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床上男子除了在刀扎进身体时动了一下,很快被小厮按住,其余时候皆是一动不动躺着,华裳知道蛊虫即将破体游走时带来的疼痛。即便已经疼得满身是汗,可他依旧没吭一声。看着面色淡然的男子,心里不由得对他多了一丝敬畏。
她拿起干净的手帕,替男子擦掉满脸的汗水,动作轻柔至极,眼里的心疼一闪而过。
而此时浑身汗水的男子仿佛刚刚从浴室出来,细腻的皮肤挂着一层密密的汗珠,连往日深沉如海的眼眸都蒙上了一层水汽,朦胧至极。
绰约的风姿宛如一副美人出浴图。这等如谪仙的男子本该生活在高山之巅,与云为伴。而今下落凡尘,却不染丝毫烟火气。
华裳仔细替他包扎着伤口,一圈圈的白布缠在胸口后背之间,此时早已忘了男女之防,眼里便只剩下恐怖如斯的伤口和无暇美玉般的人。
待一切结束,华裳开了一张药方,交给一旁等着的小厮。“连续吃七天。”
男子下床,正式地对她行了一礼。华裳并未推辞,她救人一命,当得起这虚礼。
只听男子郑重说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这份恩情扶瑾谨记在心。”
“公子不必客气,你救了我师兄一命,我反过来救你一命,我们两不相欠。”
“不知扶瑾可有幸知道姑娘姓名?”男子饶有兴致地道。
华裳眼眸睁大,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复又低下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还以为自己掩饰的挺好的,没想到一下就被人戳穿了。
半晌,华裳开口道:“你我萍水相逢,止于此也并非坏事,日后还望公子珍重,若他日再遇,到时告诉公子姓名也不算晚。”
扶瑾面露一丝失望,再次向华裳道谢。
两人又交谈了几句,随后冷面侍卫送华裳出院,等走到醉红楼,侍卫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来,交到华裳手上。
“这是我家公子对先生的谢礼,先生务必要收下。”
华裳一看,竟是一万两的银票。
整个侍郎府一个月的吃穿用度也不过五百两。一万两可以在京都买下一间大宅子了。
“如此重礼,恕我不能收。”华裳将银票交回侍卫手里。
“这是我们公子吩咐的,我只管办事。”侍卫并未伸手接,而是直接施展轻功退走了。
华裳有些哭笑不得,只好将银票揣进了怀里。
今日也没了听曲的兴致,华裳直接回了侍郎府。
第二日一早,孟姨娘便带着华裳去老太太那请安,说起来,因为不想母亲受大夫人冷落,她已经借病半月没去祖母那请安了,华裳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今日早早便收拾好,给娘和自己都挑了一件样式简单的夹袄。
虽然侍郎府的人认不出来衣裳的具体来路,但低调点总归是上上之策。
老夫人住在侍郎府冬面的海棠苑,离府里几位太太的院子都有些距离。
年轻时颇有些张扬的老太太,年老后反而喜爱安静,平日里在屋中抄抄佛经,很少出门。
虽然年近古稀,身体却硬朗的很。
华裳穿了一件绯红色对襟夹袄,下面是月白色百褶裙。原本沉静的气质中多了一分活泼可爱。
她进屋,朝祖母躬身行了一礼。
“裳儿给祖母请安了。”
祖母朝她招招手,慈祥地笑道:“裳儿身子可好些了?”
华裳下生身体就不好,直到从嵩山上呆了几年,身体才慢慢调养回来,只是其他人还不知道她如今已经好多了。
“回祖母,孙女身体已经好多了。”
一旁一直听着的玉瓣不屑地看了眼华裳,小声嘟囔道:“还不是个病秧子。”
香茵轻轻碰了她一下,玉瓣撇撇嘴,丝毫不在意华裳母女两人的想法。
这种事情华裳已经少见多怪了,也懒得理她。
而老太太性格虽然霸道了些,可对华裳还是很好的,虽然比不上其他小姐,可也不会像大夫人那样处处苛待她和母亲。
“瓣儿,怎么说你妹妹呢?”老夫人轻声斥责。
“祖母。“玉瓣甜甜地朝老太太撒娇,老太太瞪了她一眼,又将视线转移到华裳身上。
华裳走到老夫人身边,亲切地同她说着话。
玉瓣在一旁有些嫉妒,不时地拿眼风刮着华裳。
老太太突然说道:“裳儿既然身子骨好了,不如去和玉瓣一起上课吧。”
府里一直请先生教小姐们的六艺,只是华裳身体不好,前些年又不在家里,便一直耽搁了。
只是侍郎府的小姐,琴棋书画样样不会,说出去也不好听。
老夫人见华裳已经到了及笄的年纪,现在在想学精已是来不及,但多少会点皮毛,将来在婆家也不会引人笑话。
只是玉瓣听了这话,顿时气得一口银牙咬碎。
凭什么这个山里出来的野丫头能和她一起念私塾。
玉瓣疯狂地朝大夫人使眼色,想让大夫人阻止这一切。
大夫人开口道:“裳儿虽说身子好了,但终归体弱,若是和玉瓣一起整日劳累,恐怕身体吃不消。”
哼,华裳在心中冷笑,理由倒是找的有理有据。
“那便只上刺绣的课业吧,女孩子家,总不能连刺绣也不会。”老夫人想了想,最后下了决定。
玉瓣见事情不妙,连忙开口:”四妹妹还是初学者,跟我一起上课岂不是耽误她了,我都已经学到平针手法了。”
刺绣分为十种工艺,上中下三大门类,平针已经算是上等门类了,一般的大姐家小姐学到中等门类就已经足够。
其实华裳本来也并不想学什么刺绣,尤其是和玉瓣一起。
可若是直接拒绝了祖母的好意,她又怕祖母对她失望。于是,她只好在一旁一言不发地听着。
“那便再给裳儿请一位师父。”老夫人还以为是华裳怕大夫人不同意才不敢说话,抬手拍了拍华裳的手,转头对着大夫人,语气不容拒绝。
“那岂不是又要多一笔开支?”大夫人想也未想地开口。下一瞬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老夫人虽然不怎么管家中事务,但她一向对华裳母子二人多有偏袒。
果然老太太面色已有不善。
“那依你之见,又当如何。”
大夫人面色讪讪,半晌说道:“便让裳儿跟着玉瓣一起学吧。”
反正她学不会又不关自己的事。
“娘!”玉瓣焦急地看了一眼大夫人,大夫人却仿佛没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