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九烟把自己身上收拾地干净些了便也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了。
据原主的记忆,当今皇上是百里轩,当今正是他建国的第三个年头。至于白雨薇刚才说什么要去见她的父亲,大约是在紫云宫了。
时九烟也没多想,抬步就走了去。
为了让白雨薇更好的表现,也为了让自己有足够的时间思考对策理清这一切,她便故意放慢了脚步,特意绕了远路。
后花园到紫云宫的路不是一般的远。她要绕过三宫六院再过一座石桥才能到。这一路,她有的是时间慢慢琢磨。
她回想起来刚才突然之间“消失”的记忆,不知道当时究竟是为什么想不起来,就连她偷到宝玉后的情景也一并消失在了她的脑海里。所以现在,她可是一个死因不明又意外穿越的倒霉蛋。
可说到倒霉蛋,只怕这副身体的原主比她更加的不幸吧。
“时九烟”一共活了十八年,这是她及笈后嫁入皇宫的第二个年头。按照长熙的法律规定,皇子在继位后所娶的第一位女子即为皇后,而那个所谓的幸运的女子便是她了。
虽说是皇后,但入宫以来的日子里她却没见过自己的丈夫几面,就是洞房那天也只听了个声音,她一直候到天亮也没人揭她的盖头。后来入了宫,更是见不着几面了。百里轩三天两头忙根本没有时间去见她,就连后入宫的几位嫔妃她也没见过几个,但这白雨薇却是个例外。
她虽是皇后,但在这人心险恶的皇宫中根本没有立足的地方。所有人都觉得她只是个废皇后罢了,真正的主子是白雨薇。
她想到这里闷声冷笑了两下。在如此之短的年华内,还没来及享乐到去了另一个世界。即便是全世界都抛弃了她,但她却是依旧痴心妄想的希望有朝一日那高高在上的人儿能够回头看她。可是时间证明了,那人不会了,也不可能了。
她知道百里轩娶她的目的,一是老佛爷的要求,二就是历代皇帝所追求的权力了。
当她被选成为了皇后时全家都是皆大欢喜,光是摆宴席就灯火通明了三天三夜,再等婚期到了时,自己的娘家更是大手笔的送出了十万兵马作为嫁妆,就连同那调令兵马的兵符也一并给了她。
只可惜,晴天过后便是阴。原主的记忆里清清楚楚印下了那日她大婚后乘马车入宫时的场景。府门前已经没有多少人了,除了自己的娘便是侍奉自己的下人了。
后来,娘去世了,府也有了新的女主人了,她便逐渐被人遗忘在脑后了,就连自己的父亲来上朝时也绝口不提有关她的一件事情。
时九烟是彻底的沉默了,她只觉得心口堵得慌。她见过狠心的爹却也没见过这么狠心的爹。一切的关系全靠利益建立的,果真是不堪一击啊。
她想了想原主的身世有想了想她自己的身世,不禁也摇了摇头为自己也为原主叹息。
这一路过去,她的脑子似乎被两世的记忆全部充斥了,她根本没有余地去思考别的事情,更别说是眼下的事情了。
她早在走路的过程中把头上摇摇欲坠的簪子啊流苏啊全部都给扔了,原本沉甸甸的头只剩下一个她拿不下来的凤冠了。
她走过石桥,两旁的太监都有些疑惑,看生人般的看她,再看看头上的发饰,这才认识到眼前这个像是乞丐一般的女人竟然是皇后!
时九烟也不搭理他们,直径就掠过了石桥,走向了紫云宫的大门。
这一路来,她不但顺清了敌友关系更是顺藤摸瓜找清了原主死亡的原因。说起来,这皇宫里凡是接触她的人都有那么几分过。她亲自搭了脉,发现这副身体中毒已深,且是万毒杂陈,只怕不是今日一死也不知道往后要死得多难堪了。
说到底的,原主的死也并非是体内毒素的缘故,而是那扎在她心口上的簪子!
她从后花园的地上起来时发现身旁有一大滩的血迹,不是白雨薇的,也不是那丫鬟锦素的,是她自己的。
这也正是为什么她的衣服会是破破烂烂满是泥灰的了。
从石桥走到紫云宫的大门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也不算太远。只是在台阶之下她便能看见那敞开的大门还有刚刚先她一步进去的张公公。
此时再见那老太监时他已经不是那样的慌张了。他手里拿了个折子,朱红朱红的就如同他这把年纪一般。
时九烟望着他笑了笑,感情是为了撇清关系,打包伏走人的节奏啊!可这皇宫就偏偏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儿!
账还没算清,她怎么会让那老太监走人呢?
从前至今再到往后的帐她要一笔一笔好好算清楚了!
