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白鼠尽其所学,秋山与秋水受过特工严酷的心理特训,可还是在与白白鼠的心理攻坚战中落败。懦弱的鼠王为保鼠军民平安,必定会想方设法与入侵部队签订某种“不平等协议”来换取卑微的和平与生存。
猫鼠大战之后,鼠国被流放至步步岛,鼠王为换取和平与鼠民的生存,与猫国签下了“万名壮丁换取万名粮食”的不平等条约。这点,即便时隔十余载,白白鼠依然历历在目。
所以,让鼠王亲手把我交到入侵者手里,才是白白鼠真正的目的……
我不知自己在万米高空飞了多久,也不清楚将要飞向哪里,如今猫国已无我栖身之地。迎面吹来的股股寒风,在我紫色韵光的过滤下只剩阵阵清凉。
直到这份凉意让我稍稍冷静些之后,才想起特别重要的事:我刚才好像把周扒皮一个人扔在城里,自己跑出来了。
现在我不得不回到令我充满恐惧的地方,小气猫说要将周就地正法,怕是行刑手已经把铡刀备好,希望我还能赶得上周扒皮的葬礼。
“这里是哪?”我飞得太远,以至于在降落时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原来的路,也不知目前的位置。
许多被染黑的树或立或躺、七零八落分布于周围,有的已经披上一层雪绒,挺过数次暴风雪摧残的树之精英们,此刻秃得已没脸见人。和黑森林一样的树,却又不如黑森林那样阴郁恐怖。
我今日真是倒霉透顶,太阳偏偏这时候被多云挡住。今天应该是星期一,加菲猫所厌恶的一周开始,也是我所厌恶的倒霉日!
直觉告诉我,这里一定离黑森林不远,我寄希望于留存于记忆里的那座石碑,被风侵蚀到模糊不清的碑文上写着“禁地……黑森林”标明其地界所在。
强大的感知力借助紫色力场总能让我提前察觉到潜在的威胁,某个家伙此刻正躲在某棵树后随时准备对我发动突袭,回过头,身后除了雪和树,什么也没有。
也许确实是我想多了,可每走一步,背后传来的咯吱声便愈加紧促,我故作全然不觉,缓步向前揍……
时机到了!我立将右脚后撤,自然转身并与黑刃仅咫尺之距,差点儿小命不保!
我还沉浸在对劫后余生的感叹瞬间,黑影便瞬步于我面前,被我后跳躲开。我无法透过厚重的黑雾看穿她真实的身份,不过她的目的已经非常明显,为了拿到我的心形挂坠!
“你是谁?为什么要偷袭我!”
黑影毫不掩饰自己的来意,待她身边的黑雾稍稍退去,我才看清她的真面目,甚至领我有一度想放下武器的冲动。她只是和之前的无畏军士兵一样,被黑雾迷失了心智。
“不要再反抗了,这样下去对你我都没有好处!把吊坠交给我,然后让这一切恢复原样,好吗?”面前个头高出我不少的中年女士竟向我张开双臂,就像托丽尔拥抱我那样。
我的腿不自觉地控制身体向中年女士那边移动,沉浸于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复杂感觉,甚至忘了她被黑雾所控制,天真地以为“情感的力量不可战胜”。我依稀记得汉麟愿时常挂在嘴边的警告,我迟早会为我的单纯付出惨痛的代价……
毫无防备的我被某个方向伸出的藤蔓紧锁下腰,清醒的瞬间让我突然意识到,面前的中年女士不再是之前在宏记酒馆前保护我的“妈妈”,而是和沈钊一样冷血无情的杀人机器!
中年女士见计划被打乱,便试图在触手可及的范围之内伸手抢吊坠。一米左右的距离、灵活而迅速的手,不留任何我反应的机会。
藤蔓突然收缩,一股无形而强大的力量向后拖拽着我,几片发光树叶迅速擦过身旁并深扎于雪中,并附带威力不亚于高爆手雷的爆炸。
冲击波令中年女士为躲攻击不得不中止抢夺心形盒的行动而狼狈撤退,只剩我和现场被炸秃顶的雪地。
汉麟愿从树后走出,收回绑在我身上的藤蔓,站到我身边,即便嘴上没说什么,那极具讽刺的目光也将他内心出卖得一干二净。
“瞧瞧吧,没了我,你自己能做成什么?到头来守护者还得靠别人保护,这事要是传出去,青衣该怎么想?”
