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一开始认为王仲与岳父温县刘公一样,是个大素封,没想到居然是个具有大庶长爵位的豪强,而且级别比高陵阪里公乘项处还要高。
多亏了司马喜的讲解,郭嘉才知道这些信息。
也多亏司马喜在一旁讲故事,这一天才过得很快。
但是整个一天,王仲都没有过来敬酒或者招待郭嘉,这让郭嘉心中颇为不平。
原来王仲的家宅可以划分为三重大院落。
第一重的东西厢房招待的是百金之客,第二重的东西厢房招待的是五百金之客,第三重的堂屋招待的是千金之客。
那时没有福布斯富豪排行榜,怎么判断客人身家几何呢?其实非常简单粗暴。
贺金在一金到十金的客人便是百金之客,贺金在十金到五十金的客人属于五百金之客,贺金在五十金以上才是千金之客。
一金之下的小门小户就进不了王仲的家门,而很少有人像汉高祖刘邦去岳父家那样打肿脸充胖子,百金身家的人几乎不愿意五十金给别人作贺礼。
有人会想,千金身家的富豪都是人精,谁那么傻,参加个婚礼,给五十金的红包(那可是三百七十多万人民币!)
如果千金之家的人连续参加二十场婚礼,家产不就花光了吗?
哎,千金之家的人不会随便参加婚礼滴,更不可能参加小门小户的婚宴。
千金之家必然与千金之家交往,而且礼尚往来,你送我,我送你,算下来其实没有什么损失。
郭嘉虽然愤恨不平,也只能怪自己身家太轻,进不得第二重门。心中暗自吐槽:“我也是被封过关内侯的人啊!虽然立即拿来换命了。”
时值傍晚,婚宴结束,王仲的家僮引导郭嘉和司马喜离开西厢房,郭嘉一只脚已经迈出门槛,不想王仲突然出现。
王仲走到郭嘉面前,作揖道歉,自责没有尽到待客之道。这让郭嘉如丈二和尚,一时摸不着头脑。
原来是因为郭嘉带来的千斤重的猪!
王家大宰用它作成了几道硬菜,提供给堂屋的千金之客们。
昌平公主和绛侯周胜之自然也品尝了这只千斤猪的肉。
用豆腐高蛋白圈养的阉割猪,其味道完全碾压其他人养殖的猪。
绛侯周胜之夸赞道:“吾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猪肉”,于是便问起王仲猪肉的来源。
王仲这种大豪强,怎么可能知道这类肮脏的小事,他叫来了大宰,问个明白。
大宰回禀河内郡轵县人郭嘉送来的一只千斤重的阉割猪。
“原来是河内郡轵县啊“绛侯周胜之当然知道河内郡了,因为他弟弟周亚夫此时担任河内郡的郡守,至于郭嘉,绛侯周胜之是不晓得滴。
绛侯周胜之问道:“养猪的郭嘉是何许人也?”
王仲回答道:“郭嘉是轵县一个制作、贩卖豆腐的商人。他曾去王屋山矿上购买白虎(石膏),因此与臣相识。”
绛侯周胜之说道:“哦,原来是个医者啊。什么是豆腐,一种新丹药吗?”
绛侯周胜之听到郭嘉购买白虎(石膏),误以为郭嘉是医者,便误以为豆腐是一种丹药。
王仲解释道:“豆腐?豆腐是郭嘉用菽(黄豆)制作的庶民食物。君侯久居国中,未曾见过。容臣日后献给君侯品尝。”
绛侯周胜之只是随口一问,他才不喜欢吃菽(黄豆)制作的素食,他更喜欢郭嘉养的猪,便对王仲说道,让郭嘉两个月送一头这样的千金猪到绛侯国去。
就因为绛侯周胜之想吃上好猪肉,王仲才肯屈尊来寻找郭嘉。
但是王仲不想让郭嘉与绛侯周胜之直接联系,过多的人直线连接绛侯,王仲自身的地位就会下降。
出于这个小心思,王仲刚刚回答绛侯周胜之的问题时,只说作豆腐的郭嘉,而丝毫不提,郭嘉“出使”匈奴,带韩颓当部落返回大汉的“丰功伟绩”。
这时王仲便告诉郭嘉,每两个月,他派遣矿工给郭嘉送白虎石膏,然后带着郭嘉的猪返回王屋山。
常言道,人情不在,买卖在。(对比:买卖不在,人情在。)
郭嘉立即同意了这桩生意,心中正盘算着,家里第一代有一只老公猪,一只老母猪,又快到了繁殖的季节。第二代还有十一头猪,应该可以支撑到下拨小猪长大。
王仲又说道天色已晚,邀请郭嘉入住到家中来。郭嘉内心颇为激动,心想:“王仲在王屋山时是何等的热情好客,今日对我慢待,必定是因为要招待千金之客。客人们渐渐离去,王仲终于回到了王屋山的状态。”
郭嘉正准备答应之时,王仲旁边的家僮却说道:“主人,今天是姑娘大婚的日子,家中不好留外乡的男客人住宿。”
王仲故作惊讶,说道:“什么!有这等规矩?”
