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玉森没有说话,只是仍然怒气冲冲地瞪着蒋谯。他生气的是蒋谯在临近高考的时候不知轻重,他没有说话是因为蒋谯说的没有错,至少从考试成绩来看,蒋谯没有影响自己的学习。
“小谯!不管怎么说,你还是高中生!就算你和那位女同学……你们就不能等高考完了再说?”程素梅看了看蒋玉森的脸色,朝蒋谯递了个眼色,暗示蒋谯服个软。程素梅是个贤妻良母,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家庭和睦,儿子平安顺遂。对蒋谯这个事,既然蒋谯的学习成绩没有什么影响,那她也不愿在即将高考的节骨眼上给儿子太大的压力。
当然,另一方面,程素梅也有自己的私心。她虽因自己娘家人的原因误了蒋玉禾,但一码归一码,她可以一辈子对蒋玉禾好去还这个债,却打心底里不愿把自己儿子搭进上一辈的恩怨里。如果蒋谯说的那个女同学的确是个优秀的女孩儿的话,与其生生和骆芸绑在一起,倒不如遂了蒋谯的心愿。至少这样,儿子不会被束缚住,可以做他想做的事,喜欢他想喜欢的人。
接收到母亲的暗示,蒋谯也明白与父亲唱反调并不会有什么好处,于是蒋谯主动走到父亲身边,像两个男人之间平等的对话那样,端起一杯饮料敬向蒋玉森:“爸爸,我知道你也是关心我,希望我能考取理想的大学。爸爸对我的好我都记着呢,你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当老爸的还能不清楚吗?我不会误了自己的前程的,我会有分寸的。爸爸,就像你说的,我们现在还小,不成熟。但我保证,我们真的都在为将来努力。你要相信你的儿子。”
一番推心置腹,蒋玉森看着蒋谯良久,终于端起桌上的酒杯,和蒋谯碰了碰,一饮而尽:“你自己说的。男子汉一言九鼎,就看你俩努力的结果吧。你要是擅做主张,要美人不要江山,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遵命!”蒋谯也一饮而尽,仿佛是签订了重要的合约一般郑重。
蒋玉禾看在眼里,笑着摇了摇头。自己的哥哥自己还不清楚么,哪儿那么容易被说服?不过是一切看成绩说话,成绩好,什么都好商量,成绩不好,小谯怕是皮都会被揭三层。转头再看骆芸那极力隐忍的黯然神色,蒋玉禾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她虽竭力想要满足骆芸的念想,却也懂得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芸儿还小,蒋玉禾盼着有一天她也能明白这个道理。
这是一顿非常难熬的晚餐。
蒋玉森是比较守旧的家长,他不是一个能接受孩子在读高中时就谈恋爱的人。骆芸原本以为这样顺水推舟揭开蒋谯谈恋爱的事,一定会让蒋叔叔雷霆震怒,她想借着蒋叔叔的手给蒋谯添添堵,若是蒋叔叔能阻止蒋谯和简辛逸的事,那就更好了。
她以为,这场博弈,她无论如何都是赢家。
没成想,偷鸡不成蚀把米。蒋叔叔是震怒了,可蒋谯三言两语就安抚了他那脾气火爆的父亲。并且,最让骆芸心塞的是,看刚才他们父子俩的对话,以及蒋谯母亲的反应,仿佛只要蒋谯和简辛逸能顺利考上理想的大学,他们的事,蒋谯父母就默许了。
没能给蒋谯添堵,自己心里倒是堵得慌。看到蒋谯搞定了父母那愉悦的神色,她心里更堵了。
饭后,蒋谯回了学校。骆芸气不过,习惯性地去网吧找华一鸣。
“华哥!你帮我!”骆芸把包往华一鸣面前的键盘上一扔,气冲冲地在他旁边的座位上坐下。
“哎哟,我的小芸儿,这是怎么了?谁又惹你不高兴了?”华一鸣正在艾泽拉斯大陆上杀得风生水起,小心翼翼移开骆芸的包,手指迅速地在键盘上飞舞着。
“谁?除了那个叫简辛逸的妖精,还能有谁?”骆芸气得呼吸都急促起来。再看了看沉迷下副本的华一鸣,眯起眼睛。上次华一鸣问了她简辛逸的名字,她还以为他要收拾那个眼中钉肉中刺。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华一鸣按兵不动,居然没有任何动作。就像是自己会错了意,华一鸣压根没有要收拾简辛逸的意思?
突然,骆芸心中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
“嗨!我还以为谁呢,也值得我们小芸儿气成这样?气坏自己的身体不值得。”华一鸣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打着哈哈。
“你到底帮不帮我?”骆芸看着华一鸣的侧脸说道。
“怎么帮啊?”华一鸣无所谓地说,仿佛一如从前般,只要是骆芸的要求,他就会无条件满足。
“你是大哥,怎么收拾人还要我教你吗?随便你怎么收拾。绑起来关一晚上也好,打一顿也好,怎么都好,我要让简辛逸得到教训!”骆芸有些歇斯底里,盛怒之下口气不善。
华一鸣皱了皱眉,终于停下了在键盘上快速移动的手指。他半垂眼眸,沉默一瞬之后把心里的烦躁化成了嬉皮笑脸,单手托腮侧过头看着骆芸:“我为什么要去收拾她?”
