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章剑下的红杏
01.
“你又来了？”百炼居老者含笑问高养，让高养一阵莫名其妙。
“你还会再来的。”
说罢，老者领着众人进了铺面。铺面一如从前，陈设简朴，来人都是修者，倒也丝毫不在意，高松痴儿环顾一周，满脸期待顿消。
“怎么，前辈没有找到心仪的剑？”老者一拱手称呼高松一声前辈，众人也不奇怪，修士寿元远超常人，并不以容貌论长幼，只以修为定长序尊卑。
高松痴儿摇头。
老者微笑，示意众人去后院，院中依旧是红杏漫天，绿茵满园，杏树下熔炉依旧火势熊熊。
“你这是地肺火脉？”
高松一指杏树下熔炉和那火头惊愕道，小小的三清观中幻妙园内，居然有地肺之火，这地火固然不是稀奇罕见的存在，却十分难得，难在恰好处在这店铺之中。
“嘿嘿，前辈见笑了，只是地火的一支残脉，炼器倒是够用。”
“这样看来，我是来对地方了。”
“不错。”
老者说完径直走到熔炉前，那地面上泥土结块，似乎被火烧锻，已然有化作琉璃的趋势。
“砰！”
粗掌大力，拍在地上，那一片琉璃土块纷纷碎裂，老者伸手入土，颇为费力的一提，口中呼道：“出来吧！看一看来取你的是不是有缘人。”
只听清鸣一声，一剑遁出瞬间脱离那老者掌控，众人看不清剑身，只恍惚见一道金虹绕着红杏盘旋，足足一盏茶工夫，它才意犹未尽的落在一尊青石上，剑身颤抖，光华尽褪。
高松痴儿精神大震，定睛看剑，此剑短小，长不过小臂，宽不过三指，却无剑脊，本是剑脊的位置被镂空了，与腥黄不同，此剑总算有了剑格，那剑格古朴，塑的端端正正，与剑柄融为一体，柄上并无护木之类，亦无任何坠饰。
“好剑！”
众人异口同声道，高松痴儿兀自上前就要去抓那剑柄，老者却大手一横，两根手指一搓，嘿嘿笑道：“前辈，莫急，我这剑已经十年没有买主，知道为什么吗？”
“为何？”
“此剑会读人心意，它若不喜欢，绝不跟随。自然，若想被它鉴别心意，先要付老夫一些灵石。”
“咦……”画眉在人群后鄙夷道““这老头比李嗣道还不要脸，想赚灵石想疯了，还扯这种荒诞的故事骗人。””
李嗣道正看的出神，却听到画眉拿自己与老头比，啐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老者展颜一笑：“小娃娃说的没错，小老儿别无所求，只图财。”
高松不语，从腰间解下一只储物袋递给老者，老者接过略一扫视，一阵欢天喜地。
高松走近了那剑，张开手就要抓，那剑却一阵恍惚，犹如泡沫一般消散在空气里。
“咦……”后面的人看的惊奇。
“要考我神识？呵呵，我的神识可是洞明境界大成呢。”高松笑嘻嘻对着虚空说道，闭目放出神识，众人顿觉一股无名念力扫过，那念力颇为隐晦滞涩。
然而，始料未及。
高松心中惊惧，放出的神念竟然找不到那柄隐形的剑。
“前辈！剑还在石上，伸手可得！”
众人闻声错愕，一回头，说话的人竟然是柳生。
百炼居老者适才还在开心的盘点储物袋里的灵石，听到柳生的话，脸上一呆，眼睛一迷，打量起这个一身黑衣的年轻人，其人身材挺拔，面无表情，相貌普普通通，一对眸子却格外清明。
“你也有洞明境的神识修为了吧？”老者冲着柳生一点指道。
柳生点头，却未再理睬老者，因为高松听到柳生的话已经伸手去摸身前虚空，竟入手一丝冷锋，瞬间指头被割破，一丝殷红陡现。
老者冷眼看那空空的青石，出口道：“既然被人看破，还不随他去？此人神念茁壮，魂力异于常人，也不辱了你这灵性。”
訇然一声，青石破碎，高松急忙缩手而回，喃喃道：“此剑犀利，竟能破开我的肉身皮肤，可惜……它已有了些微通灵的意思，却不愿跟随我……”
“前辈何必如此，老夫能铸剑，却不能铸剑心，万物造化……”老者一指头顶，缓缓道：“都是天定。谁得这剑，除了灵石，还有天意，嘿嘿……”
