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致连忙客套一番,同时也清楚了,曹操也预料到袁绍会有所动作,才如此匆忙赶回许都,就是要对其有所防范。
郭嘉不愿再听刘致东拉西扯,直接进入正题:“君侯从冀州到此,必是奉有大将军之命而来!是要上表面呈天子么?”刘致轻轻摇头:“那到是没有,只与曹公一封书信!”说着用手在袍袖中摸索出书信,递给身边服侍的仆从,由他转交曹操。郭嘉仍然不想轻易放过他,趁着曹操在看书信。便对刘致追问道:“君侯驻守辽东多年,为何到了冀州,又被派做信使来许都?”刘致见他太过饶舌,话题又触动到痛处,忍着心里的烦躁,口气带着冷漠回道:“袁公身为大将军的命令,而我做为属下,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曹操看过书信,置于案桌上,脸色变得难看:“袁本初欲迎奉天子于邺城,文若你看如何处置?”荀彧稍微侧身,脸色平静:“此等迁都大事,应在朝堂之上,由天子决定!而非臣子私下决策!”郭嘉一旁笑道:“文若先生多虑了!私下商议一下,再去朝堂言明利弊,也未尝不可!玄德公以为该如何应对呢?”
刘致见他又去试探刘备,便知道了郭嘉所为,皆应合曹操心思,能适时说出曹操不便说的话。能洞察曹操心思,而不被多疑的曹操所忌讳,必须具有很强的分寸与境界。难怪他让曹操这般信任!
一直处于沉默的刘备,被郭嘉追问,看似毫无防备,略作思索:“天子到许都不过年余,再度迁徙恐有劳民伤财之嫌!”虽然是废话,却表达出了态度。果然,郭嘉似笑非笑地又调转方向:“想必君侯有赞同迁都邺城之意?”
“郭祭酒错矣!我不过一边郡守将,岂敢妄言朝堂政务之事!”刘致推脱个干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曹操却发出一阵大笑,举杯请酒。饮罢开始谈及破吕布时,论数众人各自功绩。刘备只是在被谈及时,偶尔插话,也多是随声附和,作派言语非常谨慎。等谈话过一段落,郭嘉又跳出来试探刘致:“君侯与吕布同是并州之人,应该是深知其人?”曹操也是兴趣正浓,补上一句:“不妨说说吕布因何而败?”
问话看似随意,刘致知道其中的试探自己之意,就放下酒杯:“曾与吕布在襄阳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他已有“飞将”之名,让异族闻名远遁。”随即叹了口气:“却不识实务,不辩明理,而一味恃勇而骄,在中原妄起雄霸之心,就是不自量力了。落此结局实属咎由自取!”刘备急忙插话:“此等毫无信义之辈,死并不足惜!”曹操也感到颇为惋惜:“吕布有勇无谋,又受人蛊惑,落得身首异处。只甚是可惜其勇武!”
回到馆驿,刘致便喊人送来热水洗澡,泡在热水之中,回想一下自己的言行,感到并无不妥之处,才安心睡觉。
曹操却仍然处置公务,荀彧先将紧要事宜,报知曹操知晓。其中之一便是屯田,是将士卒与其家眷分置两地,作为军户。亦可为人质,防止士卒反叛,又不误农耕。曹操欣然接受,命令设置数个屯田校尉。
荀彧却是忧心忡忡,担心曹操近十万士卒,除去驻防各地,再分散各处屯田,兵马过于分散。刘备驻扎下邳的数千兵马,就显得格外碍眼。郭嘉建议派刘备前去淮南攻打袁术,用借刀杀人之计,让其两败俱伤。
对于刘致安排,郭嘉另有所图:“袁绍对主公已心存芥蒂,日后必有争端!厚待刘致结其心,以后对付袁绍,亦可用作后援!”荀彧也补充一句:“留在许都日久,袁绍必然对刘致心生不满,到时候稍加离间,就不怕他不从。”曹操略微思考一下:“暂且让他等候些日子,再寻机会派作它用吧!”
十余日后,刘备被封左将军,宜城亭侯后,便与徐州刺史车胄一同前往淮北讨伐袁术。刘致早已偷偷派人,携带信牌去淮北见袁术后,在许都坐等消息。
此时的袁术自从下邳败给曹操之后,因此实力大损。又有江东孙策反目,引兵抢占各城。荆州刘表与庐江太守刘勛又趁火打劫,各自扩张势力。急怒攻心之下,袁术一病不起,属下众人惶恐失措,势力日渐衰弱。
车骑将军车胄被任命徐州刺史,自然是曹操所挑选的心腹之人,坐镇在徐州督促刘备进攻袁术。刘备岂是寻常之辈,早就自有打算,只与袁术兵马远处远处对峙,决不肯耗费血本主动出击,只怕袁术作困兽之斗,而两败俱伤。
曹操在许都久等不见徐州战报,对刘备有所警觉,暗中传令车胄,寻机除去刘备。不料想车胄行事不周密,被刘备察觉,反而设计杀了车胄,占据了徐州,自领徐州牧。
消息传过来,曹操懊悔错用车胄,失去了铲除刘备良机。听从郭嘉建议,想趁刘备在徐州立足未稳,必须迅速出兵剿除,免得后患无穷!