“你对我百般羞辱到底是闹哪样!我在你们眼里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这下你满意了吧!”我一时情绪激动,说完转身就想飞走,却又被汉手中伸出的藤蔓好生招待一番。
“你这个坏蛋,快放了我朋友!”周扒皮试图用拳头击打汉,但他却忘了自己只是个孩子,被汉用手掌按住头,就如同蛇被抓住七寸。
“孩子就是孩子,消消气就好了。”汉麟愿摇摇头,表示对自己凭一己之力就制服了俩调皮小子的无奈,“不用担心,你朋友会没事的,只是他现在需要一些时间冷静。”
没过一分钟,汉便掌控了与熊孩子斗争的主动权,现在不得不轮到我向他乞求让黏糊糊的藤蔓离我越远越好。
这一切多亏了周扒皮,我们的声誉已经跌到了谷底,如今在猫国已无我们的栖身之地,只能指望福福鼠收留我们。这也仅仅是缓兵之计,要是被小气猫发现了,我们的下场和美国街头随处可见的流浪汉一样,居无定所、无家可归。
“不要怕,这孩子就这样,从我见他的第一天起,他脾气就不太好,随时会来气。”汉麟愿时不时安抚周的情绪,让他看起来不那么伤心,而周也只是点头答应几声。
说起来也奇怪,在跟着汉麟愿四处摸索的路上,我和周作为经历一波三折之后才团聚的“好友”,竟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而且周扒皮的眼神总试图从我身上移开。
“我真是受够了这个鬼地方!看看你干的好事!”汉麟愿终于揍崩溃了,爆炸冲击波抹平了汉来时留下得大部分痕迹,“在这老实待着,我先去找找路!”
汉才想起自己是个法师,他可以全身散发绿光与植物相互沟通,借助它们获取当前的位置信息,恕我忍不住吐槽,自己有GPS为什么不用?
现在,只剩下我和周靠在距离两三米左右的树,坐在雪中无聊等待汉麟愿的定位结果,即便这是上天为我们创造谈论私密话题的好机会,对于一个性格内向和一个开口前顾虑想太多的人,硬是被沉默白白浪费。
“你不是有意想这么做的,对吧!”我闭着眼思索,在周开口解释前抢先一步,“你是我的朋友,我相信你!”
“谢谢,如今只有你肯相信我。”周心里非常清楚,之前为自己指路的大猫是猫国的先王,“很抱歉,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来到这只是想找你回去,不想让青衣继续受苦。”
我回想起美军惨无人道的所作所为,险些失控被能量元控制的失控感深刻于我全身每一个细胞,始终无法摆脱。若他们对青衣和能量元也这么做,我无法想象后果……
“找我回去?那你之前为何还要让我离开?你与他们的事别以为我不清楚,若不是因为你,青衣也不会……”我脑子一热抓住周的衣领,过后又觉得周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苦衷,“你只是想救活你家人。”
但我作为一个孩子,还是为周的出尔反尔、吃里扒外感到厌恶,之前所谓“保护能量元”的约定在他口中反倒成了利用我的借口,这若是让心存英雄梦的孩子知道了,都恨不得把扒了他的皮!
“金鱼,我……我很抱歉,害得你受了不少委屈,我没资格做守护者的朋友!”
“你说什么抱歉?给青衣带来麻烦的人是我,为这个世界带来灾难的人是我,害得周扒皮怒饭店开不下去的人也是我,害你无家可归的还是我!”我情绪逐渐激动,对周步步紧逼,“从小到大,我在你们眼里就是个人人都不待见的捣蛋鬼、惹祸精!我知道,你们所有人都想离我远远的!”
不幸的是,我这一举动被刚回来的汉麟愿看在眼里,此刻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没人相信我作为守护者竟如此对待朋友。
“好吧,刚才一定是我的打开方式不对。”汉麟愿实在很难接受青衣竟选如此“坏”的孩子作为守护者,“虽说我不知你们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无权向你们询问,但我不得不说,你既为守护者,说话和行为也要讲些分寸,不要再像个小孩子一样……”
还有比这更倒霉的事?初次交战结束后,小气猫派兵返回的部队正好碰到了我们,就算是巧合也不带这么巧的!
“你们果然在这,包围他们!”小气猫很清楚,我们各个身怀绝技,因此只是布下包围圈,自己则和爆爆猫、贼贼猫一起走进圈内跟我们三对三“谈判”。
“大王,请您听我们解释!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凶手一定另有其人!”就算吃了再多的刀子,我还是免不了在小气猫面前为周说情。
“解释?那就让你朋友亲自告诉本王,先王遇害一事的真凶,到底是谁!”小气猫开出了条件,“若是他不如实交代,你和汉麟愿,今日必将横尸此地!”
