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卸岭道人
“诸位好汉,何必如此,要吃便吃,怎可坏我店门!”醉仙楼掌柜一抱拳,脸上虽然不痛快,仍不愿意招惹这帮人:“我这醉仙楼,太守可是添了股的,劝诸位少惹麻烦的好!”
“头领,那贼必定在楼上。”闹事的人并不理睬店家,有一人出来指着二楼对一个精瘦汉子道,“凭我们的鼻子,还从未有躲过猫的鼠儿。”
“那还等什么,甩杆子亮条子,”精瘦汉子一声令下,十几个人呼啦啦掏出明的暗的各式兵器,推开汗流浃背的掌柜和伙计,冲上楼去。
那二楼却情形诡异,一个趴在桌上睡,一个痴痴呆呆,另一个还在醉唱。更有一个老头子直挺挺躺在长凳上。却没有一个被阵仗惊着的。
精瘦汉子斜眼盯了高养二人一眼,目光转移到白裙女子,阔声道:“道爷们不惹事,交出木玲花。”
“什么木不木玲不玲花不花!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白裙少女怪笑道,“你们几个趁早滚蛋,姑奶奶也不惹事。”
她说罢,信手捻一根竹筷,轻用力道,叮噹打到熟睡的高养头上,虽然力道轻,却也足够打醒他。
忽啦一下起立,高养仍旧微醺,好在炉中白并无多少后劲,醉的慢醒的快,他被打断梦乡,迷糊的扫视一周,才发觉有一群粗汉堵在楼梯上。
“谁打我?”高养悻悻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白裙少女大失所望,直翻白眼:“呆子!就是他们几个打你,”她一指精瘦汉子,“我亲眼看到的。”
精瘦汉子依旧抱臂,也不辩解,他手底下人却早已溜到临窗处,封了户内退路。
“这位先生,你为何打人?”高养一抱拳冲精瘦汉子道。
“一边玩去,你坐好了,懒得有人捉弄你。”精瘦汉子不再废话,右手一掏腰,打出一枚梭子,手法甚是纯熟,动作麻利的很。
白裙少女轻蔑一笑,只晃晃肩头,落空的梭子打在木墙上。
高养听那汉子言语本来不高兴,又见他出手伤人,遂心底里全然忘了以德报怨的初衷,大声说:“你这厮,真是无礼,我说话你不应就罢了,又出手打人……”
他还没说完,便听身侧一阵拳风袭来,下意识里用一记“太平盛世”格挡,那拳头主人被格,略微退步,惊道:“练家子,功底可以!”
手下人被高养一拳逼退,精瘦汉子这才转头看高养,见这青年不过弱冠,相貌儒雅,全然不似江湖中人,先前又闻少女呼唤亲昵,当下将楼上人全视为敌手,也无需顾及什么了,一抖手,满手心攒满了火珠子,这火珠又名雷震子,是江湖凶名赫赫的毒辣暗器,武者运内力打出虽不及神机炮一般碎铁焚石,也能穿透人肌肤,炸伤身体。
雷震子既出,破风声大作,高养哪里知道这东西凶险,抬起桌案要挡,却抬不动,抬头看到船夫左手摁住桌案脸上微露怒色,右手提起自己的袍子在半空中旋转了一周,那许多破风的雷震子纷纷钻到袍子里,再一抖,雷震子叮当落地,一个漏网的也没有。
白裙少女正钻到桌子下躲避,看见雷震子都被收了,雀跃而起,大呼:“教你们这些恶道嚣张,今天就送你们去西天。”
精瘦汉子望着一地雷震子,大惊失色,打了个响哨:“有高人在,扯呼!”
