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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大泽巨变

夜色下的首阳山分外阴沉,洛伽本想送何汐回南宫殿,何汐却先开了口:“我回南宫殿了,你识得回来仪楼的路吗?”洛伽“嗯”了一声,何汐又说道:“听凤姐姐说你们是从北方来的?”洛伽吃不透何汐话里的意思,仍是“嗯”了一声,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和行云一路南下,在大江之北的镜山寺机缘巧合遇到了小叮当,她是南宫人氏,和父亲在大江遇险,父亲为了救她被江水卷走,小叮当被渡缘大师所救,后来镜山寺的长老委托我帮小叮当寻一处好人家,但我想怎么也得先帮她找到家里人,掌柜的也是这个意思,已安排了我这段时日做这件事。”何汐有意帮洛伽和小叮当一把,但她身在南宫殿课业繁重,也不便抛头露面,想来想去也只有苏凤歌或许能帮得上忙,便说道:“凤姐姐是南宫巡城使,对南宫的风土人情都颇为熟悉,我跟她说一声,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找她,这样也方便得多。”洛伽道:“如此最好不过,还有一件事,在下不知当不当开口。”何汐笑道:“如果你也把我当做朋友,就不妨直说。”洛伽闻言不再犹豫:“其实是我自己的一件私事,我有些事想当面和南宫殿的曲钟慈曲长老请教,但曲长老在南宫殿深居简出,我又和他名下弟子靖子俊起了冲突,不知曲长老肯不肯见我,如果你和曲长老熟悉的话能否为我引见一下?”何汐道:“曲长老为人性情恬淡,并非蛮不讲理之人,我回去有机会跟他说一下,但也不能保证他会见你。”洛伽闻言欣喜道:“你肯帮忙我就感激不尽了。”

首阳山下,二人二骑分道扬镳。洛伽不着急回去,一边赶路一边回想自己来到南宫后的种种情形。祖父下落至今没有半点头绪,小叮当依旧漂泊,赵衍、靖子俊处心积虑的陷害,叶行云避难雪浪峰,阿坤突遭横祸,这一切没有一件事情顺顺利利,却都又无可躲避。洛伽寻思了半天,决定首先帮小叮当寻找家人,同时暗地里打探祖父的下落。至于和赵衍等人的冲突,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洛伽回到来仪楼时,苏凤歌正在和小叮当玩耍。她下午巡城到此,看见小叮当一个人在大街上,担心她走失了方向,便给她买了一些女孩儿家的小物件和几串冰糖葫芦,才把她哄了回来。洛伽轻轻拍了一下小叮当的小脑袋,让她自己先回住处。小叮当乖巧的点点头,临走了忽然问道:“洛伽哥哥,你不是和汐姐姐一块儿出去了吗,汐姐姐怎么没有回来?”苏凤歌闻言诧异的看了洛伽一眼,洛伽尴尬的说道:“汐姐姐回南宫殿了。”小叮当一溜烟的跑开了,苏凤歌意味深长的说道:“少宫主今日不见了阿汐踪影,跟疯魔了似的到处派人找呢。”洛伽微微一笑道:“汐姑娘不是小孩子了,不用看的这么紧吧。”他不愿苏凤歌卷入首阳山埋葬阿坤一事,便岔开话题道:“我正好有一事请教,想必小叮当的身世你也知晓,我现在要和她寻找家人,如果家里确实没人了也就断了这个念想,也好让她安安稳稳的在这里定下来,我也就少了一桩牵挂。”小叮当的身世苏凤歌只在和叶行云闲聊的时候大概知道一些,洛伽便又详细的跟她说了一遍。

苏凤歌听完说道:“小叮当年纪虽小,但对家里的地形地貌总能记个大概,按照她所讲的,我认为很有可能她并非南宫本部之人。”南宫本部的说法洛伽还是头一次听说,苏凤歌解释道:“你来南宫的时日并不长,其中有些内幕不一定清楚。南宫势力范围广阔,除了你我身处的南宫本部之外,还有十二分部,分别是雪浪、谷阳、下方、大泽、大荒、风邦、于南、宜城、下蜀、五套、荣炎、龙首,这十二分部虽名义上属于南宫分支,向南宫称臣纳贡,但或者是迫于南宫近年来威势的不得以之举,或者是另有所图,其中有多少真情实意实在是有待商榷。”

