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化一道疾
高养住在柳府客房中,已有下人引他到第一进院,尚未与柳生道别,那小厮便催促他快走:“客人,先走吧,大爷宴后还要与诸位公子爷训话的。”
此时月已升到柳梢头,云中无风清新渐,他卸下背后阔剑,那剑插进地砖里,信手抚摸,忽然觉得手心里一片硌手,高养低头细看,突然发现阔剑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几道白痕,想必是那雷震子炸裂时留下的吧?他再放神识附着剑上,那剑依旧毫无反应,想来应该是修为神识孱弱无法驾驭此宝,当日瘘神仙分明是从储物袋唤出的此物,收纳肯定没有问题的。
“明日就要到化一,真不知前路如何。”高养站在院中喃喃自语,忽闻木门“咿呀”作响。
定睛一看,竟是画眉庄青螺,她改了装束,一身的夜行衣。
蹑手蹑脚,凑到高养近前,青螺低语道:“柳哥哥不能想送,让我传一句话给你,化一凶险,此去格外警惕。好啦,话说完了,我走了。”
画眉一改往日话痨,说走竟丝毫未停留。
“凶险?警惕?”高养摇摇头,心中虽不解,又无从想起哪里不妥,只好暂且放下,青须大叔常说:一枕安眠胜过十万聪明。
当下便盘坐房舍中,吐纳归息。
天刚发白,柳府里小厮就端来了热水让高养洗漱,一边伺候着一边说道:“大爷清早便带着公子们出城了,安排我护送高小爷启程,还有这包袱,里面是大爷吩咐送给小爷您的。”
小厮提着包袱,沉甸甸的,心道:莫非是金银珠宝,这高姓的小子真是福泽深厚,柳家的赏赐,从来都是巨额的。
高养接过来,打开一看,却只有三件物什:一封信,一册书,一端铜盘。
拿来信略看,高养点头,不再废话,背上剑跨出门去。
“还以为是金银珠宝呢,嘿,这小子,福泽跟我也差不多,苦命的人……”小厮看着高养离去的身影失望道,原本讨要些许赏钱的打算瞬间落空,送也不送这穷鬼了。
雀跃山在京西一带还是颇为出名的,那山中有大夏第一神观:三清观。是化一门入世的第一大观,高养循着柳不韦给的线路图,并未冲着三清观去,而是绕道雀跃后山,攀登千余仞正来到两峰夹合的壶口,那山间壶口杂草丛生,一块破碑散落其中,高养凑上去看,只歪歪扭扭写了“问道”二字。
他绕着问道石碑转了三匝,又折回去,来回九次,一掌拍到“问”字上,忽觉脚下抖动了一下,那问道石骨碌一转,前方壶口竟然景色一阵模糊,原本的杂草乱石烟消云散,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条通天栈道,那栈道逶迤入云,数不清有多少台阶。
正踌躇是否向前,他一抬头,望见山上有两个道士踩着一只白鹤下来了。
“道友何事?”一个道士询问。
“封丘柳家引荐我来入门,拜帖一封劳烦转交主事。”
道士接过书信,打眼一瞧道:“嘿,又一个想走偏门的。你等着吧!”
“师兄去禀报,我在这看住他。”另一个道士冲接信道士摆手。
“好,最近莫名其妙来叩门的多了起来,免得宵小闯入山门,化一门明明有五年一届的入道大会不参与,偏偏走后门,嘿,这样的人如果多了,我们化一将来怎么存世?”那个接信道士嘟嘟囔囔,踩着白鹤远去了。
“啧啧,你区区三层炼气修为,怪不得不敢去那入道大会。去了也是白给……”剩下的小道士肆无忌惮的打量眼前之人,高养定睛瞧他,对方也不过是炼气七层而已。
“在下不知有入道大会,所以……”
“行了行了……”小道士一摆手,“走偏门的都这一套说辞。”
二人一时无话,那送信的人却迟迟未归。
一个时辰后,化一小道士都等的不耐烦了,频频回头望山上,心道:这个师兄,又跑到哪里偷懒去了,走偏门的都是和化一门有些交情的,总不好过于怠慢……
正踌躇间,忽然山门壶口一动,一个驼背老道捧着葫芦牵着一只松鼠儿走了进来。
“咦?”老道见栈道前有人,放下葫芦,一股浓烈酒气扑面而来,“今儿热闹的很嘛……”
“道疾师尊!”小道士惊愕,慌忙跪倒。
“嗯,这个娃娃是干什么的?”
“封丘柳家引荐的,想入化一门,书信已被师兄呈上去了……”
“噢噢,柳家呀,嘿,好端端的入什么化一门,娃娃儿,你莫非不知道这里都是些道貌岸然的败类?”老道士一阵讥笑,高养看了只觉得他疯疯癫癫,神识探查他,他身上丝毫法力波动都没有,不禁奇怪,那小道士叫他师尊,莫非……
“你是结丹修士?”高养脱口而出,俯身叩拜。
“切,又一个糊涂蛋,结丹怎么了,不是结丹你就不叩我拜我了?”老道士笑骂一通:“你进了化一,迟早变成口是心非的家伙,无趣……无趣的很!”