呼啦啦来,呼啦啦去。
前后不过两柱香工夫。
此时街面上一阵骚动,一队官兵亦呼啦啦钻进醉仙楼,却只见到掌柜伙计一干人等望着满屋狼藉叫苦不迭。
“你跟着我们作甚。”高养三人骑马疾驰在济州城北二十余里外,他与船夫后面却坠着一个尾巴,一名疾步如飞的白裙少女,正是酒楼那位。
“当然是躲开那些妖道了!这都不懂,混的什么江湖。哎,前面的那位大侠,敢问尊姓大名,小女子济北飞白凤。”少女虽然徒步,轻功似乎不错,跟了快马二十多里气不喘脸不红,纤足踏在雪上只留下些微痕迹。
船夫不语只管赶路,高养骑一马牵一马,老夫子被他绑在马背上。他回头张望,只见白衣女子飞白凤以能杀人的眼神死死盯着自己,一缩头,继续赶路。
又行五十里,天色快要黑透,船夫打住马缰,高养一路上连连回头,只看少女踏雪足迹渐深,就知她体力不支,一度想下马劝她离开,却无奈船夫一路狂奔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好在天色渐晚,人困马乏。
船夫勒住马停下来,高养率先跨下马来,先看老夫子:他正被一层棉被包裹,仍旧气若游丝面色如金,高养掖好夫子身上棉被又去扶瘫软到地上的少女,却被这女人一把推开。
少女飞白凤也不说话,看着下马的二人眼中冒火。
“受不了就走罢!船夫冷冷道,“我不与偷儿为伍。””
“那个……先生,你看她……”高养不忍。
“小哥切记,道不同不相为谋,别因为慈悲心坏了道义。”船夫喝了一口酒,看四周都是老林荒山,夜宿在此应该无人再来搅扰。
“就你好心!不问青红皂白就断定我是个好人!”飞白凤气厥,冲着高养大吼。
“你何必欺负小哥心善,指桑骂槐,你以为我不知卸岭道人?不过是东海之畔一些药农樵夫之流,本就清苦,你却偷盗他们药材。”
“呵,那是几百年前的旧黄历了吧!你知其一,却不知其二,何曾见樵夫农人善用雷震子这等暗器的!”少女起身,一巴掌拍到高养后背,“真是个呆子!傻子!”
高养吃痛,终于来了句硬气的:“再打我,我就要反击了!”说完跳到马后,不与少女靠近。
“瞧你那出息,我就要打你!”飞白凤腾挪越过马儿,一脚下了狠劲,直点高养面门以泄怒火。
高养没想她说来就来,遂后撤三步,不接招。飞白凤得寸进尺,落地了又补一脚,直钩高养下巴,许是行走了七十里,脚力不济,右脚钩出去,左脚未稳,一个趔趄。
高养一把握住她钩来的小腿,岂料入手竟细软一片,本想不让她再跌落在地,又恐怕她再不依不饶攻来,但是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总是握住女儿家小腿算什么?只好按着《经络解要》里的法子,双指疾弹,封了她两处脉门。
飞白凤小腿一阵酸楚,被高养拎着脚斜斜倒挂,姿势颇为不雅,小女儿家羞耻心重,要死的心都有了。
“大哥,东海滨樵夫农人闲时采药贩不老药,忙时耕伐,我父亲也提到过的,父亲也认为那是些蝇营狗苟之辈。”高养想起《夜抄十册中》中巫医篇,不由的也信了飞白凤所言。“况且今日在醉仙楼那些人自称道人,怎么会是农人樵夫?”
“高尚书也有此言?那倒是值得推敲一二了。但这女子偷盗之举终究不好。”
船夫脸色稍缓,坐到雪地里掏出葫芦饮一口炉中白,“这酒没有火力,果然难喝许多。不过你说的那些自称道人的,确实都是东海诸州百姓,东海盛行养生之道,人人都吹嘘得了仙人道法炮制仙药,加上他们日常行走在大山密岭,故而自称卸岭道人。”
“你说的,恐怕只是其一吧,你可知那卸字如何来的,这帮人为了珍材宝料,不惜掘人坟墓盗窃古冢,所以才被人诟病称为卸岭,多半风水宝地的墓穴都在那深山峻岭中,而这些人整日以开山炸石盗墓为生。”飞白凤呶嘴讥道,“而且他们问我索要的木玲花本就是我家世代相传的,他们炼药迫切,从我们府库盗取了此花数十朵,我又取回,有何不可。”
高养看看船夫,此时他只低头沉吟,又看看飞白凤,飞白凤虽然腿软无力,眼神里却火气渐旺,她说完话,转过头来,正与高养对视,高养见她小脸似鹅卵,眉眼玲珑剔透,樱口唇齿相抵正憋着自己的火气。
高养慌神,立即松开手中温软玉足,那飞白凤当即直挺挺跌到雪地中。
“小哥,伐些木柴,就此过夜罢!”船夫一拍高养肩头,替他解围,吩咐罢,又冲飞白凤一抱拳,“是非曲直,我不甚了解,若有得罪,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