惊天霹雳,郭嘉再愚笨也看出来,王仲只是出于客套来邀请自己,随即说道:“在下有事,告辞了。”
王仲连忙道歉,说道:“哎,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足下海涵。”
接着家僮送郭嘉出门,而王仲则要回去陪最重要的客人——昌平公主和绛侯周胜之。
话说郭嘉返回县城旅店,晚上躺在床上想起了送猪的事情,这只猪体重一千斤,王仲的大宰打算付一万钱,单价是十钱一斤。
郭嘉上次在长安县丞张飞门前酒肆吃饭,二百钱一斤猪肉。
这个差距太大了,既然已经正式作养猪生意,怎么能对猪肉市场,一无所知。
于是第二天起床,洗漱,吃饭后,郭家带着家僮到槐里县市场上调研猪肉的价格。
打听下来,一只二十斤的小猪的价格是三百钱,一只成年猪的价格是八百钱左右。所谓的成年猪也不过是二百斤罢了。
郭嘉心想:“看来小猪的单价要比成年猪贵一些。这与妈妈养猪的情况类似,小猪崽子作为苗子,确实比成年猪贵。”
“但是妈妈养的猪一般是一百公斤左右,换算成汉斤,有四百斤。有一年妈妈养出了一只两百公斤的大猪。想不到我在汉代,也养出了一只千斤重的猪。”
郭嘉由此判断长安酒肆必然欺负他是外乡人,一斤猪肉居然要他二百钱,而王仲大宰出的价钱比市场价格要高一倍,可能是因为猪太大,太稀奇。
这样算来,郭嘉养一只千斤重的猪可以卖一万钱,回起起来计算原来的计算是二十万钱,不知不觉便笑了起来。
如果养一千头猪,便可以成为千金之家。
可是一头猪每天吃得比人要多,郭嘉目前没有足够的豆腐渣来养殖如此多的猪。
郭嘉需要解决扩大养殖规模的问题。
既然已经打探好了猪肉的价格,郭嘉便带着两个家僮起程回家。一路沿着渭河北岸走,当天傍晚时分走到了泾河与渭河的汇合处。
眼前所见的景象,泾河由北向南而流,河水十分浑浊,渭河自西向东而流,河水十分清澈,在交汇之处,两河之水无法相溶,呈现出的景象正是传说中的“泾渭分明”。
(现代仍然有泾渭分明,只是正好相反,泾河清澈,渭河浑浊,这是人类污染导致的互换。)
郭嘉找到此地的庐舍,打听到此地是内史弋阳县泾渭堡,由渡口渡河,往南便是京师长安,往东北便是高陵县。
郭嘉想起来,高陵阪里豪强公乘项处死后,自己从来没有去祭奠过他。
于是第二天,郭嘉渡河之后,赶往高陵县,打算先去城中市场买一只猪头和一瓮酒。
郭嘉找到一间肉铺,问老板道:“老爹猪头怎么卖?”
肉铺老板说道:“一千钱一个。”
真是是欺负郭嘉是外地人不懂行情啊。要不是打听过价钱,就被肉铺老板骗了。
郭嘉说道:“老爹莫要骗我,你这十斤猪头,一百钱,可以啦。”
可那肉铺老板不卖。于是郭嘉只得走到隔壁一家铺子。
卖肉的是个大姐头,郭嘉问道:“大姐,猪头多少钱?”
大姐头回道:“八十三钱。”
于是郭嘉便让大姐称一下猪头,大概十一斤(约2.8千克),价格非常合理,付钱走人,
然后又去酒肆买了一瓮酒,郭嘉便去高陵阪里,到公乘项处的墓地上祭奠。
郭嘉将整只猪头放在项处墓的石碑前,搬起酒瓮倒了三碗酒,然后郭嘉端起酒碗,将酒倾倒于地上。
想起来豪强项处昔日的风采,郭嘉不知不觉流下眼泪,抽出环首刀,在墓前舞动项处教给郭嘉的刀法。
突然有人叫道:“郭兄好刀法。”
郭嘉扭头一看,是鲁国方士公孙臣。
只见公孙臣一身博士装扮,容光焕发,与去年病怏怏地状态完全不同。
不过即使如此,公孙臣博士六百石的俸禄还不足以负担长安的高昂房价。于是公孙臣便住在了高陵县城。
此时公孙臣正好走在项处的墓地旁边的路上,正好看见一个人在墓前耍剑,仔细又一看居然是恩人郭嘉。
公孙臣将郭嘉带到家中,置酒卖肉,招待郭嘉,讲道,多亏郭嘉赞助了八十金,他才能求见御史大夫冯敬,又因为御史大夫冯敬的推荐,他才会被皇帝接见,因此才会拜为博士。
公孙臣又开心地给郭嘉讲些朝代金木水火土五德之事,他推算大汉是土德,已经被皇帝采纳。也正因为此事,皇帝才大赦天下。
郭嘉大声叫道:“我靠!原来是公孙兄救我一命。”
公孙臣问道:“此话怎讲?”
郭嘉便将自己醉酒杀人之事讲了一便,两人不无感叹造化之神奇。
第二天郭嘉拜别公孙臣,继续返启程,出函谷关,走不上五里地,到了一处道路狭窄,两边树木茂密的地方。
忽然听到连续的惨叫声,郭嘉连忙跑上前去。
只见四个壮汉正在殴打一个瘦小的男人,这个男人双手死死拽住一个包裹,这个包裹的另一端是一个壮汉更加强壮的双手。
情势非常明显,强盗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劫财物。
郭嘉二话不说,抽出环首刀,上前砍死了五个强盗。
那男子紧紧抱住包裹,说道:“在下赵国柏人县新垣平,感谢大侠救命之恩。”
郭嘉用强盗的衣服擦好刀之后,放回刀鞘,回应道:“俺是河内郡轵县郭嘉,不是什么大侠。”(大侠可不是个称谓!)
“常言道:鸟为食亡,人为财亡。你刚刚死死抱住包裹,不怕死吗?”郭嘉数落道。
新垣平回道:“大丈夫,富贵而已。人在金在,金亡人亡。”
郭嘉心里吐槽道:“居然还有这种为钱不要命的人。”
如果搁在去年,郭嘉会挖坑把五个盗贼埋掉,继续赶路,但是当前的郭嘉已经在先生张恢先处学习了几个月刑名学,便让家僮留守现场,郭嘉和新垣平前往函谷关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