高松点头，洒脱一笑：“隐而锋锐，只是不够坚韧，掌柜，我鉴此剑准确与否？”
老者点头回应，半晌才说：“像前辈这样筑基大成来我这求剑的人，我见过许多，想必都是冲着塑造金灵根来的吧？哈哈……”
“你……”高松一呆，顿然觉得这老头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你怎么看出我心意的？”
“前辈试剑心切，心意自然外露，况且气势灵压颇足，老夫料想你必定是个五行缺金的筑基大成修士。”老者不慌不忙，娓娓道来。“但堪当修士灵根的异金宝器，无外乎天罡星破、山岳吞吐、异种通灵才能让人生出金元灵根，找起来，没有天赐的机缘是极难的。”
高松竖起拇指十分认同老者，只是心中难免有点惆怅，遂坐在炉旁青石上，想平复一下心境，患得患失，十几年未曾有过的感觉了。
另一边柳生却大感意外，未曾想那短剑会认定自己，此时那金华闪烁的无脊剑正盘旋在他头顶，熠熠生辉。
“小子！还不趁它剑中灵性尚在收了它，在等什么呢？”老者望着柳生，嘿然一笑，“不过收了此剑，记得付我五千灵石！”
“什么……”
众人皆惊，尤其是李嗣道，下巴几乎都掉下来……
02.
柳生施法去追那剑，一人一剑角逐的不亦乐乎，高养淡淡一笑，心道：才失一剑，又得一剑，莫非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在？低头沉吟之际忽然发觉不见了师父，一转头，只看见高松静静坐在熔炉旁。
“师傅……”高养才张口又结舌，竟不知怎么宽慰他，毕竟修行清苦，师傅只差一步便可成丹，正如师尊柳道疾所说，“纵横四国，跨越万里，却求不到一件可生出金灵根的宝器，小混蛋的运气，实在是差！”
“小东西，不必宽慰师父，不过又是一个幻梦而已。”高松痴儿刚才乐极生悲，心境才平复，不想多说话，示意高养退下，高养正转身，忽然惊呼：
“师父，小心！”
高松奇怪，这小东西一惊一乍，是怎么了。
突然头上一阵剧痛，竟感觉似有百斤重物压顶一样，脖颈都要支撑不住，几乎断掉，好在筑基之后法体洗练，若是寻常人被砸，岂不一命呜呼。高松痴儿手掌一拂，竟有一小巧之物被扫下来，端在手心，沉重异常，仔细看竟是一只红杏。
柳生终于死死握住了无脊剑的剑柄，适才此剑竟飞到参天杏树中，扫落红杏一片，倒也神奇，那些红杏一离开枝头，纷纷化为飞烟，独有一颗，不偏不倚，正砸在熔炉旁的高松痴儿头顶。
“大叔……”柳生强压住无脊剑，慌忙来到高松身前施礼致歉，“刚才实在是……”
高松痴儿却置若罔闻，伸出手指示意柳生噤声，而他的眼睛盯着手心里的红杏竟渐渐入神。
“咦……”百炼居老者凑过来，口中低呼，半晌才叹道：“天意，真是天意使然呐，哈哈哈。”
一干人等不明所以。围观过来，见那红杏在高松痴儿手心，红金交错，时而通红如焰，时而金丝流转，十分好看。
“这是什么杏？”高松痴儿忽然抬头问百炼居老人。
“红杏。”
“不像。”
“只是杂糅了一丝上古燧人木灵性的遗种。我祖上一直培育，到如今也有数千年的历史了。”
“这一颗很奇怪。”
“它在熔炉下，日日汲取锻金精华，自然有奇怪的地方。”
“金本克木，如今却金元尽溶于此杏中，真是匪夷所思。”
“你想用它作金灵根？”
“嗯！”
“或可一试，但老夫劝你慎重。”
高松痴儿起身，翻手将红杏收入储物袋，冲老者抱拳称谢：
“多谢，刚才的灵石应该够买下这红杏了吧？”
老者哈哈一笑：“够了够了。”却将高松的储物袋又丢给他。“这一颗全当作老夫送你的，假如仙缘到了，结成金丹，还承蒙前辈送一个人情呢。小老儿到时有一事相求，还请前辈应下。”
“只要不违心，倒也无妨。”
高松接过储物袋，招呼小辈们离开。
百炼居老人却一指柳生：
“小子，五千灵石拿来，隐灵剑归你！”
03.
