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长姐,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啊?我还想吃八仙楼的‘叫花鸡’。咱们祁州城的‘天然居’只会做那些个‘麻辣兔肉’‘红油火锅’的,早就吃腻了。”
蜿蜒的林间小路上,远远行来一队人,大概有三十多人的样子,个个都骑着高头大马穿着一身简单的灰色劲装,牢牢地将两辆马车护在中间。
此时从前面那辆马车里,传出一道略带兴奋的稚嫩男声,时不时的就说到些好吃的,还说回去时一定要多吃几次,期间伴着几声温和的女声,对男孩子提出的要求一一答应下来。
不错,这正是离开祁州城前往京城的孟绮影一行人。她们自打离了祁州城已经在路上走了一个月了,期间每隔三两天便进一座城,然后住两天,带着孟奇宣在城里转转,也因此孟绮影原定的路线此时才走了一半不到。
“宣弟,我们接下来要去云城,等过了云城我们便出了西北,之后就是我大楚的中原地带。那里比咱们西北富庶的多,你会看到很多很漂亮的风景,吃到很多很好吃的东西。”
马车里,孟绮影正坐在一边头也不抬的盯着桌子上的一张羊皮卷,任对面坐着的孟奇宣叽叽喳喳兴奋的说着,只偶尔接他几句话。
可能是很少出府,孟奇宣对一些新鲜的事物就特别感兴趣,一开始孟绮影还事事为他讲解,后来孟绮影发现他就是图个新鲜,便也随他去了,只专心地做自己的事,偶尔才回应他几句。
“宣弟,我听姨娘说你也开始学习兵法了。来你看看我这幅图,该怎么分配兵力?”
随着孟绮影的动作,孟奇宣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来他长姐今天早上看到现在的东西,是西北各个城池的分布图。再听着孟绮影的询问,顿时脸耷拉了下来,让他习武还行,但说到排兵布阵就不行了,虽然先生也教的很多,但他只会按着书上的来,先生每次留给他的作业,他交上去都会被先生打下来重做,还伴着训斥。
“长姐,我,我说了你别骂我?”,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孟绮影的脸色,孟奇宣才开始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宣弟你讲的挺好。只是你看这里,你说这里要多分配一些兵力,因为这座城易攻难守,这本来没什么,但我要是在这里、这里,都挖掘一条深沟,连通城里,再在城墙之上多放箭矢,备以火油。如此这座城是不是好守一些?然后把之前余下的兵力都放进这座城里,这座城不破后面的城池便都是安全的,正如我们即将到的云城一样,云城不破,西岳国军队便入不了我大楚腹地。”
听完了孟奇宣的想法,孟绮影点点头,转而又说了自己的见解。行兵打仗,不能一味的纸上谈兵。
“有时候,不能只依着环境,还要考虑到将士们的能力,若他们……”
“吁——”马车一个骤停把孟绮影想说的话打断了,另一边柳箫赶紧扶住差点栽倒的孟奇宣。
“小姐,前面有人打斗,拦住了去路。末将看他们像是江湖人士,不知是否绕路而行?”
正要出声,一道浑厚的男声传了进来,是此次护卫队的队长,周义,也是王府亲卫孟家军的一名小队长。
孟碣对她姐弟俩的安全很是重视,所以此次入京随行的护卫全是从孟家军里挑选的好手,想来大部分的原因还是在孟奇宣身上。之前孟绮影出府,也没见孟碣给她派过什么孟家军。
“我先出去看看再说。”
孟绮影丢开手里的羊皮卷,拎起裙角正要钻出马车,一眼看到对面蠢蠢欲动的孟奇宣,“宣弟,你老实在车里待着,不许出来,不然我以后便不带你去吃好吃的了。”
当了这么多年的长姐,孟奇宣一个动作她就知道他想干嘛了,若是平常也就罢了,但江湖凶险,孟奇宣还是暂时不要接触为好。
“哦,好吧长姐。”
闻声孟奇宣顿时蔫了,扶着他的柳箫看着有些不忍,“少爷,来吃点糕点,这是小姐特意吩咐人给你买的‘芙蓉糕’,你快尝尝。”
到底还是孩子,一听有吃的便把看热闹的事情给忘了。
“小姐,这看来是仇家追杀,只是五个大汉欺负一个少年,这……”,周义看向前方的一片混乱,皱了皱眉头。
孟绮影站在马车上向前眺望,确实如周义所说,五个服饰不一的中年大汉正在围攻一个黑衣少年,出手狠辣招招致命,那个少年看着已经受了伤,一味防守却还是不敌。
“周叔,这里道路狭窄,也无别路可绕,若咱们原路折回,又要走上半天,不然等他们打完我们再过去,当什么都没看到吧。”
孟绮影看着打斗已经变成了单方面的虐杀,便不打算继续看下去,弯腰准备钻进车厢里,进去之前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哪曾想就这一眼便让她移不开眼了。