道疾说罢,立身不稳,一把扶着高养肩头,那只松鼠儿叽叽喳喳跳上他手臂。
“走,我带你见那些狗屁道士!”
呼!
高养与小道士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耳畔哧啦啦都是风,眼睛里飘忽都是云,这感觉仅仅维持了一个呼吸。
“砰”一声灵力波动异响,高养再睁眼,才发现道疾已经带着他登上了峰顶,回望身后,正有一只丈宽孔洞渐渐闭合,这道疾居然信手破了护派大阵,强行而入。
小道士一睁眼也发现了异样,突然面如死灰,失声道:“啊呀呀,擅自破坏门派法阵,可是犯死律的!”
道疾听了哈哈大笑,一转头,突然看见一个道士正在一株松树下打盹,正是那个接了引荐信的道士。
“你……”高养也看见他,一阵张口结舌。
“咦?好胆!竟敢擅闯化一门!”接信道士大呼小叫,劈掌就打高养,高养也气,全然未料化一门的道士会如此怠慢,抬手便接拳,右手上三指一下子扣住了来人玄关二脉,接信道士身子一软,泄了浑身力气。
“哈哈,世俗武技,有点意思,你,”道疾一拍接信的道士脑袋,“叫你传话,却跑来睡觉,该打!不过老夫就爱你这种不守规矩的,哈哈哈。”
道疾从道士身上取来引荐信阔步向一座巍峨宫殿走去。
高养松开手,这才有工夫仔细打量整个峰顶,但见有宫三座,品字错落,每宫之间又有拱桥连接,那拱若飞虹穿于云中,每座宫殿层层叠叠约有七八层楼,正前一处阔门巨匾,写着“兜元宫”三字。
“傻小子,快来吧!”道疾站到兜元宫下冲高养喊道。
兜元宫里,有八十一根顶梁柱,二人合抱犹不能,柱子高有三丈,一抬头,穹顶之下雕了三只飞禽浮屠,高养看的惊奇,那三只鸟,一个也不认得,一只似鸦却有三足,体型巨大,张翼之下有烈火焚身,另一只彩翼翻飞,额头生了一只巨大眼珠,尾羽艳丽犹胜孔雀百倍,最后一只则丑陋了许多,鹰钩巨吻,爪有六指,浑身黑漆漆一片……
“道疾师叔,你……你怎么又破了护派大阵,一会掌门问起来,我又不好交待!”一个瘦削高个子的道士臂挽拂尘缓缓从高台上下来,高养望去,那高台位于大殿正北,有三座丈高玉雕神像,神像庄严肃穆,也看不出供奉的是哪路神明,都说道家三清,想必是三清真君的供奉了。
“嘿嘿,小子,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喏,这是封丘柳家引荐的人,书信给你!”道疾随手抛给那道士一封信。
“柳家?”主事略一观瞧高养,只见此子不卑不亢拱手待立,满意的点点头,“你只有炼气三层修为,入我化一门,却有些难了……信上说……”
主事忽然口中语气一顿,又仔细看信,道疾似笑非笑看着他,也不言语。
“你是高阶的儿子!”主事瞪大双眼看着高养,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当年大风坡上高家一族四十余口皆被屠戮一空,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父家臣拼死护佑,只有我们主仆二人逃脱。”高养脸色深沉,大风坡上惊魂之夜又在他脑际浮现,他彼时只有五六岁,心智开的比同龄人都晚,只隐约记着青须客,背着一把长剑,用粗布将他裹在怀里,长剑如龙左冲右突,而来敌络绎不绝,漫天光华飞射,直到青须客带他坠落山涧,他都未哭喊一声,因为青须客告诉他:你是高氏火种,火种,是不会哭的!
“唔……”道疾捻须沉吟,他脸上胡子稀稀拉拉,且又稀又黄,“三才小子,你准备如何处置!”
“这……我要向掌门师伯……”三才上人被师叔询问,也从回忆中苏醒,这件事本可谓芝麻绿豆大一点小事,只是牵扯到高阶,让他大感棘手。
“哼!怕个鸟蛋。”道疾一把拉住高养,“别去化一正门了,跟我去无心观!我那徒儿还未有弟子呢!”
“师叔!”三才上人大急,欲上前阻挠。
呼,道疾大袖一挥,一阵狂风吹得三才飞上大殿高台,撞的几案上灯烛凌乱。
“你们惧怕那人,我柳道疾无牵无挂,族人断绝,宗门难容,让他来找我!”
柳道疾与高养驭风而出,“砰”护派法阵又是一晃,这一次声势壮观多了,五彩气旋翻飞,兜元宫附近一些修为低弱的弟子被巨大灵气波动带的体内气血翻滚,再一看天上,一道惊鸿掠过,直飞雀跃山西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