高养离开百炼居时，总觉得那老者盯着自己，心里怪怪的，一回头，却又见老人若无其事，继续坐在躺椅里叼着水烟吞云吐雾。
“好啦好啦，你们都得了宝贝，”画眉嘴里嘟囔，手上一捣出神的高养道：“说好要替我买一件趁手法器的呦……高兄。”
高养这才回过神，笑道：
“许久没去易仙楼了，不如到那里采购些东西，顺便给你挑选一件。”
几人呼呼啦啦往易仙楼而去。
……
李晴空此时坐在茶几前，几上放着几只精美茶盏，她对面正坐着半年前来过的两个小修士。
“道友，这一次直奔我易仙楼二层，想必是要买些上好的法器吧？”李晴空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平视高松痴儿道：“那就先从前辈开始，不知要买些什么？”
高松痴儿略一沉吟，取出纸笔来，一挥而就，“这是我要采购的灵药宝料，你们也不用急于拿出来，若是凑齐了，送到雀跃山西麓无心观即可。”
李晴空低头细看，并不惊讶，虽然那单子上罗列了一堆物品。
“前辈放心，若是信得过本店，预付五百灵石即可。”
“好！”
轮到高养，高养却一指斜指画眉，他此刻正盯着李晴空目不转睛。
“咳，就算是美女，瞟一眼就行了。”李嗣道轻捣画眉后背。画眉一愣，却恍惚道：“这个姐姐好生熟悉，仿佛前世见过一样。”
李嗣道嘿嘿一笑：“你还真是脸皮厚，搭讪也没有你这样子的老弟。”
“我看道友，也十分亲切呢。”李晴空并不反感，相反她站起来走向画眉，缓缓施礼道：“那么，你想买些什么呢？”
“法……法器。”
柳生不禁奇怪，画眉很少有过这种异状，除非……他想到这里，突然起立，冲那姑娘抱拳道：
“姑娘，莫非你也接触过野魂？”
“啊……”李晴空似懂非懂，茫然回他：“道友说的，我不太懂，什么是野魂？”
柳生见状，退到一边，“那是在下唐突了，请为我这个小弟选一件护身的法器吧！”
柳生说完，暗中掐指，眉心隐隐发亮，一旁的画眉突然一个激灵，仿佛从梦里醒来一样，慌张躲到柳生背后。
柳生草草替他选了面上品的紫铜小盾，灵石交付一毕，便领着画眉下楼了。
等高养与李嗣道下了易仙楼，却只有高松痴儿独立在门口。
“柳家小子说画眉身体不适，已经走了。”
04.
“母亲，你说刚才那青眉的小子是个灵妖？”
李晴空走上三楼，对母亲一施礼。
“八成吧，就算是，道行还浅的很，你接触尺犼不久，只沾染了它一丝气息，就将那小子镇住了。”李母漫不经心的说着，对画眉的事并不在意，“哎，那只尺犼凶兽，虽不是上古神种，却也有一丝神犼的血脉，又身负重伤，可惜我们有缘得见，无力捕捉，毕竟易仙楼的实力，还是太弱了，要是你父亲还在……”
李晴空突然上前，一把抱住母亲，不让她再说，母女二人相拥无语。
“母亲不是已经联络了几方势力了吗？”半晌，李晴空突然问。
“大宗门对我等自然不屑一顾，倒是玄君和夏宫里那一位可以合作一二。我们易仙楼遍布四国，耳目众多，想必那二人也是看中了这一点。”
“那婆罗修呢？他们轻易不现身中土，不是有意借助我们的势力进军中土的吗？”
“怕只怕请他们容易，送他们难。”李母低声轻叹，“婆罗修的修士与中土修者不同，大都修习了邪术，更不修心性，只要有对他们不利的，翻脸比翻书还快。”
“哦，那我们还是先联络那两位好了。”
易仙楼三层顿时一片沉寂。