将士们的议论声更大了,而且议论的焦点由“是谁破坏了猫鼠关系”变成了“先王因何而死”和“杀害先王的凶手究竟是谁”。贼贼猫已经从中猜出了结果,他死活不敢相信,外表人畜无害的大孩子竟会是杀害先王的凶手。
“按照你说的,若我如实说出凶手,你就可以放了他们?”周双手握拳,他不期待我再因为他失去更值得信任的伙伴,“小气猫,你可说话算数?”
“本王向来一言九鼎,这点大家都有目共睹!”小气猫借我和汉的性命间接胁迫周承认自己是凶手,“若不是鼠军亲眼所见,恐怕先王的在天之灵永远也不会安息!”
“你说的没错,那只老猫的的死,的确是我做的!也是我把入侵者带到这,估计他们现在已经动手了。”周扒皮长舒一口气,全说出来之后如释重负,“这一切,都是我的所作所为,与金鱼无关!”
“不可能!先王有我法器防身之用,你区区一个孩子,又怎么可能敌过小武?”
为表证明,周特意高举手中先王送给他用于防身的叶子,汉麟愿也不得不相信,守护者的好友竟然是冷酷无情的凶手……
“终于肯承认了?动手!”小气猫一声令下,为先王复仇的大部队蜂拥而上。
我挡在周身前,却无法接受周是杀人凶手的事实,面对密密麻麻的大部队瞬间慌了神……我再次将求生的希望寄托在我的传送能力上,即便是要付出一些代价,赶快离开这!
紫光一闪,眼睛一闭一睁,周围较为密集的黑枯树被一座高高的城墙所替代。我们到了新的地方,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快来人!快来人!”汉麟愿不停大喊并时不时用力重敲城门,终于引起一名守城士兵的注意。
我年纪尚小,使用有悖于我当前接纳范围的能力会让我付出不小的代价。玛雅族历史上每一位守护者,都必须在经过十八岁成人礼之后才能够完全掌握控制能量元的力量,若不是我意志力强大,恐怕早就魂飞魄散……
我习惯了使用一些能力之后所带来的副作用──昏迷、胸口剧痛,能力的每一次使用都会使副作用变得愈发明显──每次昏迷时间变长、疼痛的时间和强度增加,然而到目前为止,我还不清楚有没有其它的副作用。
“你可真是一条幸运的鱼,要不是遇到了你师父,我还真以为你这位小守护者要死了。”汉麟愿坐床边自顾自嘀咕着什么,又见我恢复清醒,连忙转换话题,“你不知道,刚才你晕倒的时候你朋友是有多么担心你!他喊得比谁声都大,嗓子都快喊哑了。”
“别以为没听到你刚才和我师父谈话!说谁要死了?我活得好好的,你从来都不盼我好过!”我隐约听到某处传来的哭声,匆忙追问汉麟愿,“周扒皮去哪了?”
“他就坐在门外哭呢,从进城哭到现在,我怎么哄都没用。”
我不顾喊的劝阻硬是冲出屋子,转头瞧见周正靠在某墙角处泣不成声……我踮脚接近,看到他如今堕落成这副模样,我也于心不忍。
这胡同足以被绝大多数行人忽略掉,两面墙相隔两米多,再加上胡同里传来的一些没来得及处理的厨余垃圾所散发的腐臭,生锈的铁栅栏时不时有脱钩的危险……
然而这里却是周释放情绪的绝佳地点,再大声的哭泣,经雪和胡同墙体过滤,传到胡同外也会被鼠民忽略。
“抱歉,刚刚是我言重,希望……你能原谅我。”我坐在周的旁边,目光紧盯周扒皮,“只要你肯原谅我,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不必了,你只需要当好你的守护者,其余的事不用你多插手。”
“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冤枉死!”我实在忍不住,说话声比刚才又大了些,“你是我的朋友!我绝不会看着我的朋友死在自己人手里不管!这不是我的作风!”
“你在逞英雄?”周轻蔑一笑,因之前无意中翻看到了我的日记,对我保护鄢雨却一同挨揍的那页记得异常清楚,“你忘了自己吃过的亏了?你多么想保护别人,可你的老猫朋友最后还是死了,你又能做什么!”
某个鼠民走进胡同,向我们投来异样的目光,并走向路中央装着厨余垃圾的布袋子。我们的谈话就此中断,直到鼠民哼着鼠国特有的小曲离开胡同。
“你听到没?刚才那个曲子是鼠国广为流传的民谣,之前我听士兵们提到过,这是他们缅怀大战中牺牲的战友和亲人……”
“你在逃避什么?”周扒皮不屑地吭声,仿佛气球缓缓放气时的无情嘲弄,“难道仅凭你一己之力,就能结束这次大战?别做梦了!跟我回去,世界才能免遭生灵涂炭之苦!就当为了青衣……”
“现在他还不能回去!”汉麟愿翻墙跳进胡同,“我曾许诺过先王,要保护好这孩子,如今先王已故,我更应遵守承诺,要带走他,先过我这关!”
