他怕是要食言了。
他嘴角微翘勾起了一个苦涩又绝望的弧度。真的是…鲁莽急了啊!
荒漠的风刮起了一阵黄沙,将昏倒的男人一层层的掩盖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几年都不见得下过一滴雨水的边塞竟淅淅淋淋的下起了大雨。
雨水飞快的渗过黄沙,唤醒了昏昏沉沉的齐朝。
他揉了揉眼睛,将面上的黄沙拂去,任凭冰冷的雨水落进干燥得发裂的嘴唇,一点点的去润湿那火辣辣的,泛着甜腥味的五脏六腑。
静静的躺了会儿,这才觉得整个人似是又活过来一般,他挣扎着坐了起来,龇牙咧嘴的笑了起来。
勉强觉得体力恢复了七七八八,这才撑起了身体,继续顺着记忆里大致的方位走去。
他已经在这荒漠中被困了三日了,这荒漠中应是有狼,前几日大约是他运气好,只隐约听见有狼的嚎叫,却未曾见到狼。
今日他要是在出不去,只怕再好的运气也会用光,沦为狼口只食。
也不知有了多久,齐朝知觉眼前似有金光隐隐闪过。
齐朝脚步一顿,前去瞧了一眼,前去瞧了一眼,却见一块金子隐隐约约从黄沙中漏出一角。
他眼前一亮,想起自家母亲和自己说过的凤冠霞帔。
虽说轮起齐家和岚家的威望,一副凤冠霞帔算不得什么。
但他总觉得若是自己手上的这块金子,去给岚悦置办凤冠的话,似乎格外不同些。
他妥善的将金子放在胸口,隔着盔甲轻轻的拍了拍,又觉得好笑,自己都不一定能在这荒漠中脱身,又何能保证能会到京城娶了那姑娘。
这时,齐朝的余光向一旁扫去,见有一小沙丘后面似乎有个小棚子,只影影约约露出一个小角出来。
若不是齐朝被金子引了过来,怕是不会发现了。
齐朝眼光微微一闪,这等地界,竟有人来住?
他悄咪咪的靠近沙丘,却见一高大的男人正坐在小棚子里一下一下的擦着剑。
这…不是那个把他引入这荒漠的将领吗?
齐朝面色凝重,默默的往后退去,对方的状况比他好太多,若是此时打起来,他定是必输无疑!
谁知这时,异变突生。他的盔甲带倒了一个撑着棚子的枯枝,声音很小,但在这空旷的荒漠却异常清晰。
棚内正在擦剑的男人目光一凝,提着剑就冲了出来。
“谁?!”
齐朝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快速的往沙丘后一躲。
男人环顾了一下四周,将倒地枯枝扶了起来,慢慢的往沙丘靠近。
齐朝只觉得心都要凉透了,手心里全是冷汗,身旁却没有一件称手的兵器。
越危急却越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默默的听着男人的脚步,在心底默默的数着步数,估计着男人的位置。
他默默的咬紧了牙冠,嘴里泛起一阵甜腥味。
……
后来怎么样来着?
齐朝摸了摸胸口,当时快要虚脱的他,怎么能敌得过一个手里拿着宝剑,武功不俗的男人?
那时的激心动魄他都忘得差不多了,唯一刻在脑海里的,是那人将手中的剑狠狠的刺进自己胸膛时的表情。
诧异,好奇,恐惧,最后是那轮瞪圆了的双眼,以及…将死的绝望。
握着剑的手,慢慢的没了气力,最终男人倒在了一旁,没了光彩的眼睛倔强又无力的瞪着。
伴随着胸膛传来的苦痛,齐朝也一时脱力,昏了过去。
……
再次醒来时已过了好几个时辰了,齐朝晃了晃有些发昏的脑袋,猛然想到了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
男人的尸骨还静静的躺在原地,这一切告诉他,自己不是在做梦。
他快速的在胸口摸索着,没有记错的话,那股灼痛感似乎是那金子附近传来的。
不知是触碰到什么东西,他顿了一下,才从怀里掏出了一件物品。
只见他手中是一只华亮的金钗,薄薄的凤翼在阳光下反射出好看的颜色,那双漂亮的凤眼更像是活过来了一般,栩栩如生!
齐朝却冒出一身冷汗出来,这…好好的金子咋变成了个金钗?
还有,那男人为何莫名其妙的死在了自己面前?
这只金钗太过神秘,这会儿,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它似乎藏着一股令人胆战心惊的力量。
但奇怪的是,他莫名的觉得它不会伤害到自己,甚至…这只金钗今日在这,就是为了救他一命,然后让自己将它带出这荒漠。
端详片刻之后,他重新将这来路不明的金钗揣进了怀里。
他想,自己怕是是疯了,不然怎会相信自己这莫名其妙的直觉。但最终他还是没有将金钗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