洛伽道:“照你这么说,小叮当的家应该是在这所谓十二分部其中一个了?”苏凤歌道:“很有可能。小叮当虽然是在大江中为镜山寺的大和尚所救,但她是和父亲逃必追杀才到了大江中的,虽然乘船的地方她记不清楚,但也不意味着就毫无头绪。”苏凤歌话里之意显然是存在有的放矢而非大海捞针的希望,洛伽兴奋问道:“你能确定寻找的方向?”苏凤歌微笑道:“南宫十二分部虽然水网纵横河湖密布,但其中能直接连通大江的并不多。我曾随城主到访过这十二分部绝大多数地方,也曾受楼阳生长老委托考察过十二分部的地理志,据我所知这里面只有大泽、下方、京江三处有水路连通大江,而京江距离小叮当被救之处路程甚远,非一两日光景不可到达,所以你应该把寻访重点放在大泽、下方两处。”

苏凤歌的分析在情在理,可谓一语点醒梦中人,洛伽由衷感佩道:“多谢你提供这么好的思路,要不然南宫地界如此之大,我又没有头绪,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转。”苏凤歌颔首道:“我能帮你的也就仅此而已,剩下的还要靠你们自己努力,相信吉人自有天相,小叮当一定能够找到家人。”二人又寒暄了一会儿,末了洛伽请苏凤歌有机会到雪浪山向叶行云告知一声,不要为他们担心,苏凤歌红着脸答应下来。

翌日洛伽向何立本说明后,便带着小叮当踏上征程。他们首选之地是大泽,一来大泽距南宫较近,二来洛伽从阿福等人那里打听到大泽素有七山二水一分田的说法,地形地貌都与小叮当说的比较符合。二人一路走走停停,每到一处洛伽都会停下来要小叮当回忆一下,但小叮当都是每每摇头,几天时间过去依然毫无进展。这一日二人吃过午饭,又赶了一段路,终于在下午到了大泽城中枢青石镇。青石镇规模不大,但小巧精致,风度婉约,别有一番韵味。大泽城城主颜筠宁是南宫十二分部中唯一的女城主,也是一名年轻丧偶的寡妇,不到二十岁上守寡,之后将近十年一直没有再嫁。外界对这位女城主褒贬不一,赞誉者称她一介女流撑起大泽不让须眉,诋毁者攻击她克死亲夫又仗着美色投靠南宫甘为走狗。颜筠宁是好是坏,洛伽并不在意,他到了颜筠宁府上,见到了这位姿色秀丽的城主,递上苏凤歌赠与的南宫巡城使名帖后说明来意,颜筠宁不冷不热的说道:“大泽城有寨落七十四处,各寨子间近则三五里,远则七八里,不知洛少侠想怎么看?”颜筠宁话里话外透露着一股拒绝的意味,洛伽有求于她,躬身道:“颜城主,在下乃外地人氏,不熟悉贵地状况,这小姑娘年纪又小说不清楚,还希望您能指点一二。”颜筠宁招招手,把小叮当喊到面前,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懒洋洋地说道:“今日时候不早了,明日再议吧。你们今天就住在青石镇驿馆,有什么事找管家。”说完也不理睬众人,打着哈欠转身离去。

颜筠宁的大管家叫做王安,待颜筠宁离开后,王安皮笑肉不笑的对着洛伽说道:“请吧,洛公子。”洛伽碰了个软钉子却也无可奈何,心道大泽城若是拒不配合,也只能靠着自己和小叮当一处一处的寻访了。当下和小叮当跟随王安来到青石镇驿站,住进了驿馆二楼靠近街道的一间客房。二人用过晚膳后便即沉沉睡去。洛伽睡了约莫两个时辰便即醒来,翻来覆去间突然听到外面有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不是平常人走路的样子,听上去更像是身怀武功的夜行人。他披上衣服,轻轻推开窗户,只见两个人影正朝着颜筠宁府邸的方向奔去。洛伽有心瞧个究竟,他怕扰到小叮当,便从二楼的窗户悄悄跃下,人在半空反手把窗户轻轻关上,其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瞅准二人的方向,一路跟了上去,只见这二人警觉性极高,不时停下身形四处张望,洛伽不敢跟得太紧,好在青石镇街道错落,洛伽极易藏身,月色也明亮,目视甚远,是以洛伽一直没有跟丢。

这二人果然到了颜筠宁府邸,却没有进去,只是在外面兜圈子。洛伽趁着他们绕到府邸后面的空当儿,以极快的身法一掠至颜府门前,藏身到门口大石狮子旁高大浓密的灌木丛中。待那二人又绕了两个圈子,洛伽不禁有些好笑,想这颜府必定戒备森严,纵然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打秋风,也必定无功而返,自己跟来倒是多此一举了。洛伽正打定主意等他二人再绕开便返回驿馆,孰料二人绕完第二圈却停下脚步立于门前。片刻间颜府大门竟“吱呀”一声开了,一人手执灯笼走了出来,洛伽看的仔细,正是白日里安排自己和小叮当住宿的王总管。门口三人谁都没有注意到石狮子旁边的灌木丛中竟然藏着一个人,王安咳嗽一声,毫无顾忌的向那二人说道:“有劳两位尊者了,属下已按照计划,将那小寡妇以噬魂散迷倒在寝室内,府内除个别不听话的侍卫被毒杀外,其余已全部被收买,大泽城成为帮助囊中之物指日可待。”只听其中一人道:“嗯,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免得走漏了风声。”王安道:“孙长老尽管放心,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府内侍卫一干人等全部不在,今夜都到了青石镇最大的酒楼寻欢作乐去了,等事情一了,明日正好嫁祸到今日来大泽寻亲的一对兄妹头上,把这对兄妹抓来灭口,便死无对证了。”

