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扶星阁里便传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从门前路过的下人们目不斜视,仿佛对此早已经习以为常。
在扶星阁小院的一侧,一抹黑色的身影正在灵活的挥动手中的长鞭,而噪音的源头正是长鞭本身在抽拉卷甩时碰到自身发出来的。
如此进行了半个时辰以后,那抹黑色的身影才收起长鞭停了下来。随着挥手擦汗的动作,那抹身影转过身来,如此才看清了那人的样子。
瓜子脸,柳叶眉,一双凤眸微微眯起,鼻梁高挺,红唇微抿,脖颈修长,配上一身黑色劲装,更加显得皮肤白皙细腻。额头上微微冒着细汗,气息微乱,但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反而让她身上的气质有了几分凌厉,无端的让人脑海里不由蹦出“巾帼不让须眉”这个词。
从年纪看,大概十二三岁的样子,少女似乎才刚刚开始发育,身材曲线还不明显,但整个人浑身的气质却仿佛浑然天成,举手投足间无不透露着身份的高贵。
“小姐,您快来洗把脸,嬷嬷又在催你快去用早膳了。”
一道清丽的女声从屋子里传来,随后一抹青色的身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向着那位黑衣女子走去,自觉的接过她手里的长鞭。
“柳箫,你就不能劝劝嬷嬷么?我又不是没有按时用早膳,偏偏嬷嬷还总是唠叨我……”
黑衣女子正是孟绮影,一眨眼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年。
自她开始学习武艺起每日清晨在院中练武便没有中断,院中的人开始时还诧异孟绮影竟会放弃琴棋书画开始习武,后来便也习惯了。只是自她选了武器后,杜嬷嬷便开始每日里唠叨,让她只练练拳脚强身健体就好,不要再舞刀弄枪的,以免一个不小心弄伤了自己。
可能是年纪大了,杜嬷嬷越发的爱唠叨,孟绮影和柳箫月琴三人没少受她的荼毒,但因着是从小照看自己长大的老嬷嬷了,孟绮影也从不会多说什么,每次都笑嘻嘻的应了,却第二天依旧我行我素的挥鞭练习。
孟绮影刚练习用长鞭时,确实没少伤到自己,因着身上的那些鞭伤,杜嬷嬷没少掉眼泪。后来熟练了也没有再伤过自己,但杜嬷嬷却是后怕不已,总想着让她不要再习武了,说什么刀剑无眼,万一弄伤了自己,以后不好嫁人之类的。
“小姐您又不是不知道,奴婢哪里敢说嬷嬷的不是?”闻言柳箫脸就耷拉下来了,她也是在杜嬷嬷的训斥中长大的,对杜嬷嬷有着本能的害怕,也就只月琴那个急性子才偶尔能同杜嬷嬷呛两句。
“唉,好了好了,我也是说着玩的。月琴什么时候能回来?”
孟绮影毫不意外地听到了预料之中的答案,也不气恼,随意的摆摆手就换了个话题。
“月琴传信说最近分阁那里出了些乱子,她在江南那边一时被绊住了走不开,所以最快也要一个月后才能回来了。”
柳箫所说的分阁是孟绮影在六年前一手创办的天音阁。
原本孟绮影只是突发奇想地在祁州城盘了家酒楼做做小买卖,后来生意越做越好便又在西北的几座城池开了分店,只是生意多了事故就多,而且手底下要用的人也多了,于是创立了天音阁统一培养能用的人才。
后面随着孟绮影对大楚局势的了解,才慢慢开始敛财,又利用酒楼之便建立了情报网,归入天音阁管理,还从酒楼生意慢慢发展了别的生意。
衣坊、首饰店、布庄、客栈、赌坊甚至青楼等凡是与人们衣食住行吃喝玩乐有关的,孟绮影都插了一手,如今六年过去,不说整个大楚,至少西北的经济命脉已经握在了她的手里。
“你回信给她,让她直接去京城等我们。我们明天启程先行,不与父王和姨娘同行了。”
孟绮影进了房门,径直去了脸盆处先洗脸。身后柳箫帮她把鞭子收了起来,又递了干净的帕子来让她擦脸。
前几日,京城皇宫里来了人传旨,说孟绮影的祖母秦老夫人即将过六十六大寿,特允宁王孟碣携家眷一同进京为母亲贺寿。
两年前,太后六十六的寿辰时,皇帝也降了旨意给宁王府,却只是命孟碣一人进京为太后祝寿,太后寿辰过后又以边疆无人镇守为名令孟碣离京。
离秦老夫人的寿辰还有三个月,从西北祁州城到京城马车慢行需要一个半月时间,若快马加鞭大概就是半个月。
依着皇帝的意思,是让他们在寿宴前几天到京城,不宜在京城中长时间逗留。
