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兵临城下
01.
济州城里,随便找一人,即便妇孺,问他一句:这济州最有学问的是哪个。
定然得到如此回复:当然是东岳书院颜大学士。
老夫子与诸弟子一路走来谈笑风生,丹丘生笑道:“老师果然最赏识颜兄,还未谋面,就喜笑颜开了。”
“师兄,这颜师兄有什么本领?比师傅如何。”高养跟在后头奇怪道。
“颜师兄乃先帝御赐的龙图学士,你说他学问深不深?你说起本领,他一本书就能敌万军,算不算本领?”丹丘生傲然道,显然也对大师兄佩服的很。
“一本书敌万军?我才不信,那颜老头我去书院时见过,也是一个腐儒!”飞白凤口无遮拦道,引得青须客哈哈大笑。
“话虽难听,却说出了颜卿本三分脾性,比老夫还要倔强三分,哈哈哈。”老夫子非但没有斥责飞白凤,反而附和,这让高养不免又对颜师兄好奇三分。
众人骑马,东方白当先探路,中午时分他打马回转,勒住老师马缰,急道:“大事不妙,萨摩攻陷了济州三面拱卫的郡城,主城已陷入重重包围,前面几十里到处是萨摩骑兵!”
众人均脸色一沉。
“怎么会这样!”飞白凤出乎意料比其他人都急切,“东方大侠,你有没有探的城内防守消息?”
“只听闻战死了两员大将,太守已亲临城头御敌。”
飞白凤突的脸色发白,策马狂奔,众人拦她不及,高养从马上跃下调动内功使出了缩地成寸的功夫,一溜烟似的追去,“青须大叔,保护好老师。”
“这混小子!”青须客见高养独自追去,真的动怒了,骑兵阵中非武林江湖可比,江湖再险恶,也不过是个人较技,军阵严明,杀一人如屠狗,即便那人再身怀绝技。
“也罢!丹丘,青须,你们留在这里,我追他们回来!”东方白夸马奔出去,并未使用灵气法术,此地路人颇多,不好惊动。马奔出几里,仍看不到二人影子,他索性也跃马而下,使出疾风七步来,速度一时间倍增,一炷香后谣遥看到高养已经缀在飞白凤马后了,“这小子的步法,怎的比我还快?”
高养边跑边呵斥:“你傻啦!还是痴了!前方有骑兵!”
飞白凤不理睬他,一马当先,又连抽马臀,马儿吃痛发疯一样狂奔。
就这样追出去二十几里,高养终于勒住飞白凤的马,却刹不住,二人一马纷纷跌倒在一片密草中,东方白在后面松了一口气,忽然侧耳,在左右似乎有大量兵马埋伏。
顾不上多想,他神识全开,笼罩了方圆几十里,心中陡然一惊,左右山林,伏了近万军马,而山林之外正有一路兵马打着夏族旗号疾驰而来,正一头扎进埋伏里。
一闪身,东方白窜到一株耸立的云杉上,这里距离济州城不足五十里了。
萨摩人显然是围城打援,难道那夏国将领都是蠢人么,这么明显的伎俩都识不破。
正想着,夏族军阵约有三五千人开进了林间官道,高养与飞白凤正在撕扯,那飞白凤发起疯来,力气颇大,忽然听到隆隆马蹄阵阵行军步伐声,都停了动作,趴在荒草丛里小心观察。
飞白凤见到夏人部队,脸上大喜,跳出草丛大声道:“我是济州太守韩宜秋小女,我要同你们一起杀进城去!”
夏人行军依旧前行,有一小校跑出来呵斥:“哪儿来的疯婆子,大呼小叫,再啰嗦,大爷们给你两个嘴巴子。”
飞白凤顿时大怒,一跺足,冲那小校投出一枚镖,砰的一声打在头盔上溅射出一点火花,力道掌控的极佳,并未破盔,只是打的那人头一歪。
“哎呦!敌袭!敌袭!”小校狂呼着返回军阵,行进中的士兵不明情形,只听闻敌袭二字,纷纷列阵防御,有一将从头阵来,还未与小校搭话,忽然从林中飞来一箭,势大力沉,直透小校头盔,颈椎咔嚓被巨力扯断,耷拉在肩头随着身体直挺挺倒地。
“噌!”那来将抽出军刀疾呼:“盾阵!”