寻亲的兄妹二人,自然指的是洛伽和小叮当,洛伽虽然不知大泽到底起了什么变故,但毫无疑问,王安要拿他和小叮当作为替罪羊。这时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轻笑道:“王安,你这次立了大功,回头我向帮助给你请个赏,把那个又骚又媚的小寡妇赏了你。”洛伽正在努力思索说话人是谁,那人仰头看了一眼月色,脸庞微侧,竟赫然是在大江边和洛伽有过一面之缘的楚微阳。原来又是京江帮在作怪,洛伽在灌木丛中大气不敢喘一口,生怕被三人发现,想着赶紧找机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只听王安谄媚道:“属下多谢楚总管,只是不知这娘们儿眼下如何处理?”言下竟然有些迫不及待。楚微阳自然知道王安那点小心思,讥笑道:“她已是瓮中之鳖,还怕跑了吗,你都老光棍几十年了,何必急在这一时?眼下正事要紧,那样东西到手了吗?”王安有些失落道:“还没有,这娘们乖张的很,平时除了贴身丫鬟不准任何人靠近她的房间,我有几次试探着接近她的书房都被她赶了出来,怕是对我早就起了疑心。”楚微阳呸了一声道:“不中用的东西,怕是一天到晚就知道馋人家的身子,早就把正事给忘了。”王安吓得连声说道:“属下不敢,属下不敢,属下这就带两位尊者先去她的书房。”三人急匆匆朝着颜筠宁的书房而去,不只是过于自信还是一时疏忽,竟没有关上大门。

又过了一会儿,洛伽才轻轻站起身来,现在他总算看出了一些端倪,这王总管不出所料的话就是京江帮安插在大泽门的细作,京江帮处心积虑是为了从大泽门拿到一个重要物件,而自己恰巧这个时候带着小叮当到大泽城寻亲,自然成了完美的替罪羊。洛伽对江湖上尔虞我诈的勾当原本不想掺和,他跟颜筠宁也是初见谈不上什么交情,但一来江湖救济义气为先,他绝不忍心看着颜筠宁一个女子受害而袖手旁观,二来京江帮摆明了要陷害自己,日后必然仰仗颜筠宁以证清白,三来大泽门作为南宫分部,自己要在南宫殿寻找祖父,就要和南宫殿搞好关系,这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契机。一番思量之下洛伽决定把颜筠宁救出来再说。

洛伽自颜府门口闪身而入,这颜府虽比不得南宫殿气势恢宏宫殿无数,但也是三步一楼五步一阁,要一时半会儿找到颜筠宁的寝室殊为不易,好在王安为了掩人耳目早就撤去了所有守卫,各处基本上都是黑灯瞎火。洛伽一进进房屋找过去,终于在庭院深处看到一间灯火通明的屋子。洛伽屏气凝神,看到屋内人影晃动,数了一下正好是三个,想来定是楚微阳、王安和王安口中的孙长老三人无疑,从三人翻箱倒柜的样子看,此间应该就是颜筠宁的书房。书房既然找到,寝室必定离的不远。洛伽趁着乌云遮月的瞬间飞身掠到书房旁边,他怕弄出声响,只能蘸着唾沫把窗户纸捅开,借着月光一间间屋子寻找,终于在第六间屋子的窗户纸被捅开的时候,发现了躺倒在地上的颜筠宁和她的贴身丫鬟。这间寝室乃是一个套间,里间是颜筠宁的寝室,外间则是丫鬟的居所,只见两人一南一北,都躺倒在外间,想来颜筠宁尚未来得及入内就已被迷倒。洛伽稍一思索,绕到屋后,轻轻把天窗挑开,然后纵身一跃悄无声息的进入了房内。

此时颜筠宁整个人都瘫倒在地毫无反应,洛伽知道兵贵神速,如果楚微阳三人在书房找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肯定会到寝室来找。他顾不上男女大防,揽起颜筠宁的纤腰,将她架在后背上,脚尖轻轻一点,先是跃上桌子,然后提一口真气,借力而上,从天窗飞身而出,将昏迷不醒的颜筠宁背回了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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