张公公前脚刚进殿后脚时九烟就跟了上来。立侍左右的两个小太监低头瞥了一眼跟上来的女人,手已经伸出去了本来是要拦的,但看见那头上的凤冠叮当直响那手便僵在了半空。喉咙像是被什么赌住了一般发不出声来,只觉面上微风拂过,反应过来要请安时时九烟已经走了进去。
刚到殿外的时候,时九烟便听见里面乱声如麻。什么太医的诊断啊,什么父女之间的寒噤啊,什么太监报告皇上的事情啊,杂七杂八的全部都让她听在耳朵里了。
她也不作声,就这样像孤魂一般的飘了进去。
人往大殿中央一立,什么话也不说,就连最最基本的礼仪也不做,只是淡淡的看着那椅子旁边的张公公和一边正在被太医看诊的白雨薇。
大殿里的声音伴随着时九烟的突如其来戛然而止了。老太监的手颤了两下,险些掉了手上的折子,坐在一旁本是安心被看诊的白雨薇惊得险些就抽给那太医一大耳刮子,还幸亏是两人还有点压制力,不然这紫云宫可就要成煮稀饭的锅了。
她也并不关注这些,只是将目光缓缓上移落在那正襟危坐的一人身上。
只见那人坐在金光灿烂的宝座上,身披皇袍,黑色的头发直倾而下。
再看那面部,一双凤眼深沉而黝黑,既是锐利又是秘不可测,浑身上下散发着一顾英锐之气。那一张宛如能工巧匠精心雕琢出来的轮廓清晰的英俊脸庞上无不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阅人无数的时九烟不禁多看了他两眼,但最后只给他定义了一一般般的标签。
倘若他放在二十一世纪,在小年轻里也算不上拔尖,但在油腻大叔面前倒是会让人眼前一亮。如果说二十一世纪非得要有个美丑的划分线的话,那他一定是位居划分线之中的。
就算他的脸是再如何完美无瑕,但在时九烟这里,她却丝毫对他提不起半分兴致。
她从来不喜欢向谁下跪,也没这习惯,即便是在当今这个皇权之上的时代她依旧是我行我素,见了皇上不下跪,还这样肆无忌惮的把目光放在他身上随意看的人恐怕全长熙也找不出来第二个了。
别人这般怕早是人头已经落地了,但她却是不以为然,见着旁边白雨薇都快扭曲的五官她反而笑着道:“丞相大人来了也怎么不通知本宫?”
她确实不喜欢在百里轩那里下跪或请安,甚至她都不愿意在他面前自称“臣妾”。但她始终要坐好这个名副其不实的皇后之位,既然无实权,那她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狐假虎威一番别人又奈何的了她。
白垣愣了愣,他很是不情愿地闷哼了一声,僵着身体就要作揖。
时九烟理也没理他,高傲地把头撇到一边去不看他,嗤笑了一声,道:“丞相不要面子,本宫还要寿命呢。”
白垣的两只手就这样直梆梆的僵了半空,放也放不得,抬也抬不得,他只好半弯着腰身看向坐在一旁的百里轩。
面对女人家家小肚鸡肠的事情,他一向是不愿管也不屑管的。
虽然她也没见过这个所谓的皇后几面,但时九烟温文尔雅、知书达礼的名声他也是在自己的母亲那里听到些的。
但时九烟今日的举措,着实和传闻里的对不上号,甚至有些突兀。
百里轩坐在龙椅上一手撑着下巴一副看戏的模样。淡墨色的眸子轻轻转了转,落在了时九烟的身上,隔了不一会儿,站在他旁边的张公公只听他“嗯”了一声,再抬头看时,百里轩的眉头已经皱起来了。
时九烟刚觉着受到来自某个方向的目光时她便毫不避讳的对了上去。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她似乎是暴露了自己的本性。但她却没有兴趣过多的展示给百里轩看,毕竟她这个废皇后,要在这偌大的后宫中站稳脚跟还是得靠着百里轩的。
一旁晾着的白垣突然发话了:“敢问娘娘,可否知道小女为救娘娘而受伤一事?”
此话一出,时九烟便能感觉到他话里那浓浓的火药味。
感情这白雨薇还真是不辱她的名字啊,恶人先告状这一手做得倒是比弄虚作假“伤了”自己这一手要好多了。
只可惜,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时九烟转过头来,“本宫只知道后一件事。”
她没头没脑的抛出了一句话,紫云宫的大殿顿时间就静了下来。
不愧是在官场上周旋久了的丞相大人,只是这一句话就让他明白了。
皇后娘娘这是摆明了告诉他,自家女儿说了谎啊。
当然,作为一个丞相,又作为一个父亲,他是绝对不允许自家女儿受欺负的!
“那皇后娘娘既然知道,为何不给小女请太医呢?”
时九烟莞尔:“若本宫为妹妹请了太医,那此地就没有丞相大人说话的份了。到那时,丞相又该怪罪本宫不给你在女儿面前表现的机会了。”
原主的记忆告诉她白丞相府中最近闹了一出好戏,可以说是皇都人人皆知了。就连白丞相自家在宫里做婕妤的女儿也险些同他断了关系,近来几日三番五次进宫请见不也就是为了刷好感,演戏吗?
毕竟他一个人是不足以在朝堂之上站稳脚跟的。
丞相是个聪明人,他当然知道时九烟在指的什么事。只是时九烟一提这事他就有些心虚,目光不时的瞟了瞟坐在他旁边的女儿,内心里还是有一丝庆幸的,毕竟时九烟并没有把话挑明了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