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人高举一个锈迹斑斑的铜酒杯,杯中荡漾着他的血。他跪倒在地,亲吻着粗糙的地面,用浑浊之声念响咒语,将杯中鲜血泼洒而下,大喊一声:
“珂!发太!”
顿时,银色光线如龙蛇游走,在地面勾勒出一个巨大的圆环,无穷立体的发光花纹漂浮又旋转,环绕最中心那一只光之竖瞳。
林就站在这个伟大圆环的中心,身边是主持祭礼的蒙面人和芙兰莉丝。眼前的一切让他微微恍惚,心头泛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混沌教徒们诡异地摆动身体,吟唱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祈祷辞,蒙面人也低声呢喃。
万物都被施了魔咒。
每一片尘埃破碎,每一缕光线扭曲。空气发出共鸣,震撼耳膜、拍打心灵,魂魄仿佛要离体。
林再次握住“墨声”,屏息凝神。淡淡血光笼罩,萧杀之意护住元神。此时此刻,他的光芒是如此与众不同,犹如水银盘里的一团火。
魔女们站在法阵的不同位置,魔力自掌心汹涌而出,成为了信仰的载体,承载着每一声唱诵、每一句祈祷向上飞行!
讯息将要穿过世界之壁的阻碍,触摸“神”的意志。
骤然间,银光向漆黑的穹顶飞升又汇聚,无穷远处,一颗耀眼的星辰悬浮!
宛若天空的穹顶被璀璨的光芒照亮,显露出成片比大地还宽广的壁画。
壁画中有无数奇形的怪物在张扬舞爪,它们似乎撕开了铅灰色的远古苍穹,自宇宙之外降临此世,以无上至尊的姿势统治凡间。
混沌教徒的祈祷更加卖力,更加癫狂。
他们向着大门匍匐着,血肉模糊的十指深深扣进坚硬的岩石地面,肉体上的痛苦使精神更加疯狂。
不洁狂热背后,一双双邪恶的、污浊的眼睛煤炭般燃烧,源自混沌的力量,即某种类似魔力的存在,融入明亮的银光之中,汇入那颗忽然黯淡的星辰!
林站得笔直,感到大地在震颤,随着一个奇特的韵律,万物都要起舞。
他看见那颗硕大的白金色星辰,那团纠缠在一起的狂乱之光,仿佛被一只用意志编织成的巨手托举着,一点点,一点点地移动,方向是那一扇庞大得囊括了世界的门户——自太古矗立至今的“珂之门”。
外面的湖水开始躁动,一道道深黑的影子从远处射过来,是那些长相恐怖的巨鱼。鱼群惶恐不安地绕着法阵的边缘游弋,仿佛漂移的大陆。
蒙面人望向它们,张开双臂,对信徒们高声宣布:“看呐,主人的守护者响应了我们的呼唤!它们将为我们拉开虚空的大门!”
混沌信徒们齐声高呼“珂!发太!”,狂热在沸腾!
接着,蒙面人又高喊:“当主降临凡世,主的仆从将成为先知和牧羊人,尽享尊荣,举世尊崇!”
打扮华丽的贵族们缓解了焦急,闪烁的眼神似乎在计算野心与得失。几位魔女向这里望了一眼,很快移开目光。
林冷眼瞟着这一切,芙兰莉丝的脸上也隐有不屑。这时,只见那星辰逐渐接近,离“珂之门”还剩下一半的距离。
那鱼群开始改变轨迹。
它们笔直地窜向“珂之门”,在其中旋转和游动,化作了一条条深黑色的线,残影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块充满动感的幕布。
星辰离大门近在咫尺。
忽然,仿佛有一阵风从门外面吹过来,那一层变得缥缈的幕布一下子掀开,在下一瞬间消失不见,却揭示了门后奇妙的景象——
宛如最深的夜里的无尽星空,一片要把魂魄都吸走的黑暗中,点缀着无数闪亮的光点。
一瞬间,来自奇妙空间的风吹散了一切的思绪,就连混沌的气息也霎时隐没,眼前一切变得崇高而圣洁,一如那片星海。
“看呐,”蒙面人激动地大吼:“这就是我主居住的无垠虚空!那一点点亮光,将是我们终将征服的无数世界!”
强烈的震惊让林要窒息。
片刻,星辰投入了那片星空,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空间泛起波涛,犹如琴键起伏。
不想,蒙面人突然发出一声吃痛的惊呼!这声惊呼不响,落在教徒们的耳中,却如同惊雷一般,不知代表着怎样的噩耗。
蒙面人将手伸进昏黄色的长袍,摸出一个小玩意儿。
林偷眼一瞧,却发现那是一颗破碎成两半的小骷髅头,从中间掉出一小簇白色的火焰。
蒙面人将火焰放在耳边细细谛听,嗓子里冒出一声愤怒的咆哮!
“这是一个沉痛的消息,就在刚才,有一位主的仆人永远离开了我们。”
一石激起千层浪,场面顿时嘈杂,像一万只鸡鸭同时出笼。
“我们被发现了吗?”一个贵族惊恐地大叫:“你保证过万无一失的!我们可是赌上了头衔和领地!”
林忍不住轻蔑地哼了声。他又斜眼,居高临下瞧着蒙面人,冷冷地问:“你们出了差错?”
蒙面人似乎是被他的态度激怒了:“无论什么意外都阻止不了主人的降临!而这一次,我可以发誓,是你们招来的麻烦!”
林耸耸肩:“无所谓,你爱发誓就发好了,我只关心我的事。”说罢,他就把头扭向一边。
现在,星辰已经悬浮在“珂之门”的中央,两界的交界。那白金的光芒开始转变和收敛,聚集在面向大门之外的一侧。
接着,星辰开始颤抖,光芒开始绽放,就像一门正在校准的大炮!
蒙面人起身振臂一呼:
“当圣星离开尘土,祭品走上祭台,主将驾临我们的世界,我们将迎来救赎!”
随着他的呐喊,一束强而明亮的光束直射入星空,消逝在无垠的黑暗之中。然后,一束妖异的红光通过了“珂之门”,返照在了这片众人所站的大地。
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脏漏了一拍,不由后退一步。
下一瞬,那颗星辰竟爆裂开来,一块乳白色的、仿佛汇聚了整个世界光辉的碎片,向着黑暗而冰冷的虚空飞射而去,很快就消失在视野里,有如一名手握机密的信使,叛逃向不被知晓的远方!
“珂之门”缓缓暗淡下去,似乎有一个无与伦比的庞大阴影正在横渡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