未等话音传出多远去,一阵恐怖箭雨从天而降,一连三轮,夏人军阵抵挡不住,隐有溃散之势,将领飞身纵越,跳到旗兵跟前,“叮叮叮”一通鸣金,军阵仿佛活了,快速的向大旗汇合,收拢防御,列了混元盾阵,箭雨再来,只能偶尔伤到盾阵间隙里的士兵。
高养扯着飞白凤躲到一株巨木后,向密林中深望,好家伙,上千名穿皮戴袄的北方狼族骑兵冲了出来,人人手中挥舞弯刀,呼喊声震天动地。
只两个呼吸,萨摩骑兵撞到了夏人盾阵,犹如热油窜进了冰壶,嗜血气息升腾而起,刀矛入肉切甲的声音伴随着惨死的哀嚎冲向云霄。
飞白凤虽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见到这流血场面不免战栗,整个人僵住了,高养稍好,包住她一踏足,作势要攀到树上。
却听见身后一阵破风声,知道有人袭击,来不及折身,只有向前趴倒,将飞白凤压在身下,飞白凤也被这一压从错愕中惊醒了,见高养动作轻浮的很,脸上飞霞陡起,一甩手给了他一巴掌作势推开。
高养刚翻滚到一侧,一柄利刃便当头切向飞白凤,刃锋离她面门不足三尺,说时就到,飞白凤饶是平素再大胆妄为,脸上也现出惊恐。忽有一匹飞练急至,击在那握刀的手上,毫无声息间切断了手腕,一个萨摩骑兵兀自前冲,浑然没有觉得疼痛,直到那断腕和刀嵢啷落地,他才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经没了,斩断他手腕的元凶——那匹飞练一个盘旋窜回一株巨衫。
正是东方白投出的飞剑,见那萨摩骑兵扑地哀嚎,东方白眉头微皱,许久不杀人,心头多了不忍。
断手喷薄的血污洒了飞白凤满身,白裙转眼成了红裙……
02.
济州城头,太守一身银铠,与一中年儒生立在垛子后,此时的城墙布满了坑洞,那是敌军攻城车抛射的飞石巨弩硬生生砸出来的,城墙下面堆了无数具尸体,焦黑一片,有夏军的,也有萨摩人的。攻城战停歇了刚有一个时辰而已,城外萨摩号角再度吹起,犀牛角低沉呜咽的号声悠长肃杀,一队又一队甲士涌出木寨,犹如黑云压城。
城头太守手搭凉棚举目观看,脸上硝烟余灰未去又添愁容,“先生!萨摩此番已是第三轮攻城了,自从上个月起,连续攻城不下二十次,虽然知道那萨摩世子们以攻克济州为注夺嫡子大宝,但如此频繁的攻击,着实让人猜不透。”他略一思量,“难道萨摩国中有变动?急于拿下济州以作腹地。”
“探子早有回报,萨摩王急召三子分别攻取济、青、梁三州,对外号称先下城池者为嫡传。但一举攻我三州不是萨摩素来作风,北人善骑射不擅攻城,我料想萨摩边境必定有大敌来犯,萨摩王才慌张南拓,探子们传来的消息模糊不清,我们也不好详查,先应付了这萨摩二世子再说吧!”儒生正是颜卿本。
“先生可有良策?”
“擒贼擒王,这位二世子素来暴虐,二十几日不建功,我想他已经急不可耐了罢!我嘘设一饵引他来,阵斩此獠,北兵必乱。”儒生娓娓道来,观测了一番城下军阵,步履沉重者已渐多,军容也大不如初来时,时机正在降临。
正在萨摩军阵逼近,城头夏军要抛石张弩时,于济州主城西北方一股狼突烟尘升起,喊杀声不绝于耳。太守举起波斯国传来的望远镜搭在左眼,只见尘烟中领头的是一青须老者,纵马扬鞭手中擎着一枝烂银枪,枪花翻飞,所过之处点点血花飞溅,在层层叠叠的萨摩军阵中突出了一条血路。在老者后头是几个夏军将校,仔细看那旗帜,是青州兵的,将校身后则是一个老儒两个青年书生和一个女娃儿,那女娃儿满身殷红看身形似曾相识,隔的远辨不出模样,又有一名少年步伐奇特左突右撞护住青须老者两翼,这群人身后则跟着数队青州兵,粗略看也有两千之众……
“莫非……是青州援军?”太守放下望远镜,脸上初露笑意。
“我来看看!”颜卿本却觉得蹊跷从太守处结过望远镜,略一看,大惊失色:“不好!青州已破,太守快派五千预备开城结阵,迎青州兵入城。”
“什么!”太守虽然吃惊,却不慌乱,责令旗手打旗集结瓮城的预备队伍,一盏茶的功夫,城门大开,青州溃军已距离济州城门不足五里,但五里内人头攒动,寸步难行。
颜卿本目不转睛盯住城下军阵变化,捻须略一思量对太守一阵耳语……
03.
