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心望向郑恩,见他的眸里全是殷殷的担心。
大约是怕自己真的会去围猎场里相助郑润,反而扰乱了郑润的心神似的。
不禁莞尔笑了:“郑皇放心,离心办事,向来有自己的分寸。”
“那...离妃一定要答应本皇:决不轻举妄动。这样,对你是最好的结局。对润儿亦是。我相信,润儿也不愿背着因他国之妃相助而坐实皓月皇帝之名。那么,以后,他在皓月众朝臣与皓月百姓的面前,皇威何在?一国之君,若无皇威,又如何来治理这皓月一国?”
离心听了,心内倒是一惊,这...自已倒确实没有想这么远。
只是觉得:与大哥生死至交一场,当要荣辱与共,同进同退,如今,郑皇这么一说,细细思去,字字在情在理,竟是差点犯了大错。
直直的望着郑恩,一时倒不知如何是好。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想来,离妃与润儿共事这几载,应知润儿亦是沉着冷静之人,前些天,他敢与瑶后翻脸,死活不愿意选侯玉娴为妃,想必,他的心中,亦是有对付瑶后的策略的,只是,可能他没想到,瑶后竟然会用上你...”
郑恩停下,休息了一会儿,道:“本来,我想看看润儿能想出什么法子来阻止的,竟是因为离妃的聪慧,错过了...”
“这...”
离心一时窘得,心道:原以为我帮了大哥一把,原来...
“离妃知道吗?润儿六岁时,有一次,他一时贪玩,跟着一些朝臣的公子们去果园里摘果子,回来晚了些,该写的字没有写完。跪在地上,被瑶后劈头盖脸的毒打。那时,青素早已被侯玉瑶找了个不是,赐了死。正好那晚我找侯玉瑶有事,听到润儿掑心裂肺的哭喊,我的心底亦在滴着血...”
讲至此处,郑恩低下头,颇为难过的样子,离心的心里道:大约大哥被打得不轻,会不会皮开肉绽的那种?想到此处,就觉得心头一紧。
“润儿见了我,如获救星似的爬了过来,抱住我的腿喊:父皇,父皇,孩儿下次再也不敢晚回了,父皇快替我求求母后,不要再打润儿,润儿太疼了,再打的话,润儿会被打死的。”
听至此处,离心只觉得有一抹寒凉由脚底往上升。
“我知道,这侯玉瑶本身对我便有很多的不满,若我劝她饶了润儿,她必会变本加厉,所以,我忍下心头的痛楚,一脚踢开润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福宁宫。”
几丝悲凉的情绪涌上那郑恩的脸庞:“所以,离妃,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我们所做的和心底所想的,可能是不一样的,我背着润儿恨我至今的亲情之恨,却换取了他沉稳刚毅,事事独立的心性。岂是一般之人能及之?”
离心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因此,我皓月的事由我皓月来处理,这也是润儿证明自已这个太子不是虚名的时刻。何况,城外围猎之后,这皇位便是润儿了,所以,朕希望离妃不要介入,这是润儿立威的最好时刻。何况,撇开离妃与润儿的兄妹之情,无论谁当上皓月之帝,离妃心里应该也是知道:没有人敢轻易动了乌托的离妃。”
离心点了点头,终于开口道:“没想到,郑皇是如此明理之人,倒是让离心想起了一句话: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原来,这尘世中,还有一种父爱,叫守望。不瞒郑皇,我原本以为郑皇是想借我之力,不顾离心已有身孕之实,而助郑润登上皇位。而且在心里,一直认为郑皇是一位为了权谋而不择手段之人,而今听郑皇一席话,忆郑皇的一些作为,看来,倒是离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郑恩笑:“对朕的看法,有离妃这个念头的又何止你一个?凡事,在一定的范围内不胡乱作为朕都可以忍受,太过,作为一国之君,则有必要让天下人知晓:这世上是有王法的。”
离心笑,“刚刚郑皇不是说那赏月仪式快要开始了吗?我们...?”
“走吧...”
郑恩整理了一下皇袍,如释重负似的松了口气,先自在前面向御书房外走去。
离心见了,一点都不停留的跟在他的身后一起向外面走去。
德公公早已在门外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赏月仪式的时辰快要到了,这皇上与这离妃谈了都快要一个时辰了还没好,这要是爽了众朝臣与天下百姓的诺,郑皇这么多年来苦苦树起来的皇威岂不是白白的...
何况,这门外还有一个皇后虎视耽耽的,就等着皇上有一个闪失,说不定在天下人面前便...便给皇上安一个罪名,越位而上了。
吾皇心底里虽不怕这侯家,暗地里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可要是真的反目起来,对谁都是不利的。
最近,这皇后与太子之间,便为了一个太子妃的问题,闹得是分崩离析,听说,这瑶皇后暗地里又想去力挺冯妃的儿子郑浩皇子上位,这与郑皇一心想要扶上位的太子郑润岂不是相悖...
本来,自己还暗喜于这皇上与皇后的目标一致,皆想让太子顺位继承,看来,好事多磨这话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哎,皇上的位子不好坐,自己心里是有数的,还好这郑皇不语而威,朝中众人皆摸不清他的想法,以为他惧怕侯家势力,做了一个傀儡,暗自里,这皇上许许多多事情的亲力亲为,努力不懈,大约只有自己知道。
一边的侯玉瑶见德公公一副焦急的样子,心里反倒平静了下来:是时候下手了,这郑恩今儿若敢爽了天下的约,便利用这一个不是,正好借用一下,逼他自己退位...
“吱呀——”书房的门从里往外的打了开来。
郑恩与离心先后走了出来。
安德全见了,轻轻的松了一口气,还好。
心里暗道:这皇帝的位置不好坐,我这贴身跟随的公公也不好当啊。
侯玉瑶的心思,则在这一关键时候的开门声中得重作规划了。
侯玉瑶、安德全正待施礼,郑恩扫了一眼他们,冷声道:“什么都免了,一起走吧,时辰不早了。”
众人听了,各怀心思的跟在他的身后向赏月仪式的地点急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