正逢招聚兵马之际,朝堂上又发生大事,有国舅董承家仆举报,言董承私下勾结朝中官吏,欲图谋不轨!曹操顷刻派人去董承府中查抄。果然寻找到了证据,曹操大为恼怒,下令将董承与王子服等数十人,连同家眷尽数斩杀于市。曹操并不罢休,仗剑闯入宫廷,将董妃用白绫勒死,方才作罢。
内患刚刚除尽,曹操又闻噩耗,袁绍传檄文于天下,历数曹操数十大罪,欲起兵讨伐。曹操果然具有雄才大略,毫不慌张。听从郭嘉建议照旧去攻打徐州。临行之前,仍不忘安排后面的布局,使人招来刘致。
初时在许都,刘致还与孔融等熟悉的人走动,等听到他们时常口无遮拦,对曹操所为横加指责。便开始推脱不见,从此闭门不出。只等淮北有了消息,便寻机离开。贾诩却一直躲在城外军营中,并没有露面,让刘致颇有些不解,搞不懂他为何来到许都之后,如此谨慎小心。自听到刘备占据了徐州,刘致感觉到了将有转机,正想搬回城外军营居住,再寻机离开许都。却在此时整个许都,陷入曹操疯狂的铲除异己,满城血雨腥风之中。这个关键时期离开,无疑自暴心虚,徒生嫌疑。
刘致只能近距离感受着,朝堂上争权夺利中的血腥与暴力。面对许都残酷的现实,让他每日心中充满惶恐不安。
刘致被曹操招到府衙,院里仆从们在一旁忙碌着,往车上装载箱箧物品。刘致忐忑不定的心才稍安,看来曹操这是要出行!正堂上曹操在与荀彧商议事情,
见礼之落座后,曹操微密起眼睛,语气低沉:“袁本初发檄文讨我,却又羞辱我先祖?此仇不报,愧为大丈夫!”刘致大吃一惊:“此间可有误会?才有此举?”荀彧见曹操正在气愤之中,恐其口不择言,连忙插话解释:“袁绍以贵为大将军,仅居天子一人之下,掌管四州之地,心犹不足!袁术叛逆尚未平复,他便起兵为之呼应!”听荀彧把二袁同纳入谋权篡位,又是性命攸关之际,刘致果断表态:“即是乱臣贼子,我身为汉臣自当效力朝廷!”曹操同荀彧对视一眼,随即口中夸赞:“子敬真乃忠义之人!”
曹操随即话锋一转,微皱眉头:“子敬这征北将军乃是外臣,受大将军所辖制,不便日后行事!”曹操加重语气:“我已经奏禀天子,封赏你为车骑将军,晋为襄平侯,领幽州刺史,以后只听命朝廷!”刘致连忙拜谢曹操提携之恩。
曹操马上补充道:“你即刻起身回冀州,劝阻袁绍晚些出兵,拖延两月即可。然后在我与之交战时,在幽州起兵与我前后夹击!纵然袁本初势大,到时候也将首尾难顾!”刘致此时心绪不宁,也只能一味应允。
见到郭嘉匆忙进屋,刘致便起身告辞,曹操也不挽留。郭嘉侧身望着刘致背影,冷笑道:“只怕他会是下一个刘备!”荀彧看眼曹操,提醒一下:“比起袁绍四州兵马,对付区区一个幽州,就简单多了!”曹操只是一笑,对郭嘉投向询问的目光。郭嘉连忙禀报:“兵马缁重与粮草均已齐备!只等主公下令!”曹操毫不迟疑:“传令三军,即刻启程,兵发徐州!”
天气已然转暖,树木呈现出淡绿枝叶。出了府衙,刘致才发觉身上内衣沁湿,竭力压抑自己心中愤懑。曹操用意十分露骨,毫不遮掩,无非想借刀杀人,再让辽东军为自己保仇,而反叛袁绍,以拖延其进攻许都时间。
直到回馆驿换过袍服,刘致心里才渐渐平静。派遣数人去采购茶叶与药材等物,便有荀彧让人送来印授,才知道曹操已经出兵徐州,荀彧也开始催促自己起程,带话明日在城门外相送。
一夜无梦,刘致已是胸有成竹,等周仓装好财物,一行赶到城门之外。荀彧早得到消息,正摆设了酒宴,在路边等候。
二人坐定,荀彧敬酒要说些场面话,为刘致践行。不料刘致瞬间脸色变得凝重,斥退周围服侍仆从:“我有诸事不明,还望荀令君不吝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