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灼将明懿所有的情绪都看在眼里,他第一次发现,原来除了江誉歧深受煎熬之外,还有一个人也因为纪渊的阴谋而生不如死。
纪渊有父亲的扶持,既已成为驸马,他分明不爱秦观月,为什么要这么做,伤了公主,又害了秦观月。
他怎么都想不透彻,而且潜意识告诉他,此行已是徒然,即便当面质问纪渊,也不会得到任何他想要的结果。
明懿提着素色的碎裙,缓缓朝光处走着,“他既然选择有意而为之,继续追查下去,也是徒然啊。”
即便牢狱之中光线很暗,明懿浑身散发的纯色也格外耀眼,她的身份,本不该到这样的地方来,她终是竟为了一个负心人而屈尊。
许灼越发想着,越觉得自己擅自做主没有意义,江誉歧那头他反倒会解释不清。
还没来得及送走明懿,狱卒便看到许灼急行而出,他只得被迫迎上前去,“大人,您怎的这么快就出来了?”
“你替我转告纪渊,他的阴谋是不可能得逞的。”许灼留了话给狱卒,扭头便冲到了马车旁,他一手掰着马夫的臂膀,一手本想失礼地去掀帘子,但终归没能够去碰,“公主,后日称病吧。”
“后日是登基大典,所有人都会到场,平白无故……”明懿伸手轻轻撩开帘子,只露出半张脸,“你为何要我称病?”
因为,危险……
因为担心她会有危险……
许灼望着车内的女子,眼神之中藏进了难言之隐,但不能提。
他自己也没想到,竟在此刻,自己第一次对女子耳根发烫,支支吾吾地没办法说清楚话,“有场……不必要的麻烦,卑职想让您躲一躲。”
明懿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好似明白了许灼的意思,她收手放下了帘,多了帘子的阻隔,她才敢试探地请求道,“许大人,上车来说吧?”
“后日殿下登基,定有百官朝贺,殿下已有十足证据,瓦……到时局势混乱,恐有不测。”许灼深吸一口气,以缓和自己的慌乱,“事关国事,卑职不该与您多言的。”
明懿见面前男子紧张到额角出了汗,她只嫣然一笑以做答复。
她能够理解许灼的为难,而她也并不想问关于他们男人之间权谋斗争的事,局势混乱与否,都不会再给她带来任何的悲与喜。
“听说秦氏生了位小公主,还是个……早产儿?”
“是,母女平安。”许灼点了点头,但始终不敢将目光聚集在面前女子身上,“不过良娣因不慎跌跤而生产,要恢复如初,还需要些时日。”
秦观月不慎跌跤……
明懿打量着许灼,回忆着那些愚不可及的传言,又仔细想着关于秦观月的所有事情,虽然她知道真相,但孕期不明,产期提前,加上不知是谁传起的流言,她一宫外之人尚且知晓,恐怕江誉歧已经猜忌多时了。
“关于她们母女的流言,我听说了,但……”
“停车!”许灼忽略了明懿的话语,探头出了马车,还一手手急拍马车的前窗,一手搭在了马夫的肩上,“劳烦将马车靠右边停下!”
明懿见状,立即撩开帘子,朝车的左侧张望,心底不免慌乱起来,“发生了何事?”
只见静谧的街道上,凭空出现一大群高大的男子,他们个个右耳挂着狼牙耳坠,头戴极具柔然特色的琥珀帽,裹着深色短袍,蹬着便于行走的轻靴。
远远看着,这群人像极了赴死的武士。
“有劳你送公主回府。”
许灼不假思索地跳下了马车,还没来得及嘱咐马夫照顾好公主,就已为时已晚。
“嘿!那位郎君。”
一个头戴琥珀帽的男子注意到了马车,随着他的这声叫唤,所有人都将目光投放到了许灼的身上。
许灼背对着那群人,自知退无可退,马夫也不敢再扬鞭离去,他只得将身子做为掩护,迅速地将身上的那块令牌取出,丢进了马车的帘中,最后才以极其无辜的表情,面对那个柔然人,“怎…怎么了?”
刚定睛在面前的人身上,许灼便看出来人的面容,根本不是柔然人,再瞥一眼其他的人,竟也全是本地面孔。
为什么大晚上的,一群北国人有意打扮成柔然人的模样,在广阔的街道上四处走动?难道那张纸条上所写的阴谋,后日就要展开行动了?
“天已暗了许久,郎君这是要去哪儿啊?”面前的这个假柔然人缓缓逼近马车,朝着许灼打量了好一番,到了车旁,他伸手准备去撩开帘子,“呦,车内还坐着人啊?”
许灼立即钳住那人的手臂,五指仅稍稍用力,便让那人疼得缩回了手,他并未在脸上表现出任何的凶狠,而是继续怯怯地答道,“车中乃内人,近几日返乡省亲,今夜才归。”
那假柔然人恼得不行,转身便不再理会他们,“走走走!”
许灼见那人走远,他立即示意着坐在一旁发愣的马夫快速离开,自己又蹬进了马车之中。
“他们定是为了掩人耳目,这些根本不是柔然人,保不齐真正的柔然军队已潜伏于城外。”许灼表面上不慌不乱地向明懿解释,但心中已为江誉歧的安危,急得发慌,“后日殿下要出城祭祀……不行,我必须尽快回宫告诉殿下。”
马车急行,距宫门还有一条长街的路,许灼便跳下了马车,送走明懿之后,他独自去到了朱雀门前。
守门的兵卫像寻常一样,要求来者出示令牌,许灼刚要拿出令牌,却发现衣袖空空,令牌被留在了明懿的马车上。
尽管失了“通行证”,但他丝毫不慌,对着面前的兵卫冷言呵道,“我乃东宫卫率,速速放行!”
这批守门的兵卫是刚换上班的,之前也没有见过大名鼎鼎的东宫卫率许灼,但依照太子的命令,面前人的言辞大抵是没有错的。
“来人,拿下。”那个兵卫指挥着其余的兵卫,牢牢地押住了许灼,等到许灼动弹不得,他才又挥了挥手,示意押解许灼的兵卫朝里走,自己还向许灼郑重地抱拳行礼,“既然你说你是许大人,那……对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