“我不想让他再拿自己的命去冒险,不管他现在是不是守护者,这是终止大战的唯一办法!”
“作为入侵者,话这么多?若不是看在你是金鱼朋友的面子上,我早就将你碎尸万段,何必等到现在!”汉麟愿不做任何掩饰,对面前手无缚鸡之力的周以剑相指。
对“超自然魔法力量”相当陌生的周被冒绿光的剑吓愣。我同样不甘示弱,亮出金银童子与汉麟愿对峙。
“抱歉……”我扔下金银双锤,脸颊滑过悔恨的泪,“要不是因为我,青衣也就不会……我的错,我自己会想办法去弥补,为了保护我而搭上你们的命,这不值得!”
“当务之急不是去追究谁对谁错!你们俩难道都没注意,从进城开始,所有鼠民瞅着我们的眼神都不太对劲?”汉麟愿进城时特地留意了每个鼠民的动作,他们更像是在隐瞒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汉这么一说倒让我想起来了,刚刚鼠民看到我们俩时的表现也不太正常,一定是心里有鬼。
“卫兵,快来!他们就在这胡同里!”声音好像刚刚哼着民谣的鼠民,随之而来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学我不要动!”汉麟愿身子紧贴墙壁,我和周扒皮一时激动,没多想跟着汉一起贴着墙。
绿光以汉为中心向四周自然发散,阵阵凉风吹过我们的脸颊。不久便有一小队鼠军跟着刚刚唱民谣的鼠民冲进胡同,我们就好像被无视了似的,即使在他们眼前乱晃,这些老鼠也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还在纳闷于我们到底去了哪?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隐身”,汉麟愿的新招数让我眼前一亮,我无比羡慕这种能力,不知自己能否拥有它。
“你说的人在哪呢?”卫兵四处查看一圈,倒是这些被踩乱的脚印更像是鼠民自己踩出来的,用来伪造某样证据。
“奇怪,我刚才还看到他们在这!”鼠民试着解释,扭曲的嘴脸更像我在电视里看到的抗战神剧里为日军卖命的狗腿子。
可没有一个士兵相信他说的话,纷纷转身无情离去,继续跟着卫兵队长巡逻。
直到鼠民也离开胡同,汉麟愿才敢收回绿光。一阵风不知从哪吹来的纸,正好挡住了我的脸,那上面画着我和周的画像,底下留有一串很长的数字──通缉令。
我们悄悄从胡同中探出头,观察周围民众的一举一动,他们围在守卫刚刚贴好的告示前相互议论,却由于距离太远,我们什么也听不清。
“两位,告诉你们一个不幸的消息,我们被全城通缉了。”汉随后补充:“但我不清楚,鼠军为何要抓我们。”
“那还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一辈子窝在这吧?我先去找福福鼠,问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
没等我迈出去第一步,就被汉麟愿的藤蔓无情拽回。路旁的鼠民和守卫向胡同这边投来异样的目光,好在他们没放心上,我们得以不被抓去换赏金。
“瞧你们俩这身行头,完全没有本地人的样子,言行举止也容易被揭穿,容易成为那些赏金猎人的怀疑对象。”汉麟愿的目光不时扫视我与周身上的校服和薄棉衣,不知他又在想什么鬼主意,“我们出去需要掩人耳目,所以……”
没错,那些被随地乱扔的装垃圾用的布袋子,成了我和周复古的绝佳伪装!校服和薄棉衣外裹一层布,佯装成乞丐模样,确实没有赏金猎人敢怀疑。
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守护者变成狼狈乞丐”的事要是被传出去,青衣怕是会被我活活气死。
我身上随时被换洗的校服如今因磨损而失去了“茨榆坨二小”的标志,蓝色的面料被黑渍沾染,就算不用伪装,怎么看我都像个流浪儿童,自己不说是真实身份应该没人发现。
披上一层垃圾袋之后,我和周被拽上街四处溜,这感觉像一个父亲带俩穷孩子出来见世面……一旁的民众看上去似乎对赏金更感兴趣,而忽略了我们的存在。
刚走出屋时城中原本一片静谧美好之景,却被忽然多出的哨卡打破,主干路远处隐约可见城门口设立的主检查站,进出城的民众都要在此查验一番。
身旁不时快速掠过几支卫队,他们围绕全城四处巡逻,或许是收到了我们就在城里的消息,才临时戒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