萨摩二世子唤作祁连贺托,生性暴躁却有神力,在萨摩众部落里声望极高,尚武的萨摩部落联盟中武力永远胜过智谋,贺托的心中,萨摩王的位置早就是他囊中之物,其他两个兄弟与他争,不过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
今日第三轮攻城,他已斩杀了两名头领,这是他一贯的督战方式,这第三次攻城,他准备亲自压阵以壮气势。
济州西北升起的烟尘自然引起了他的注意,传令兵回报有一股青州兵援军被外围守将埋伏溃败,逃到济州城下。
贺托略一思索,哈哈大笑:“大世子酒囊饭袋,肯定是攻取青州不利,不然青州怎么还有余力驰援济州。截住他们!一个不留。”
“世子且慢!”一旁的谋士上前,,:“斩杀青州溃军不如围而不杀,这样才好引济州城里守军救援,这一招正是中原人善用的围点打援之法。”
贺托沉吟片刻,一拍大腿:“妙!照办!”
愈来愈多的攻城军阵开始远离城墙向青州西北溃军围来,青须客饶是有万夫之勇也敌不住成千上万的兵流,青州兵与老夫子一行渐渐困缩一团。
贺托与谋士也骑着高头大马欲往西北去,突然有小卒来报东北方面也有溃军,只是这伙人出现的突然,大军一直西压,都未注意,贺托闻言立即命人聚歼,谋士却说:“世子不可急躁,中原人向来狡诈,恐怕是城中放出来的诱饵,必定有埋伏,不如捉一些溃军拷问。”
贺托默许。
不多时一行数名夏兵被押解到贺托驾前,那些兵士早已破胆当场吐露:“梁州已失守,萨摩三王子进了城,屠戮满城鸡犬,溃败的守军不敢降都投奔济州来了,却没料到济州也是危在旦夕……”
“什么!”贺托爆喝:“老三那个废物夺了梁州!众军听令,随我攻城!今日不下,誓不罢休。”
“世子莫要中了诱敌深入之计!”谋士大急。
“你懂什么!那老三嗜杀成性,梁州屠城之事也只有他做的出来,我眼下进攻还有希望赌上一赌,你别嚎叫了,快差快马加急通讯王都,就说祁连贺托不负众望攻克济州!我才是第一,萨摩永远的第一勇者!”
谋士吓得脸色惨白,不敢再说,退下照办。
04.
青须客此时隐隐感觉四肢乏力,不光是他,高养更是气喘吁吁,江湖历练太少终究会教人犯错,打一开始他就不遗余力,内力在那缩地成寸的星宫步伐里如大河决堤疯狂倾泻,到最后经络里几乎没有了一丝内力,只得和普通士兵一样龟缩到盾阵中,被一阵又一阵刀枪洗礼。
东方白与丹丘生则游刃有余,一路下来不急不缓张弛有度,紧紧护住老夫子与那女娃娃飞白凤,老夫子大病初愈,还不能动用内力,飞白凤则被血腥惊的发蒙,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
五千人的青州军从五十里外到济州城五里处,锐减至不足两千人,将校人人挂彩,兵士们也已是强弩之末,众人心底已生绝望,作势要做最后反扑。
却不料萨摩军阵突然骚动,旗手不断挥动毛纛,高养透过盾阵缝隙发现萨摩骑兵已经撤离包围圈,只留下刀盾兵们困住青州阵营,弩手们也渐渐撤出,撤出去的都涌向同一个方向,在那个方向有一狮皮皮大纛坚挺树立,正是济州正门方向。
那旌旗,正是萨摩王族狮子王旗。
颜卿本一拍城垛:“成了!天意也!”
太守从令兵手里夺过语旗登上城头大开大阖挥动。
救援青州军的五千预备军阵见太守旗语,渐渐偏离正门。
太守见阵仗已成,抛下语旗,振臂高呼:“济州死士!随我入瓮!生是人杰,死亦鬼雄!”
五百精壮军汉袒胸露背,右肩缚红巾与太守一同杀下城去,那瓮城中,已有萨摩先头攻入,五千守正门的预备军阵视而不见,只是结成盾阵龟缩起来,一柄柄长矛从盾后探出,活脱脱一个刺猬,无人敢靠近。
贺托见久攻不下的济州正门大开,喜不胜收,一支小小青州援军,竟然带来了胜利契机,战场瞬息万变,此言不虚,定要一鼓作气,冲破济州城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