做皇帝的大概都是这样,他心里有想法但是他不说出来,你得会察言观色把他心里想的事情办的漂漂亮亮的,如此才能得到皇帝赏识,办的不好就是冷言冷语挨板子掉脑袋呗。
“是,小姐。”
柳箫接过孟绮影用过的帕子,又端了脸盆出去倒水,留孟绮影一人在房间里换下练武时的黑色劲装。
这些年来,柳箫慢慢地开始接管天音阁的生意,对孟绮影也越来越信服,凡是她说的话,她从来都不会质疑。
孟绮影当初学武时,也捎带了两个丫鬟一起,但柳箫似乎只在弹琴读书方面有天分,武学一途远不如月琴,秉着因材施教的原则,孟绮影分别抓了两人的特长着重培养。
如今,月琴几乎全面接手了天音阁的情报网,同时负责处理生意上的纠纷,柳箫负责生意上的出账和入账及运营方式,每年会有三至六个月的时间外出查账。
看到月琴和柳箫如今帮自己分担了大多数事情,能让自己安心的窝在府里做自己的事,孟绮影就不止一次的夸杜嬷嬷眼光好,当初为她挑选了这两个贴身丫鬟。杜嬷嬷虽不知道月琴和柳箫出府去做什么,但看着孟绮影渐渐长大,出落得越发美丽,也没了过问的心思,老人家所求的,无非就是小辈们的平安顺遂。
用过早膳后孟绮影便去了书房,审阅近三个月来从天音阁名下各个商铺送来的账本,直到院里的门人来报,说是王锦华请她去芳华苑一趟。
七年来,王锦华对她虽不如对孟奇宣那般事事亲为,却从不曾冷落了她半分,不说当亲生女儿来看,至少半个女儿还是有的。她也乐意不在这些后院琐事上浪费时间,所以对王锦华也是不错的,连带着对孟奇宣也很好,当是投桃报李了。
值得一提的是,如今她和父亲孟碣的关系也处的不错,这些年来通过她的努力,已经一点一点地在孟碣心里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而因着孟碣的重视,她这位王府的嫡小姐在府里也是极有份量的。
更何况西北民风开放,远不如京城那边重男轻女思想严重,有时孟绮影也会随着孟碣出去巡视军情,当然是在孟绮影的强烈要求下,不然孟碣才不会主动带她去军营重地呢!
“阿影见过姨娘。不知姨娘唤阿影来有什么事情?”
孟绮影向王锦华见过礼后,便直接开口询问。
如今的王锦华已有三十三岁,但因为保养的很好,所以任人看来,也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同样是一袭蓝衣,因着近年来沉淀下来的气质,所以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显露着高雅。
后来孟绮影也明白了为何王锦华偏爱蓝色衣衫,无非就是他父亲孟碣多穿蓝衣,所以王锦华也随着他换了喜好,对孟绮影的好,也不乏有些爱屋及乌的成分在里面。
“是宣儿他,听说你明日便要启程去京城,非闹着同你一起前去。我与你父王是打算在一个月后出发,所以,便问问你是什么想法?”
王锦华手里捏着一方锦帕,看向坐在客位上的继女。
孟绮影今年也有十三岁了,相貌也长开了,不仅一双狭长的凤眼随了她亲生母亲杜雪兰,就连样貌也有五分相像,却又因着鼻子嘴巴像孟碣,加上近年来习武所致,眉宇间多了几分英气,少了些女儿家应有的柔弱。
着了一身浅紫色的流仙裙,头发简单的挽了个髻,插了一根白玉簪,脸上不施粉黛却尤胜积雪三分。唇不点而红,眉不点而翠,单是素颜便胜过了祁州城里许多的美人。
“宣弟想要与我一起自然可以,只要父王姨娘同意,我自是会好好照顾宣弟的。我打算早早出发,便是想要在路上游山玩水一番,宣弟长这么大也不曾出过祁州,我带他出去见见人见见世面,对男孩子也是挺好的。”
听了王锦华的话,孟绮影想也不想地便答应了。她此次行程,没有选既定的进京路线,而是弯弯曲曲的绕远了许多路,有几家酒楼报上来的账目她觉得有些不对,所以想亲自去视察一下,顺便游玩一下。
带上孟奇宣也没什么,何况他十年来未曾出过祁州,古代的男孩子应该早当家,将来也是他继承宁王府,所以多出去历练历练长长见识也是好的。孟奇宣跟着她可比跟着孟碣王锦华能多长很多见识。
“他也与你父王闹过了,你父王说看你的意思。”
“既如此,那姨娘便派人帮宣弟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明天一早便同我启程。一路上我会多给姨娘写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