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步走进警察局,她的思绪因为刚才的电话而乱糟糟的。她心里有所猜疑,但她希望自己猜错了。应该没有人会那么蠢吧。
西米德兰兹警察厅共一万一千多名员工,是英国第二大警察厅,仅次于伦敦警察厅。该厅管辖伯明翰、考文垂、伍尔弗汉普顿和黑乡这四个区域。
西米德兰兹警察厅下设十个地方警察局,黑尔斯欧文归达德利地方警察局管,和其他三个警察局一起受杨总警司的指挥。
黑尔斯欧文警察局不是四个警察局里最大的,但它是最讨金喜欢的。
“搞什么鬼,怎么了?”她问羁押警官。对方的脸马上红了。
“是邓恩。他出了点……意外。”
她的疑心被证实了——显然有人真的那么蠢。
“多大的意外?”
“鼻梁断了。”
“老天爷,弗兰克,请告诉我,你是在考验我经不经得起开玩笑。”
“绝对不是,长官。”
她低低地咒骂了一声。“谁干的?”
“两位警员,怀利和詹克斯。”
这两人她都认识。他们正好处在警察队伍年龄段的两端。怀利是三十二年的老警察,而詹克斯才干了三年。
“他们在哪儿?”
“更衣室,长——”
“再叫我一声长官,弗兰克,我发誓……”
金没把话说完。她输入密码后,进到警察局后台,左转。两名社区服务警察朝她走来。一看清她的表情,他们就像红海一样唰地分开,为她让出一条道来。
她没敲门就闯进了男更衣室,在迷宫一样的储物柜之间寻找她的目标。
怀利站在一个打开的更衣柜旁边,双手插在口袋里。詹克斯抱头坐在长凳上。
“你们俩他妈的是怎么想的?”金大声地问道。
詹克斯抬头先看了一眼怀利,再看向金。怀利耸耸肩,移开了视线。这小孩得自己上了。
“对不起……我就是……我有个女儿……就是……”
金的火力朝他大开。“我们组里的人白天黑夜地忙,才把那个王八蛋抓起来。我们有一半人也有女儿。”她往前迈了一步,弯下腰,把脸凑近詹克斯的脸。
“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危及了什么?”她啐了一口。
詹克斯又看了怀利一眼。后者一脸痛苦,没有同他对视。
“事情发生得太快。我不……哦,上帝……”
“哼,我希望你打得够痛。因为要是他那聪明的律师以警察打人为由把他给弄出去了,那这就是他唯一受到的惩罚了。”
詹克斯手抱着头晃动着。
“他只是摔倒了……”怀利的语气并不肯定。
“几次?”
他关上更衣柜门,别过头去。
她想象得出伦纳德·邓恩走出法庭时向她挥手告别的模样。自由了,他又能侵犯那两个孩子了。
金想起了她的组员们在这个案子上所花费的时间和精力。他们根本不看排班表,就连道森都会比其他人早来上班。
他们这个组负责的案子从人身侵犯到性犯罪到凶杀案都有,每个案子都会让某个组员感到切身之痛。但这两个小女孩是他们所有人的切身之痛。
道森有个女宝宝,不知怎么就靠甜言蜜语赢得了他有限的爱意。布赖恩特有个快二十岁的女儿。金自己……反正,七个寄养家庭不会不给人留下伤疤。
这个案子一分钟都不能让他们忘却,不管是上班时间还是下班时间。下班时,他们会忍不住想,两个小女孩还困在那栋房子里,跟她们所谓的父亲在一起,他们每离开办公室一分钟,那两个无辜的生命就会被多耽搁一分钟。于是,大家加班的干劲都很足。
金想起了那位鼓起勇气向当局报告她的猜疑的年轻教师。她冒着职业声誉受损、遭受周围所有人嘲笑的风险,勇敢地说了出来。
要是这一切都白费了会怎么样?这个念头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撞击着她的心。
金从一个警员看向另一个警员。他们俩谁也不敢看她。
“你们俩没什么要为自己辩护的吗?”
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听起来像是个女校长,而这两个她面前站着的警员是往她抽屉里放青蛙的小男生。
金张嘴想说点什么,但面对如此低声下气、一脸绝望的同事,她没法继续咆哮。
她最后怒视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开了更衣室。
“长官,长官……等一等。”
她转身看到怀利朝她奔来。他头上的每根白头发、腰上的每寸赘肉都是在警队里长出来的。
她停下脚步,双手交叉在胸前。
“我……我只是想解释一下。”他扭头朝更衣室方向示意,“他就是忍不住,我是想拦住他的,但他动作太快了。您知道,我们俩去过那儿……以前。当时有人报告说是家庭纠纷。他自责不已,因为我们见过她们。那两个小女孩……在沙发上抱成一团。我开解他,我说我们没法看穿……没法制止……”
金理解那种沮丧。可是,妈的,他们抓到他了。
“詹克斯会怎样?他是个好警察。”
“好警察是不会揍嫌疑人的,怀利。”
虽然她自己也有过一两次那种冲动。
她心里有一个念头,希望每一个法庭都装着活板门,门一打开,那些虐待儿童的家伙就会掉进地狱深处。
怀利把手往裤袋深处插。
“你看……我还有一个星期就退休了……”
啊哈,她明白了。他其实想知道的是这件事对他的影响。
金想到他们进到伦纳德·邓恩家的地下室时道森的脸,想到播放第一张DVD时他们都僵住了。她想起布赖恩特曾经打电话给他老婆,爽约不去看电影,因为他离不开办公桌。她记起斯泰茜经常吸鼻子,经常去厕所。作为她组里最年轻的成员,这位聪明的小侦缉警员下定决心不让组员们窥探到她的内心深处。
可现在,这个案子可能挨不到庭审的边。
她朝怀利摇摇头。“你懂的,警员,我根本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