那黑衣少年已经被打倒在了地上,却还是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一次也没有成功。那几位大汉看少年已无还手之力,似乎也不急着下杀手了,想要好好欣赏一番他的垂死挣扎。
少年早就注意到了前面的一队人马,见他们不曾上前半分,心中也明了他们是不愿意蹚这趟浑水,可他大仇未报,如今就这样死了,实在太不甘心。
习武之人视力本就比常人好,更何况被众人护着的马车本就显眼,所以他一眼就看到了在马车车厢外站着的紫衣少女,只是她似乎没打算多管闲事,往这边看了一会儿便转了身往马车里钻去。
君珏有些不甘心,他不想死在这里,不想死在这些叛徒手上。却没想到紫衣少女又回头看了他一眼,正好与他的眼神对视上,他看清了那个少女的眼神,神采奕奕,眼中闪着睿智自信的光,仿佛这世间一切于她不过是云淡风轻的琐事,入眼却不入心。
“罢了。周叔,救他一命吧。”
周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孟绮影低叹了一声,随即改口要救下那个少年。
“是,小姐。”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他作为一名军人,一名下属,无须多问,听命便是。
周义带了几个护卫,便上前准备去救下那个黑衣少年。
“你们几个也去。”孟绮影看了几个护在马车前面的护卫,要救人但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的唯一方法就是,不留活口。
“少主,属下们这就送您去与宗主和夫人团聚,您一路走好。”
周义带人来到时,就听其中似乎是领头的大汉对着地上的少年做最后的道别,顿时心里一股怒气油然而生,身为军人最看不得这种以下犯上背主忘义的小人行径。
“叮——”长剑出鞘,挡下了那个大汉挥下的致命一刀,剑身一挑,周义便站在了黑衣少年身前。
“阁下,这事与你们无关,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们走你们的路我们杀我们的人,今天就当做没遇见过。”
早就看出那队人马训练有素,不像江湖人士反而像是将士,几人本来也没打算惹上官府对上朝廷,先前看他们不欲多管闲事,这才多折磨了君珏一会儿,但现在看他们带人来了,似乎是打算救下君珏。
“好啊,今天就当没遇见过。”一道清脆的女声从后面传来,握刀的大汉回头看去,一个十三四岁的紫衣少女,正站在他们身后,微笑着看向他们这群人,只是眼睛里一片冰冷,没有丝毫温度,仿佛就像看死人一样。
“今天,他活你们死,所以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周叔!”
孟绮影又不是傻子,她救了人又放他们离开,回头被他们查到她的身份,岂不是要为宁王府惹来麻烦,而且江湖人行事不择手段,她才不担那些风险,直接杀人灭口完事。
虽然那几个大汉功夫也不错,但双拳难敌四手,孟绮影有意多叫了人,最后自然是送他们一个个地去陪阎王爷喝茶了。
“周叔,辛苦了。你们先简单包扎一下,我们马上离开这里,然后走官道去云城。”
走到地上趴着的黑衣少年面前蹲下身来,孟绮影一手托着下巴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全身的衣服似乎多半都被血浸湿了,因着是黑衣,所以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脸上也有许多血迹,看不清原本的样貌,但一双眼睛却是乌黑晶亮,里面盛满了对活的渴望,对命运的反抗。
也正是因为这个眼神,让孟绮影想起了梦中的自己,也曾经如此渴望活着,也曾经埋怨过命运的不公。虽然最后她死于病魔之手,但她无疑是幸运的,醒来发现自己只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而这个少年却不是如此。
“你叫什么名字?”救了人,总得知道救得是谁吧?
君珏看着蹲在他身前的紫衣少女,能够眼也不眨的下令杀了那么多人,又丝毫不怕他这血淋淋的伤口,不像是江湖女子,却又与他了解到的官宦人家的大家闺秀不一样。
她,究竟是什么人……心里刚浮现这个念头,君珏只觉得浑身密密麻麻的疼痛都传到了脑子里,骤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喂?不是吧,就这么晕了?”
看着突然昏过去的少年,孟绮影有些无奈,她为了救他,人都杀了,总不能把他扔在这里不管不问吧?当即吩咐人将他抬上后面那辆马车,为他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