闻言,骆芸怔愣住,不懂华一鸣所言何意。
华一鸣把骆芸呆愣的神色尽收眼底,随即低头笑了笑,拉起骆芸的手摸了摸:“小芸儿,你当我傻啊?那个女的抢走了你的心上人,这对我而言,是利不是弊啊。只有你的蒋谯哥哥和那个简辛逸在一起,你得不到他,我才有机会真正拥有你啊。换句话说,简辛逸给了我机会,我和她各取所需,是一条阵线上的盟友,我为什么要去收拾她?然后给自己挖坑?”
骆芸抽回自己的手,冷冷地看着华一鸣:“原来你心里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呢?那么我告诉你,就算我得不到蒋谯,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华一鸣再度拉住骆芸的手腕,把她拉向自己,眯着眼睛说:“小芸儿,你这么说可就太绝情了,我为你做了多少事?我又了解你多少事?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再清楚不过了,想撇清和我华哥的关系?别天真了。”
辛逸,我华一鸣虽然只是个混混,但我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你们一家当年对我和我妈妈的恩情,我一辈子都会记在心里。别的不说,至少把你当陌生人一样保持距离,护你周全,不让你受到伤害,是我华一鸣唯一能为你做的。
华一鸣淡淡看着眼前骆芸清秀但阴鸷的脸庞,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骆芸挣开华一鸣的钳制,拂袖而去。
刚跑出网吧,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影。骆芸瞪着这个总是一脸猥琐的人,皱起眉倨傲地说:“干嘛拦着我?让开!”
黑子忍下心中的不忿,吐掉嘴里的口香糖:“聊聊?”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骆芸白了他一眼,绕过他准备离开。
“你真以为他不帮你,是因为想让你死心塌地跟着他?”
身后传来黑子戏谑的声音。骆芸的脚步顿住,她缓缓转过身:“你什么意思?”
“所以我叫你聊聊。”黑子摇晃着脑袋,慢悠悠朝前走去。
“说吧。你那话什么意思?”和黑子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骆芸压着声音问道。
黑子坐在旁边的花台上,拍了拍身边的水泥台子,示意骆芸坐下。
骆芸撇过头微蹙眉头,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挨着黑子坐下。
“我告诉你一件事儿吧。有一次,我因为替华哥出头,得罪了一个叫大军的人,跑到这边来避避风头。有天晚上吃烧烤的时候,和两个女学生起了点争执,我喝了点酒,人就有点晕,突然就有人从背后给了我几下。那是真疼啊!我黑子什么人?能让人这么打了就算了?可我第二天酒醒了却一时想不起他们的样子,当时华哥又摆平了大军让我回去,这事儿就这么搁着了。直到上个星期我又在烧烤摊遇到了其中一个女的,你猜,那个女的是谁?”
“简辛逸?”骆芸了然。
“是。就是你那个死对头情敌简辛逸。我前几天遇到她的时候,她和一个男的在吃烧烤,有说有笑的。我看那个男的人高马大,八成就是他在背后推我,又用椅子砸我的。”
那一天晚上,那个男的和他对视了几秒,那样警告的眼神,几乎就让黑子确定,之前打他的就是这个人。此仇不报,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可是,当他把来龙去脉告诉华哥,打算约几个兄弟一起去收拾那两个人时,却被华哥臭骂了一顿。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你自己先惹事儿还有脸去寻别人的仇?我他妈这几年就没干别的事,尽给你收拾烂摊子了!你能不能别给我惹事儿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告诉你黑子!你要是敢去动他们一根汗毛,别他妈怪我华哥翻脸不认人!”
华哥当时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的盛怒模样历历在目,让黑子陡然起了疑心。他虽跟着华哥的日子不算太长,但他了解华哥,如果是无关紧要的人,华哥是懒得管其死活的。打一顿也好,威胁恐吓也好,只要不闹出大事,华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一次,他仅仅是提了一提,还没怎么样呢,华哥居然如此紧张。
说没有鬼,谁信?
“骆芸,如果华哥仅仅是因为想让你死心塌地跟着他,就说他和简辛逸是同一条阵线,不让你去动她,那我不存在这样的利益关系啊?为什么我也不能动她?”黑子斜睨着骆芸。
“你的意思是?”骆芸的眉头越皱越紧。
“我看啊,华哥是喜欢那个简辛逸。”黑子看了看骆芸的脸色,加重语气说道,“说实话,华哥这样在道上出生入死的人,习惯了别人拍他马屁,习惯了别人怕他惧他,突然出现一个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女人,他一定是感兴趣了。我这么说吧,即便他不是喜欢,也绝对是对那个简辛逸有好感。否则,我想不出什么理由他要这么护着那个女的。那天提着我的领子骂得我狗血淋头,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愤怒的样子,真叫一个怒发冲冠为红颜啊!”
骆芸的胸口急促地起伏着。纵然她不喜欢华一鸣,可是,当追随包容了自己那么多年的人,突然宣布对另一个人有兴趣,她不再是他唯一的念想了,还是令骆芸感到一阵难言的难受。
那个简辛逸,到底有什么魔力?抢走了蒋谯哥哥,又来勾引华一鸣?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受她吸引?骆芸闭上眼睛,满腔都是对辛逸的恨意。
“所以,要不我们合作?我黑子明人不说暗话,我的目标是那个打我的男的,至于那个简辛逸么,”黑子猥琐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如果你愿意和我合作,我就顺手帮你教训教训她!”
“你不怕华哥知道了跟你翻脸?”骆芸冷笑着说。
“哼!我为他挡过刀子,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顶多也就骂我一顿,大不了打我几下,我都认了。但那个男的打我,我是忍不下这口气,我一定要讨回来。”
“合作愉快!”骆芸冷冷抛下这一句,起身离开。
黑子看着骆芸远去的背影,眼中闪着危险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